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于晏的身體和王傳君的眼神
作者 | 鐵臂阿童木
我看電影的目的很單純也很業餘,想看就看,不想看就不看,電影消費毫無忠誠度。
我在乎,花幾十塊錢和兩三個小時,看的過程中,尬不尬,爽不爽?中途有電話打進來,我是拒聽還是直接走出放映間聊個10分鐘?看完之後,有沒有一兩個鏡頭、片段、情節讓我躺床上的時候還想著;再過分好點的,我就把這電影講的故事的周邊都拿出來看看——這故事有趣了。
所幸,這個暑期檔里我連著看的兩部電影都至少過了前兩關——一張貓眼上40塊的電影票我肯定沒虧在它們身上。
我閑,所以看了《我不是葯神》。
《葯神》很聰明的切入了醫療這個熱點和生命死亡這口深井。
故事並不複雜:走私藥品。
劇情分成上下兩段:上段走私掙錢,下段貼錢走私還判刑(為了不劇透,此處省略文字贅述)。
故事的結局是:因為走私這個事是不對的、是違法的,主角徐崢被抓了。但因為他走私的動機和牟利行為是可以解釋的,所以被酌情減了刑。故事更大的結局是:當徐崢刑滿釋放後,國家相關政策出台,高昂的醫藥費用由國家的醫保買單了。病友們可以從正常渠道購入既有質量保證又有價格保障的藥品。徐崢再也沒有理由走私了。
沒感覺被糊弄的觀眾才會是好觀眾。《葯神》做 「真 」 的方式是我個人不太喜歡,但可以接受的那種。他喜歡的上海是拆遷的棚戶區、大保健、小酒店、殺豬場、在垃圾桶旁邊吃盒飯;他喜歡談理想和情懷的時候,背景是空氣清潔指數要中等霧霾黃色預警、但黃浦江上空須要有高飛的海鷗的環境;他喜歡把性保健(含印度神油)店弄得很亂很臟,像廢品集散點一樣;他喜歡徐崢的頭髮1個月都不梳、嘴唇兩個多小時都一直乾裂;他喜歡魔都早期夜店的門帘是華聯商超門口的那種遮風當雪的那種泥毯子;他喜歡上海老神父操著英語、在教堂里把藥品當聖水領發;他喜歡把人情和世理做這樣的處理,小警察執法,老阿婆語重心長的給警察施加壓力:孩子,你別抓藥頭兒,誰家沒有個病人?你能保證你一輩子不生病嗎?!小警察表面上被打動了,實際是被哭懵逼了。於是,他跑去跟局長說,懲罰和代價我付,我自己是不幹這個案子了。然後,局長捶胸,壓力山大了……
問題不能被解決,都是轉移。反正前浪不背的鍋,後浪總要接著。人多力量大,誰豁得出去誰贏。這種兜不住的真實一下子讓我想到之前看的一部紀錄片《生門》。這個片子講得是婦產科的轉嫁循環。其中有一集說的產婦是個高危產婦。產婦因為長期吸毒、孕期的產前檢查等意識不到位,馬上臨盆了,危險係數很大,很可能做手術危及生命。她的丈夫是個服刑人員,根本沒辦法處理目前這個情況。產婦家的雙方父親變成了責任人。他的公公一直對鏡頭說:我們一直認為孩子養到18歲,成年了,他們就是國家的了,出了事,國家就得負責啊......
電影一上映,朋友圈最多的刷屏是各種藥品制度推文,感覺好像是要從更社會的角度嚴肅討論一個現實問題。於是,原研葯、仿製葯、進口藥品代理制度、專利、國家藥品管理、葯價的制定、藥效和安全管理……聊起來又累又無解,總之一句話,要認真的聊一下我們的醫療制度,這部影片幫不上什麼忙。而關鍵是,人家電影也沒想著要討論這些更周邊的話題。是觀眾們看完之後,開始發問:救命的葯為啥不能便宜點呢?但,電影點似乎不想討論這個問題。藥廠、警察都比較臉譜化,合不合理的也只是電影故事的背景。
《葯神》想和觀眾討論什麼人性嗎?
徐崢的前後變化可能是一個點!徐崢之前是個連房租都要賴的買賣人,結果他舍了生意、舍了錢財、舍了孩子、甚至被判刑。從「唯利是圖」進步成了「義無反顧」——這種人性的轉變夠大了。就很像學雷鋒、學賴寧,這個點可能瞬間換取了觀眾的感動。徐崢的義無反顧換取了十里長街送恩公的病友群克制的溫暖——我自己大概感動了3秒。徐崢把貨車堵住了警車,給拿葯的病友拖延逃跑時間——我自己大概感動了5秒。類似的感動還有警察在同情與法理之間的掙扎?還有,賣假藥的同行之前之後的變化?人性的轉變的這個點,電影沒太打動我。可能是因為疾病這個故事的前提太真實,而人的性格變化卻過於電影了。
生死是另一個點嗎?電影其實沒這麼嚴肅的系統性的討論這個話題。但我被中間的一個細節感動到了。王傳君的病到了晚期,實在疼得受不了了。有天半夜起床,不知道是他大個頭習慣性的低頭還是疼得直不起來(我注意到他的病灶在肋骨部位),病房裡好像都要弓著身子。剛好陪床的妻子和兒子睡夢裡不知誰「嗯哼」了一聲,王傳君回頭看了一眼,很開心地咧嘴一笑,就是那麼一回頭、一看,一笑,然後轉身就去上廁所了。後來,觀眾知道他去廁所里自殺了。但剛看完他在病房笑的那個鏡頭,我是真沒料想到他回頭就自殺了。
電影結束後,我再去想他夜裡無人在病床上爬起來、回頭、看他家人、很溫柔很平靜的笑了一下,然後轉頭就自殺了。那個眼神真是把捨生想死的絕望演得挺準確。生和死在想像的時候、在旁觀的時候,很轟轟烈烈、很沒上下線,感觸深刻、震撼、炸裂......
其實不然,真得經歷過生(這世界上至少一半人口都不能有記憶力的經歷「生」)與死(還必須是近距離感受至親的病與死),你會發現,實際的生和死,那個過程,很乏味。生和死的撕心裂肺那都得隔著距離、隔著屏幕,真的生死就是很無感的那種百感交集、很無語的千言萬語、很一剎那的全部時間。死本身已經太強大了,感情的爆髮根本趕不上這個強度。但如果是想看生死的真實討論,看這部電影不如去看國產紀錄片《人間世》,裡面有一集是臨終關懷的實錄,或者看看英國BBC紀錄片,實錄絕症病人不遠千里去瑞士自主自助自殺。真實情況下,生死就是很平淡,過分渲染都沒什麼意思,也可能是主題太深刻太終結了,誰又能對這個話題添油加醋呢?所以,生死應該也不是這部電影想討論的。
《葯神》是值得票價和觀影時間的。製作方用了心思、也耍了滑頭。我看的時候,有的橋段熱熱鬧鬧的笑了,有的片段有點慘、甚至是悲。當然,我也能從裡面挑好多刺兒,譬如徐錚在法庭上的那段兒、黃毛被撞的那段兒。然而,這部電影對觀眾的態度是友好的甚至是有些討好的。我看完之後,不管是笑點、淚點還是槽點,都感覺在走齣電影院的時候,徐崢(雖然身為監製和主演,但電影具有他特有的冏格)頂著光光的大腦袋,拍著我的肩膀說:朋友,謝謝捧場哈,不周之處,請包涵。呷呷儂。
過了兩天,我還是閑,所以看了《邪不壓正》
四個字:非常喜歡。
我斷斷續續、有一眼沒一眼的看過姜文導的演的《陽光燦爛的日子》、《北京人在紐約》、《秦頌》、《讓子彈飛》,之前也對姜大導的作品沒啥特別感覺。
GIF
為什麼喜歡《邪正》呢?
電影里的故事是個民國時期里同門復仇的中國江湖故事。
電影明顯領先觀影的節奏,超預期當然是好的。看影(劇)的觀眾會自主地把劇分成雷劇、豆瓣6.0+劇、美劇和經典劇。我覺得分類的核心在於節奏和情節。為啥要追美劇?因為情節和節奏都往往超過觀影者,領著觀眾跑。《權利的遊戲》一上來就殺主角,把觀眾嚇呆了,獃獃的往下追。(PS:最後棄耕的原因也在於此,它最後變成為了追求把觀眾嚇呆而放大尺度,持續嚇呆也是有疲勞感的。)我這也是為啥好萊塢的IP這兩年不叫好的原因——觀眾瞠目結舌也是有個期限的。當然,另一邊就是雷劇了!要麼是情節傻到觀眾必須自我催眠才能繼續下去(手槍擊落飛機之類的),要麼情節嚴重滯後於觀劇者的節奏——落下個15分鐘(3-5集)再看都沒啥問題,猜都猜得到發生了啥。
《邪不壓正》的節奏感明顯快過觀影者預期。
影片剛開始,你能想像,觀眾還都在吃吃喝喝,就像我,嘬著奶茶的吸管,而片子里師父一家在吃火鍋,扯著淡。(PS:丁嘉麗好有氣場,很怪很土又很霸氣,她還演過啥啊?)緊接著,朱潛龍(廖凡飾演)進來,話都沒說兩句,直接把師父師母槍殺了。師姐的頭嗖的一下被砍飛了。觀眾拿著爆米花的手都停頓了:導演,弄啥嘞!我還沒準備好!他好像知道你們這些觀眾就這麼不正經,他就直接拿嗞著血的脖子把你的爆米花桶給扔了:「乖乖看電影!」台詞準備得也硬,一句是一句,觀眾都不習慣這幾個人物的腦速,有還幾個場面,如醫生們拜腎、租界餐廳里幾個人鬥嘴、亨醫生被扔下城牆……直接的反應就是感覺這些人說話都莫名其妙、笑得也莫名其妙、露肉露得也莫名其妙、死得也莫名其妙——看不懂。其實是個節奏的問題。
電影看完,我沒有馬上吐槽,不是因為看電影的時候全明白了,而是隱約感覺那些「槽點」是不是我太淺薄啊!回家趕緊買本《俠隱》看。
槽點一:「有路不走,成天在屋頂上飛,是不是太矯情了? 」
張北海先生的原著(正文一共448頁,是部很正常的民國武俠小說)里是這麼解釋的:李天然他們這一門派有一種功夫是盯梢。(原著里這麼說,江湖人李天然覺得自己利用身邊的警察、朋友圈、人脈打聽情報是很不專業的做法。真正的江湖人物都是靠自己的觀察、推理來偵探行事。)講究的就是躲在暗處,一趴下就幾個小時,一動不動的觀察。這種功夫要從小就練習。
我突然想到編劇史航(電影中客串裁縫店公公)在別的節目里談到「細節出魔鬼」的時候,談及地道戰採風的情節。當年參加敵後武工隊的老人們說起真正的地道戰就是平房土地下面一個坑,只夠人蹲在裡面,沒吃沒喝、不能有一點動靜兒——有出過活活憋死的情況,可見藏匿是個真功夫。李天然在原著里還有個師叔,他倆組團報仇的時候,經常選擇晚上,通過飛檐走壁的輕功翻牆入室,殺人放火。師叔在最後狙殺大師兄朱潛龍(廖凡飾演)的時候被殺,李天然顧不得隱藏自己屋頂上的蹤跡,抱著屍體從各種牆上翻過去。書里,藍青峰問李天然,如果俗世的規則和你們江湖的規則發生衝突,你要怎麼選呢?李天然說,那肯定還是按照江湖的規矩辦。所以,他是俠,他走的就是江湖的路。江湖有江湖的路,電影只是把它用青瓦屋頂強調出來。這種強調沒有用台詞明著告訴觀眾,讓人有個回味和想像的餘地——這也是我覺得《邪正》比《子彈》又高了一層的地方。
《子彈》像美劇,只是努力超過觀眾的節奏,讓觀眾的下巴張得更大,而《邪正》給觀眾留了白——這更中國,也更經典。
槽點二:「讓周韻當京城第一裁縫,還是江湖有身份的,這種安排也太作好了吧?老公偏心老婆了吧?觀眾不是來看你倆撒狗糧的啊!」
原著里提過兩件事兒電影里也沒有明說,其一,民國時期的施恩翹案。施恩翹老父被孫傳芳殺,她苦練槍法、大仇得報。她為父報仇本身就是一個天大的真傳奇,被寫進了周韻這個角色里。其二,原著里,李天然對關巧紅是一見鍾情。人家就是一個普通做裁縫的,他就老找巧紅做各種衣服,製造見面的機會。我估計,編劇把這倆事兒放在一個人身上了。
在電影里,周韻承擔了很多言傳身教的工作。這人來自江湖,說的想的很實在很踏實,她給彭于晏不少金玉良言。彭于晏幾次很重要的決心都是在她的啟發下做的。彭于晏最後成為一個意志堅定、有條不紊、成功的大俠,都離不開周韻的輔佐。比如,彭于晏一開始對報仇信心不足,就對她說很多「我很懦弱啊、我不敢、我還沒想好」這類很心裡話的廢話。周韻就跟彭于晏說,不要光說不練,行動就比動嘴皮子見效。彭于晏和她講我要用固定的方式去報仇(當年師父一家是一起被殺,彭于晏就很堅持形式上也要把廖凡和日本人綁在一起殺死)。周韻就直接說,你這個太形式主義了,達到目的就行了,分開殺還是一起殺那得見機行事。彭于晏報仇成功,自己大事完成,就想勸阻周韻,說要不你算了,我幫你辦事,你留下來?周韻說不行,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搞定。我來找你也是我想找你就一定能找的到的,甩了幾次狠頭,翻身跳檐,說走就走。
這個人物很江湖俠女范兒,人是傳統的,但乾的事兒是很現代獨立女性的啊!
槽點三:「許晴風騷還演得事出有因,死也死得非常突然,可跟民國報仇電影有啥關係呢!」
許晴表面上看也是作(zuo)到牆頂上了。咋說呢,看電影的時候一起欣賞都不太好意思,演得真作、挺好。其實,你仔細想她這個人物,很極端。極端的光鮮亮麗對應極端的不能自主、極端的高高在上對應著極端的被人侮辱。極端的人生選擇一個極端的死法,很藝術也很合情合理。
原著里,有個情節特別能說明她的難受:唐鳳儀是京城名媛,穿金戴銀,實際上是做珠寶生意的代購。她跟李天然說:「我都沒有自己,我連手腳都是用來做買賣,穿的用的都只是為了展示商品。」小說里,唐的下場沒那麼極端,她見過去的榮華大勢已去,又勸不動李天然同行,買了船票就逃了。
電影里,唐鳳儀,一個求存的生意人被改成了依傍權貴的文化人。她怕自己過時就不停地打不老針,劍橋畢業卻各種聰明卻不得不靠廖凡這個流氓老粗生活。她和江湖人周韻很不一樣,電影里的唐鳳儀做派很洋氣,但內心還是依附感,所以結局不同。
槽點四:「彭于晏總是露肉,這是荷爾蒙敗筆吧!」
GIF
關於彭于晏的年輕和肉體是不是電影的敗筆,我想多說兩句。李天然(彭于晏飾演)是箇舊時代的江湖人,原著里說李天然就是最後一代的俠。他的江湖生涯沒有像他師父那樣輝煌,非常短暫,主要是因為趨勢沒了,屬於俠客的社會一去不返了。他在很年輕的時候就不得不歸隱,想想也是心灰。彭于晏的年輕不應該被詬病,就是要他年輕才能說明這個時代的無情離去。
小說里描述末代隱俠的時候,李天然功夫乾脆利落,身形挺拔,站在PARTY人堆里都是非常醒目的存在,吸引了江湖裁縫、京城名媛、海歸女學生、老闆女兒、辦公室女同事等青睞。這樣的人物,找個健美型的帥哥不應該是很恰當的嗎?你讓廖凡這種影帝來演這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俠客,有說服力嗎?練武之人眼神清澈、反應機敏——一個獨自搞刑偵、暗殺的大俠,試問你沒有合理的體格和智慧合理嗎?他的對手廖凡麻子臉、外表十分「實力派」,也老謀深算,智力和體力上都很難對付。但你看電影里,每次廖凡和彭于晏交鋒,廖凡都是狡兔逃不出獵人的追捕、殺氣騰騰而來、氣急敗壞而歸、外強中乾的那個。
為什麼呢?用唐鳳儀(許晴飾演)的話說,誇李天然有一雙「非常明亮的眼睛」。這種眼神其實是反映人物內心的堅定。在報仇這件事情上,彭于晏在電影開始的時候也有困惑和犯錯的時候,但一開始他就很堅定的報仇。迷茫期過後,當他明白自己方向的時候,他這種人就會特別膽大幹脆、不猶豫的執行——沒什麼顧忌、沒什麼患得患失。這種又光明又堅定的形象,
我覺得彭于晏演得很好。大仇報完,當江湖的事了了,他馬上又恢復成了一個普通人,找自己的老婆,踏踏實實的過日子——俠隱。在原著再版的時候,作者張北海特彆強調過李天然的立場和選擇,說他是個很傳統的俠客,在眾多的垂青他的女孩子里,他很堅定的有所取有所不取,甚至小說的最後是他明媒正娶了裁縫巧紅。取和不取,是選擇,那雙明亮的眼睛是特別展現人物性格的外在特徵。
還有就是對「姜文電影」風格的槽點。
一是對電影「不知所云」的指責。我是這麼理解:「姜式製造」就是很主觀。他自己上高曉松節目,說,我看了一遍原著,腦子裡馬上有了那些感動我的東西——我就把這些感觸特別深的東西拿出來編劇。他不把一個故事用平鋪直敘的方式講出來——這種方式把觀眾照顧得非常周到,深怕觀眾錯過任何問題。姜文電影在講故事的時候,沒把自己當成觀眾的媽。我拿《讓子彈飛》做個對比。《子彈飛》的台詞里經常有大段類似「人可不可以站著把錢掙了」這種討論和說教。一番爭論,反派都說不行,周圍小弟們都說掙不掙錢再說,但我們要站著;只有KOL意見領袖姜文就說可以。那怎麼站著掙錢呢?讓子彈飛一會兒。飛完了,站隊的人就多了,量變引起了質變。這種表達自己觀點的方式其實挺生硬的。在《邪正》里也一直有很明確的想法和很強烈的意願,但表達方式柔軟了很多。想說的話都被設計成影片中人物的語言和故事,口號一樣的說服教育基本沒有了。
二是對總選民國這個背景有意見。我估計,第一可能是導演拍民國可能比較有底氣:對民國有研究,怎麼天馬行空的拍都不會出錯、露怯的這種底氣。第二可能是因為民國很特別,各種衝突、各種奇怪的事情都在民國這個社會環境里講得通,很好用。
三是對電影里的各種橋段和鏡頭覺得花里胡哨的。我一邊看一邊就想起白居易的《琵琶行》:「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弦弦掩抑聲聲思,似訴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續續彈,說盡心中無限事。輕攏慢捻抹復挑,初為《霓裳》後《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冰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暫歇。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東船西舫悄無言,唯見江心秋月白。」這段描寫,真的是花里胡哨的,把聲音用各種視覺和自然景觀展現出來。華麗的想像讓這首詩非常得有表現力。姜文的東拉西扯給我的感覺就是這種華麗。
《葯神》 VS 《邪正》
蘿蔔青菜各有所愛,審美講究包容,只愛蘿蔔的別指責喜歡青菜的沒品位、腦殘粉就行。寫了這麼多,我突然明白,為啥《葯神》和《邪正》兩個電影選材、方式、年代各種不可比,但同期上映的它們放在觀眾面前又必須比,如果是我,我會投票給《邪正》。它展示出,中國的東西還可以是有范兒的。中國的「真實」不光光是《1942》、《唐山大地震》和《葯神》那麼血淋淋的,也不是《中國合伙人》那種歷經不痛不癢的困難必成牛逼的雞血,又或者是《手機》、《中國式離婚》那種一地雞毛的狗血。在《邪正》這個電影里,我似乎看到那個知道的又沒見識過的有5000年歷史的中國。民國很特別,亂世里它最亂,然而它也是最接近傳統中國的最後的時代。電影開始的1936年,那個日本都打到朝陽門的時代里,傳統和從容依然存在。這種傳統體現在約李天然長城試槍的時候,藍先生「一條灰色法蘭絨西褲,黑皮鞋,海陵藍襯衫,黑棉襖,大銀扣,脖子上繞著長長一條白絲圍巾,手中握著一根烏木拐杖,腰板兒筆直地站在那兒。」中國的房子也不都是拆遷屋和印度神油店那種,它可以是「闖過大門洞就進了前院,南邊一排倒座。院子正當中一個大魚缸,有半個人高。北面台階兩旁各一個大花盆,可是空的,沒花沒樹,東西北房的門窗打開著,白粉牆紅柱子,迴廊地上濕濕的,像是剛灑過水。」
《邪正》同時也沒有迴避中國的亂、中國的底層,但在展示中國的最亂最弱的時代的時候,講得有尊嚴和秩序,鬧里流淌著靜,正是這種靜是很具美感,也很真實的。《邪正》是拍得熱鬧,表面晃眼,骨子裡很鎮定的一個電影。從原著開始、編劇和台詞都很精緻,這種精緻是一種鎮定。
《葯神》相比之下就是表面很收,整部電影都灰濛濛的、連人都有點懶得說話,但實際太嘶吼了、太不鎮定了。很像是最近我看《中國好聲音》裡面有首歌叫《山海》。
給我一種:「你看,我的志向是那麼遠大,但我就各種動不起來。」
事實上,我是挺不喜歡這種逃避的。中國存在了上下5000年,真的是這麼山窮水盡、只剩下掙扎和嘶吼了嗎?
還有好多可以乾的事兒呀!中國的導演,你們能不能拍個不要哭窮、賣慘,有文化藝術美感的電影出來呢?我能不能要求,是個好故事(譬如《俠隱》),有個好賣相(許晴的旗袍、彭于晏的身材);對話最好能有料,節奏最好能超預期、帶感一點?
彭于晏大事做完,屋頂上送走了他喜歡的裁縫姑娘(周韻飾演)。周韻站在屋頂上說,彭于晏你把自己要做的事情完成了,我的事情我也理清頭緒了,我要去完成一下。山南海北,我想找你的時候就來找你,咱們回見。彭于晏看著沒了走壁周韻的背影的層層青磚飛檐,水洗過的青天白雲下,他大喊著巧紅,電影到此結束了。《邪正》原著故事的結尾,江湖慢慢隱去,浮現的是政府、法律、制度這些俗世的規則,李天然向關巧紅求婚,大俠的身份漸漸隱去。
關於」失落「的心情,原著里這樣描寫:「兩個人(藍先生和李天然)靜靜的站在那兒。窗外整片黑煙黃土,久久也沉不下去。罩住了遠遠近近那些層層疊疊的灰瓦……藍先生這麼說『天然,別忘了這個日子……不管日本人什麼時候給趕走,北平市再也回不來了……這個古都,這種日子,全要完了……一去不返,永遠消失,再也沒有了……』」。人民群眾這麼說,「黑龍門徒(小說里指的是漢奸組織),聽我一言,天網恢恢,終有一天。燕子俠隱,永在人間。」李天然的反應是「久久無法抬頭……俠,還有可能嗎……他木木地坐在那兒,望著窗外的夕陽,抽了支煙,喝完了那壺白干兒,戴上了墨鏡,下了酒樓。」作者結語:「西直門大街上的灰土沉下去了,也清凈了點兒,沒幾個人去理會空中還竄來那幾聲刺耳的警笛。黃昏的夕陽,弱弱無力,默默無語。天邊一隻孤雁,穿雲而起。」你說,這個現實它絕不絕望、真不真實?
如果你再回頭看看《葯神》,走私葯上了醫保目錄,陽光明媚,徐錚開著重賣印度神油的玩笑驅車去喝小酒。論現實主義,誰更真呢?論美感,誰更美呢?
《葯神》的現實可能更像下面這個段子:
「醫保對百姓說:我已經把最貴的藥品耗材都納入醫保,從幾毛到幾萬,醫生隨便選,你只需付少部分錢,其他我替你買單。
醫保一轉身對醫院說:每年給你醫保指標,每個患者只能花四千元,一個月每個醫生可以治療兩個醫保患者,超過了我拒付啊!
醫院對醫生說:省著點用,指標用過頭扣你獎金!
病人對醫生說:您給我用最好的!
醫生說:?!」
GIF


※3種型男穿衣搭配,學會你也能擁有小迷妹!
※當你的孩子被「孤立」,你能做些什麼?
TAG:全球大搜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