曾經的我也是個吐槽小能手
針對2016年的中考語文題——
命題人，桃花源記的選擇題這樣出，你這是要考查嘛玩意兒？P.S：答案選D。
這小小說的水平……一年才一次中考，能不能找篇質量好點的選文？這神翻轉的劇情，這莫名其妙的「不平衡」，我也是醉了。後來某人發現文末括弧里「有刪改」這三個字，然後找來原文一看。嗯，原文質量也一般，不過至少通達理順。這出題人刪了兩句，添了三句，完全就亂了套了。原文到「半天說不出話來」就結束了。
原文在此：
作文題：我真想________
我可不可以寫：我真想靜靜
名著考查范愛農，你們還記得徐錫麟刺殺他老師被挖心的事么？
以下寫於2011年6月20日：為什麼要把學生當傻子？
今年「三生有幸」，被安排監考中考，還是全程跟蹤級別的。上午考語文，兩個小時。試卷袋裡放了額外的兩份備用卷，安排好相關事宜後，我就迫不及待地跟著學生一起看試題了。
基礎部分，25分。第一大題默寫古詩文，no.1又是孔夫子的語錄，下來有《登飛來峰》、《愛蓮說》、辛棄疾《破陣子》，最後是韋應物的《滁州西澗》整首默寫。19篇古文和48首古詩詞的背誦，最後濃縮成10個空。對於古詩文，我是舉雙手贊成要多背幾篇的，這個不提。
然後是今年的新題型，看拼音寫詞語，其中有兩個成語，恍惚中我又回到了小學時代。對拼音的考查向來都是以選擇題的形式出現的，有變化並不奇怪，但為什麼要作出這樣的改變，為什麼要考查這幾個詞語，不知道制定考試大綱的專家們自己說得清楚不。第三題是病句修改選擇題，似乎過於簡單了。口語交際和綜合性學習，這兩種最不著調、最弄虛作假的題型終於不復存在，連詞成段這個曲目倒還保留著。基礎部分的最後一題又是新面孔，考信息概括的能力。但我研究了半天，覺得這兩題簡直就是微縮版的說明文閱讀，不知怎的又放到基礎部分去了。
真正的閱讀部分開始了，一共45分。首當其衝的是課內文言文，12分。此次考查的是諸葛先生情辭懇切的《出師表》。我再一次細細讀了一遍，哎呀，寫得真是好。古文的質量自然是無需再度論證的，只是其實學生從這些古文中可能學到的東西應該是豐富的，誇張點說，應該是無限的；但對最後19篇必考篇目的學習卻只能終結在這4道題中：加點字義選擇、句子翻譯、原句理解填空、內容和寫法選擇——我想，經典的價值恐怕是不能通過這些試題體現出來的。更痛苦的一點是，為了迎合考綱，為了在有限的時間裡儘可能做出「有意義」的事，平時我們對古文的講授也將隨之失卻很多自由空間。固然，疏通文意是理解的基礎，但文意的了解絕非學古文的最大目的。
說明文閱讀，10分，介紹了對沙塵暴的認識誤區。三道題，文意選擇題、兩個加點詞「過度」、「許多」能否刪掉的簡答題、還有一個理解表述題。哪怕只是七年級的學生，如果說明文的考點掌握得紮實，拿滿分也是沒有什麼問題的。說明文的考點，從初一到初三，不都一樣？奔著考試來，何苦呢？都留著，都別講，花一個星期的時間專門熟悉考點——記、背、默寫、做題、做題、再做題，想是也能混過去。
最噁心的是現代文閱讀。本來么，現代文，瞧瞧，文質兼美的，理解內容，品味意旨，談談感悟，發揮的空間大一些，改卷靈活一些，多好。今年考了一篇老外寫的《舊餐桌上的美好時光》，一個青春期的小孩，叛逆，非要做一條和偶像一樣的褲子來穿。他娘很生氣，後來心軟了，和孩子一起happy，這就完了。我真不願意看這種文章，又不美，還假惺惺的，要命的是怎麼瞅怎麼都有教育的意味，像極了思想品德教科書上的案例。我就納悶兒了，你初中三年要是親子關係這方面教育得好，何勞臨到中考再教育一下？反過來，你若是初中三年都不曾教育到位，難不成在中考題上再教育一番就功德圓滿了？文章寫得很是一般，題目出得更不高明。
（給一張舊桌子，配個圖）
其他的倒也罷了，印象最深的是最後一題——本文題目有什麼作用？去他娘的作用！我琢磨了半天，這麼平淡的題目，它能有什麼作用？而且，逮十個中學生至少有兩個都能擬出比這更有「作用」的題目來。它能引起讀者閱讀興趣嗎？完全不能。它能提示文章主要內容嗎？能。但這有必要讓廣東省這麼多初中畢業生都去分析這個「作用」嗎？一篇文章，成為中考閱讀題，題目出得只是正常而已，還非得讓學生誇來誇去，有什麼意思呢。往嚴重了說，就是培養學生睜眼說瞎話的本領。甭管碰到啥題目，通通按照「答題技巧」對號入座一番不就成了？實在怕自己對不上號的，也有一個法寶，把所有可能的作用一概往答題卡上碼，聽說碼著了就給分，多碼的也不扣分。多美呀這事兒！
名著閱讀考的是笛福的《魯濱遜漂流記》，名著考了這麼多年，得分率似乎沒見上漲。鼓勵學生多讀名著是明智之舉，以考試的壓力敦促他們讀也不錯，問題仍然是：你想要考什麼？你為什麼出這些題？
作文，題目形式上略有變化。作文，我也是舉雙手贊成要考的。但評分的標準似乎要一直進步下去。這個也不提。
最後是附加題《言默戒》，一個小寓言，有點意思。
再羅嗦兩句，有人可能要罵我了，你說這題不好、那題不好，那到底什麼題才好？你又嫌這、又嫌那，你幹嘛還要當語文老師？你東挑剔、西挑剔，也沒見有誰請你去出題呀。朋友們，是人都有發表意見的權利，牢騷家雖說很少有能成為改革家或革命家的，但有不少心腸還是好的。我要是找著了別的生存之道（合法的），我也會很開心的。最後，是沒有人請我出題，而且怕是到我死我都沒這待遇，我就是瞎嚷嚷，就是欠抽。
以下寫於2011年1月：
罪惡的改卷工作已全部結束，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一截。明天還要監考，我看著那些忙碌的孩子們，實在為他們覺得悲哀。這種哀痛，並不是因為他們要記憶繁多的知識點，也不是因為他們要承受來自各方面的壓力，只是不忍看著他們大好的光陰都被試題、分數充斥。尤其是語文！
語文，語言文字？文學？多麼聖潔的兩個字，可在學校中卻這樣遭受著蹂躪。孩子們每每說，我語文還可以，我語文不好。其實他們都錯了，能被區分好與不好的只有語文成績，而非語文能力或語文功底。我們的考試考什麼？看看那些閱讀題吧——說說這個字用得好在哪裡？這一句話在文中有何作用？這裡用了什麼說明方法？……題目這樣倒也罷了，更可恨的是為了有統一的評分標準，竟然還有與這些題目配套的所謂「答題技巧」——這裡用了比喻的修辭，生動地寫出了……/舉例子的說明方法能具體地說明……太可怕了！這到底是在幹什麼呢？！
有一天，班上有個孩子質疑道：「題目上不是寫了可以自由發表觀點嗎，我可不可以持相反的見解，認為這句話根本就是多餘的呢？」唉唉，我只能告訴他，永遠不要妄想「自由」，永遠不要在做語文科目練習的時候企圖隨心所欲。我只能一再地告訴他們，千萬不能把學語文跟做題等同起來。編寫練習的人當我們是傻子，我們只能用傻子的邏輯去答題。而且一旦過了中考，千萬千萬要把所有學到的什麼技巧、什麼作用、任何投機取巧的東西統統忘掉，越快越好！
看著孩子們努力想要分清楚「比喻」與「打比方」的區別，看著他們費力地背誦各種「作用」，我心裡也很難過，同時也為我自己感到悲哀。我又充當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呢？偽君子！考前一兩個星期還不是要為他們的成績緊張，還不是煞有介事地給他們灌輸各種噁心的「技巧」？要是考得寒磣了，四面八方的怨誹也要去面對呀。本來班上有那麼多聰明可愛活潑的孩子，如果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一點點地變得獃滯起來，漸漸地喪失個性，那將是多麼深重的罪孽！
我早已不曾奢想自己會是什麼園丁，什麼紅燭，只祈望不要做了劊子手才好！
以下寫於今天，2018年6月22日：
經歷了整整一年辛苦的備考，已經沒力氣吐槽語文試題了。孩子們那麼努力、那麼頑強地拼搏，全力以赴地備考，除了祝福，真的沒有別的言語了。
今年的題出得挺好，挺好。願所有的付出都有一個美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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