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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是一場化不掉的霜降

偉民死的那天正好是霜降,多年以後我仍然清晰地記得,那天早上天上地下霧起霜落灰灰白白,濕漉氤氳的空氣中儘是哀傷,似乎很適合死人。

1999年我在省城的職專讀電氣專業,再有兩年就能畢業找工作了,我們這個學校雖然是職專但是建校50年且技術類專業多,畢業的學生去各大企業做藍領還算是很搶手的。

我們女生宿舍408住了6個女生,都是本省人。我上鋪惠佳從山裡來長得高大結實為人爽快,對面下鋪葉子來自江邊長得嬌小白皙,說起話來兩瓣釉唇一張一合像玫瑰含露尤是迷人。

其他三個麗娟,萬靈,邱秋都來自某些縣城性情挺溫和,我們6個一見如故,打飯一起,上課一起,逛街一起,相處得非常好,宿舍的氣氛一直都很融洽。

惠佳豪爽處處護著我們是我們的老大,葉子喜歡撒嬌女人味十足,也是我們宿舍的室花。我們入校的第一個學期就有學長追她,那個學長長得還行就是太娘了葉子不喜歡,其實我們也不喜歡,花美男奶油小生這些我們都瞧不上。

可是那個學長壓根就不知道自己的劣勢,他經常跑來和我們一起上大課,大家在聽課他卻寫情書扔給葉子,我們去打飯他也總是站在食堂門口自以為很帥地搔首弄姿地等葉子。葉子不勝其煩,沒辦法我們只好想辦法讓他知難而退了。

又是上大課的一天學長在後排照常跟著,這一次葉子接了他寫的情書還對他笑了一下。過了一會兒葉子拿了一個用紙包住的東西還給學長,學長可激動了趕緊接過去,他心急地打開紙包想知道葉子送他什麼,結果一直癩蛤蟆跳了出來。「哇。」課堂上一個尖細的男聲打破了老師的講課,嚇得癩蛤蟆跳到他腿上去了,學長又嚇得像瘋子一樣站起來抖腿,氣得老師把他趕出去了。葉子和惠佳相視一笑,低著頭趴在桌子上生怕自己笑出聲來。

課後我們回到宿舍里忍不住哈哈大笑,惠佳在我床上打滾:「一個瘌蛤蟆嚇成那樣子,一點都不像個男人。」

葉子也趴在被子上,不停地抖動著肩膀邊笑邊說:「這個樣子還敢追我,比我膽子還小,奶油小生一個。」

「我的男朋友一定要是個爺們。」葉子停止了笑一本正經地說。

「嗯,我同意,我也喜歡高大威猛,陽剛爺們的。」惠佳也附和著。

麗娟笑她倆個:「你們以後不會喜歡上同一個人吧,哈哈。」

我們大家笑成一團,誰也沒想到麗娟真是一語成讖,後來葉子和惠佳果然都同時喜歡上了偉民。

偉民是本校同屆機械專業的,他同樣來自江邊,長得偉岸陽剛,對葉子一見鍾情。想當初他苦追葉子久久未成,無法只好走曲線救國,他把我們宿舍其他5個女生全部邀去吃飯看電影,若干次後我們果然紛紛被他收買,都在葉子面前可勁地幫他說好話儘力撮合他倆個,沒想到還真成了。

只是偉民不知道,除了葉子還有別人也在喜歡他,比如說惠佳就一直在暗戀他,不過感情這個東西,從來都是讓得意者得意失意者失意的。

說起來其實是我和惠佳先認識偉民的,那個時候我倆打算去贛大計算機學院學辦公軟體操作,但是一期的培訓費得一千塊,大家都不是來自富裕家庭也不想問爸媽要生活費以外的錢,於是周末我們倆就去批發市場批了幾箱速食麵,打算到周邊各大院校學生宿舍去賣賺夠那一千塊。

第一站我們選了教育學院,我倆沒經驗傻傻地大剌剌地提著兩箱速食麵就想進校門,門衛大爺一看我們這個架勢就知道是來賣東西的,他毫不留情地把我們轟走了半點說話的機會也不給。

我倆磨磨蹭蹭流連在校門口就是不想離開,這時候來了一個背包的大個子男生,他就是偉民。看見我們倆手裡提的那兩箱速食麵他咧開嘴直笑,他說我們也太囂張了明目張胆地提著商品就想闖教院,太不把人家門衛大爺當回事了。

我們倆被他笑得好沒面子,於是翻著白眼珠子問他有什麼好方法,他放下身上的大包拉出一個裝滿東西的黑色塑料袋,再把空包和另外一個空的大黑色塑料袋扔給我們說:「借你們用,一會兒還我。」 我們拆掉速食麵的那兩個外箱,再把速食麵一包一包地塞進包里和塑料袋裡正好全部裝完。

我問等下該怎麼還包給他,他說:「沒事呀,我也進去賣東西,一會兒在女生宿舍樓下集合。」

原來他手裡提的那個黑塑料袋裡面是滿滿一袋子的男女絲襪,想不到遇到同行了,還好我們的商品和他的不一樣,否則他哪裡肯幫我們。

門衛大爺一直很敬業地守在門口,我們倆露過面了怕他認出來也還是不敢從他面前進門。偉民便拿了一瓶礦泉水和一袋麵包走進門衛室和大爺聊天,他和門衛大爺看樣子打過交道,一進去就把水和麵包放桌上然後摟著大爺的肩膀笑呵呵地低頭說話,趁他的大塊頭身體擋住大爺的那一瞬間我倆迅速溜了進去。

那天的速食麵賣得很順利,我們和偉民互相幫助,他幫我們把在女生宿舍沒賣完的速食麵帶去男生宿舍賣,我們幫他把女生絲襪帶去女生宿舍賣,半天功夫襪子和速食麵都一售而光。

我和惠佳點了點錢發現賺了60多塊,首戰告捷,我倆一高興便要請偉民去校外的小吃店吃炒粉,偉民也不客氣跟著我們就走。

大家邊吃邊聊才發現我們都是同一個學校的,而且還是同一屆。這個巧合讓我們興奮不已,偉民說他已經是賣東西的老江湖了,周邊的學校沒有哪間他沒去過的,我和惠佳眼中一亮,看來咱們以後組團當二道販子的機會很多呀。

之後的一段時間裡一到周末我和惠佳便跟著偉民去學院路上的各大高校內做買賣,他賣零食我們就賣洗髮水,他賣洗髮水我們就賣明信片,總之大家互補有無不做競爭對手。

偉民果真是老江湖,沒有他不認識的門衛大爺,也沒有他進不去的校門,而且他也頗有義氣,每當他的貨先賣完了都會跑來幫我們。

當然也有被驅趕的時候,比如我們一起去師大賣洗面奶的那次就遇到麻煩了。那天我和惠佳各自背著一大包洗面奶去師大的女生宿舍,剛在1樓推銷出幾瓶準備上2樓,誰料有幾個女生在樓梯口攔住我們,那幾個女生塊頭比惠佳還要大,一看就是體育系的學生。

正中間那個指著我們的鼻子毫不客氣地說:「我們學校不許賣東西,請你們出去,否則我們就報告保衛科了。」

「別呀幾位美女姐姐,我們勤工儉學賺點學費,行個方便讓我們賣幾瓶洗髮水唄!」 我笑嘻嘻地從包里拿出幾瓶洗髮水遞過去,想著賄賂一下她們,哪知旁邊另外兩個大個子女生抬手就拍,洗面奶一下子掉地上了。

惠佳一看來火了,她衝上前去揪住其中一個女生說:「你們不要拉倒,幹嘛動手打人。」

「喲,外校的人還敢跑來我們學校撒野,真是當我們師大沒人了。」 中間那個女生擼起袖子就拽惠佳的胳膊,我一看不對勁趕緊跑幾步朝外喊偉民,偉民正好在女宿舍門口等我們,他一聽見動靜立即跑進來。

「各位美女別生氣,這是我表妹,我叫她們來的,我是數學系的。大家都是同學不用傷和氣哈,我叫她們現在就走。」 偉民拉開幾個揪在一起的女生,打著哈哈勸大家。 不等那幾個女生說話他拉著一臉不甘心的惠佳然後朝我招手一起出去了。

惠佳的辮子被扯鬆了臉上還被抓了一道痕,我看了很不好意思地說了對不起,惠佳一擺手說不怪我是那些女生太不講理了。

偉民笑笑說:「那幾個女生堵你們其實是因為那是她們的地盤,只能她們賣東西,你們一去就是搶生意,所以才趕你們。」

「那又怎麼樣,師大又不是她們家的,各做各的生意。」惠佳氣鼓鼓的說。

「可是人家就是本校生呀,要趕我們外校生還不容易呀。」偉民很耐心地再和惠佳解釋,他看見惠佳的肩上落了一根長頭髮就順手把它捏起來扔了,我看見惠佳一愣居然臉紅了。

辛苦了那三個月我和惠佳總算攢夠了學計算機的錢了,學計算機期間二道販子的工作必須暫停。

葉子和麗娟她們四個覺得我們停了可惜便要求接手我們的生意,於是我們約了個時間把偉民叫出來一起吃飯,打算著請他幫忙再帶帶她們四個。

在校外的炒粉攤上,我們點了一碟炒田螺,一碟油炸花生,一盤涼拌皮蛋,再有幾盤炒粉和一瓶啤酒,7個人在攤子邊支起的小四方桌邊一一坐下。

我們的請求偉民果然滿口答應,當得知葉子和他還是來自同一個縣裡的老鄉的時候他就更爽快了,嘴裡夸夸其談拍著胸脯說一定帶著她們賺夠學費,葉子她們幾個高興得連連向偉民敬酒。

那天晚上葉子穿著一條白裙子長發半披著,她梨花般的臉上在夜燈下顯得越發嬌嫩欲滴,坐在她對面的偉民望著她滿是心動的眼神,只是惠佳沒有看見。

在校園裡人人都有機會談一場風花雪月的校園愛情,只是誰也沒有辦法預料,誰的愛情是續命的,誰的愛情是要命的。

等我們知道偉民在追求葉子的時候已經是三個月後,那個時候我和惠佳的計算機辦公應用系統學完了,畢業後不想做電工做個文職應該是沒有問題。

葉子她們幾個的二道販子生意看來也做得不錯,看她們最近填了幾件新衣服就知道了。

有一天去食堂打飯的時候我正好和萬靈一起,就順便問了幾句,這才得知偉民帶了她們兩個多月後說大家擠在一起人太多不好做生意,於是建議葉子跟著他一組,萬靈,麗娟和秋秋她們三個一組分兩個學校同時進行推銷。

誰知沒幾天葉子就說不想和偉民一組了,其他三人才知道原來偉民想追求葉子,葉子不願意她不想在學校談戀愛,再說她想以後找個成熟又有經濟基礎的男朋友。

葉子不願接受偉民並沒有打消他的積極性,他找到我們5個一起出去吃吃喝喝,要求我們一定要幫他。得了他那麼多幫助我們5個自然是旁無責代,但是惠佳搖著茶杯說:「感情不要勉強,強扭的瓜不甜,勉強的愛情是一劑毒藥。」

「愛情是生命的滋補品,不爭取一下怎麼知道行不行,再說有你們的幫助我肯定能成功。」 偉民嘻嘻笑著彷彿是愛情專家,完全沒有察覺惠佳落寞的眼神。

除了惠佳我們4個都在賣力地幫助偉民討葉子歡心,一會兒幫他帶早餐或點心給葉子吃,一會兒幫他帶條絲巾或一盒磁帶給葉子,又一會兒替他送書,總之隔三差五送小禮物給葉子。

葉子不為所動,她覺得這些小玩意兒幼稚,她喜歡成熟的男人。成熟的男人應該怎樣?我們幾個都沒經驗,那就沒轍了。 偉民也沉靜了好一段時間大家都以為他放棄了,誰知不久人家自己搗鼓出一個注意。

為了證明成熟偉民居然向學校請了一個星期的假跑去廣東販了一批單放機來賣,那個時候單放機在本地有品牌的賣的很貴,沒品牌的那些雖然便宜但是質量是魚龍混雜。

偉民這批貨物美價廉,80塊一部但是音質效果比那些200多的還要好,才跑了三四個學校他這一片單放機就銷完了,這一筆他賺了1000多,人家上班族一個月的工資才幾百。

大家佩服得他不行,不僅僅是因為他賺了錢,而是他一個20歲不到的學生居然有勇氣一個人坐火車南下廣東,廣東多亂呀。

據說他一下火車就遇到小偷在偷別人的錢包,然後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逮住小偷,被偷的人也是個長期跑廣東拿電子商品的商家,他很感激偉民便帶他去一個相熟的地方以最低的價格買了一些單放機。

那個商人叮囑偉民回程的時候換另一個火車站坐車,免得遇見那個小偷的同夥遭他們報復。

這些經歷終於讓偉民證明了自己的成熟,葉子不再拒絕他的約會,兩個人開始談起戀愛來了,我們幾個也不好意思做電燈泡便再也沒有跟著偉民一起去兜售小商品了。

有時候我們幾個也會起鬨敲詐偉民一頓,但是惠佳總是找各種借口不去,除了我大家都沒太在意。

他倆的戀愛也不是一帆風順,偉民雖然做生意精明大膽,但始終年輕對女孩子的小心思不是很懂。葉子愛耍小性子,戀愛之後飯要偉民打過來送上樓,開水一天兩瓶準時讓偉民送上來,上大課要偉民提前占最中間的座位,然後莫名其妙就生氣。為了哄她偉民又弄這弄那的,一天到晚偉民被使得團團轉。

有一次在我們宿舍為葉子過18歲生日,偉民定了蛋糕,可是當打開盒子準備插蠟燭的時候偉民的手不小心蹭到蛋糕上,那個1字被劃開了像一個7字。我們幾個都笑稱今天是葉子78歲的生日,偉民也笑嘻嘻地跟著起鬨,他還捧起禮物盒故作深情地對葉子說:「親愛的老太太,祝你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大家彎著腰笑得更厲害了,可葉子卻臉色大變,她一手拍掉偉民的禮物然後打開門就走了。我們面面相覷,偉民反應過來趕緊追了出去,剩下我們5個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惠佳冷笑著說了句:「勉強的愛情是一劑毒藥。」

其實我們白擔心了一場,葉子和偉民很快就好了,只是偉民不再嘻嘻哈哈和我們開玩笑了,他變得一本正經越發穩重成熟了。

葉子也很少和我們聊天,她總是很晚回宿舍,偶爾聽見她在門外和偉民撒嬌要他干這個干那個,不許這樣不許那樣,偉民的聲音也是越發唯唯諾諾。

我們幾個都感嘆果真愛情能讓人脫胎換骨,惠佳一臉的不屑,她說:「好好的一個人被她給弄得面目全非,看吧,遲早要爆發的。」

惠佳的烏鴉嘴果真靈驗,最後一年的暑假偉民買了火車票和葉子一路回家,因為學校還有其他老鄉,偉民便順便幫忙把其他人的票一塊買了。

回家那天一幫老鄉高高興興地坐在同一輛火車的同一節車廂里,男生們一桌打牌女生們另一桌打牌。到了下一站有一對情侶上了車來到女生那一桌要求女生們讓位,原來有倆個座位是別人的女生們臨時坐了打牌。

女生們就說拿自己的座位和他們換,但是那些座位都比不上這兩個靠窗的位子,人家當然不肯。

這個時候葉子偏偏不讓,她說:「我們都是一起的你們插進來坐著也彆扭是吧!」 對方說:「不彆扭呀,這本來就是我們的位子。」

另一個女生說:「幫個忙唄,我們這些都是同學,想坐在一塊打牌熱鬧。「

「對呀,要不我們男生這邊也有挨在一起的座位,你們隨便挑。」偉民也過來幫忙說著他作個揖:「幫幫忙,謝謝了哈。」

「我女朋友想要靠窗的位置,你們的那些座位都不靠窗。「 那個小夥子望了他女朋友一眼還是拒絕了。

「真是小氣,算了我們讓她們坐吧!」葉子嘟囔了一句把牌往桌上一扔就站了起來。

「怎麼說話的,這本來就是我們的座位,我們不想換又怎麼樣?」小夥子的女朋友開腔了,帶著火藥味,「你們那麼喜歡擠在一塊就去坐大腿唄,他們肯定願意呀。」她嘴巴朝男生那邊弩了弩。

「你說話乾淨點好吧!」葉子生氣了,其他女生也站了起來。

「是你先不客氣的。」小夥子的女朋友回敬她。

「算了算了,一人少說一句。」偉民跑來打圓場。

「什麼算了,你聽她說的什麼話。」葉子沖著偉民發火。

「這本來就是人家的座位,人家不肯換就算了。」偉民耐心地勸她。

「我們讓了她呀,可是她說話那麼難聽,自己喜歡坐男人大腿就這麼說別人。」葉子不依不饒。

「你想找事是吧?」那個小夥子也站起來了,他那鐵塔似的身材看起來氣勢洶洶的。

葉子害怕趕緊躲在偉民身後,她捅了捅偉民的背想要他衝過去,偉民朝著那個小夥子抱歉地一笑說:「哥們算了,女孩子們吵了幾句咱們男人不摻和,你們好好坐下來休息吧。」 說完把葉子拉到他那邊坐去了。

這麼一鬧大家都沒興趣再打牌了,葉子坐在偉民身邊一言不發一臉的生氣,看得出來她一直在憋著自己。

等到站下了火車偉民送她轉汽車的時候,葉子開始抱怨了:「想不到你這麼沒膽,看到我被人欺負也不敢說一句硬話。」

偉民笑著解釋:「咱們在外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我們還是學生,少和社會上的人吵架,再說咱們也沒理。」

可是葉子卻冷笑:「說來說去原來是怪我惹事咯,那好呀,以後你不用理我了。」

「你怎麼不講道理,本來這個事情就是你挑起來的,咱們總不能佔了人家座位還和人家打架吧。」偉民也急了。

「是呀,是我挑起來的,誰叫你幫那麼多人買票,一幫人非要擠在一塊打牌。」葉子連珠炮似的說,「我被人罵了你不幫忙還說我,真不是男人。」說完扭著頭就上車了。

偉民也很生氣,他站了一會兒就轉了另外一趟車回自己家了。

整個暑假他們倆人都沒聯繫,我們以為這次他們會鬧分手,誰知開學沒多久倆人又好了,據說是偉民主動認錯的。

葉子也忍不住用得意和嬌嗔的口氣在宿舍說:「本來就是他的錯,作為一個男人就是要隨時隨地護著自己的女朋友。」

「可是明明是你不對呀。」惠佳毫不客氣地說了葉子一句。

「不管我對不對,他都得聽我的。」葉子惱羞成怒。

「難不成你叫他去死他就得死咯。」惠佳像是和她杠上了。

「你……?」

眼看兩個人要鬧起來了,我和邱秋她們三個趕緊把她倆扯開。

……

偉民躺在女生宿舍408葉子的床上,他臉上沒有一點血色還泛著紫青,但是被擦洗得乾乾淨淨,看起來像是個病人不像是要死了。終於,這一次偉民為了讓葉子滿意和別人打架了,並且永遠地倒下了。

葉子還真以為他只是昏迷想著等天亮了再去男生宿舍叫人送他去醫院,大半夜的興師動眾驚了學校保衛科的人就不好了,都這個時候了她還在擔心她和偉民在校外和人鬥毆會違反校規的事。

我和慧佳勸了她許久沒用,再一看偉民的臉上不對勁,趕緊自作主張跑去對面男生宿舍樓把班裡的男同學叫來。

於是大家立即報告保衛科,叫救護車,一幫人陪著去醫院,一番搶救過後醫生出來搖頭說送晚了救不了。

那一天是2000年的霜降那天凌晨4點,天上地下霧起霜落灰灰白白,白得像偉民那張死去的臉,整個學校為這件事陷入死般寂靜。

偉民的父母在校長室哭得死去活來,他們唯一的兒子還差半年就職專畢業了,可是卻死於非命,他們認為學校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葉子是唯一的知情人,她被嚇壞了,昨晚還是柔情蜜意的戀人如今卻陰陽兩隔,而且還是她眼睜睜地看著死去的。她只是哭,不停地哭,嘴裡像是在囈語,警察花了好半天時間才把口供錄完。

葉子哭哭啼啼絮絮叨叨也沒能說得清楚兇手的具體模樣,她只記得對方有3個人個子都不高打扮得流里流氣。

那晚她和偉民手挽手在校外的艾溪邊散步,10點多兩人覺得有點冷餓便去飯館吃火鍋驅寒。

兩人正涮著火鍋突然走進3個混混坐在她們對面桌,他們看見葉子長得漂亮便直吹口哨嘴裡還不乾不淨的,偉民聽不下去就斥了他們幾句,結果對方二話不說動起手來就打人。

偉民一對三自然是佔下風,他想快點結束混戰於是提起火鍋將鍋里的辣湯一股腦澆到那三個人身上,並拉起葉子就想跑。

這下可惹惱了那三個流氓,他們豈會讓偉民逃脫,三個人顧不上身上被辣湯燙起的水泡,一把揪起偉民按倒在地上就是暴風似的拳打腳踢。

葉子嚇得大叫,店家只是在旁邊叫別打也不敢上前去拉開,葉子苦苦哀求也無濟於事,後來店家怕出事喝斥那三個人說再不住手就報警了,他們這才停手揚長而去。

偉民渾身瘀傷滿臉血污,葉子扶起他要送他去醫院,他抹了一把臉說著不用只是一點輕傷,回到學校他們還不敢直接回男生宿舍怕別人笑話,跑到葉子宿舍呆了一會兒就出事了,原來偉民是被傷了內臟。

我們幾個在宿舍陪著葉子,看著她傷心欲絕大家心裡都不好受,可是這個偉民的母親卻尋到我們宿舍來了,她一進門就掐著葉子的脖子罵她狐狸精,哭喊著叫她還兒子,葉子死命掙扎最後一把甩開了她。

「你個死狐狸精,你還我兒子的命來,是你叫我兒子跟那些流氓打架的。」偉民的母親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天搶地。

「我......我只是想讓他保護我一下,誰知道真的打起來了。」葉子縮在她的床頭瑟瑟發抖。

「他們三個人偉民就一個人,你自己為什麼不動手,就看著他活活被人打死。你還說假話騙我們,我要殺了你這個死狐狸精給我兒子陪葬。「偉民的媽媽發狂了又向葉子撲了過來。

好在偉民的爸爸追了過來,他拉住了偉民媽媽哽咽著:「老婆,我們還是把兒子帶回去好好安葬吧!」

等兩個步履蹣跚的老人離開後我們去老師那裡打聽了,原來警察又去了那天晚上的小飯館了解情況。飯館老闆說那晚其實偉民是想拉葉子走的,他看得出來那是三個混混不想理他們,可是葉子不肯非要罵他們幾句才行。偉民很為難,那三個流氓繼續起鬨,葉子氣極了就破口大罵起來,結果就惹得三個人動手,偉民為了保護她才被三個流氓打死的。

我們得知這些都驚呆了,想不到葉子居然為了解氣連偉民的命都不要了,惠佳更是狠狠地打了她一個巴掌:「你終於害死他了,你這個害人精。」

「我也不知道會搞成這樣呀。」葉子嚎啕大哭。

那三個流氓終究是沒被找到,警察說艾溪附近的工廠里有很多外來人口,很多人都是用假的身份證進廠,經常有小流氓打架鬥毆捅了人就跑。那個沒有網路的年代,很多案子無法追查最後成了無頭案。

一直到畢業前惠佳都沒有和葉子說話,她說她很遺憾最寶貴的四年職專和一個殺人兇手同宿舍。 是呀,聽說偉民的媽媽因為刺激過度有點精神失常了,她成天圍著偉民的墳墓喚著:「偉民,快起來!」 聽得讓人黯然淚下。

最過分的是偉民死後半年葉子居然接受了外校另一個男生的追求,我們都氣憤填膺,惠佳更是想揍她。可是葉子根本不理我們,她甚至直接住到校外去了,偶爾上大課碰到我們也不理,像是陌路人,毫無疑問她成了我們最唾棄的人。

畢業的那天散夥飯局上,同學們都盡情狂歡,互相干杯的,表白的,擁抱的,哭泣的,大家把所有的依依不捨全部釋放了出來。

葉子一個人在角落裡喝酒,大家都不願理她,過了一會兒她端著一杯酒來到我的身邊說:「萍萍,和我聊幾句吧,我就說幾句。」

「我知道你們都怪我害死了偉民,可是我也不想這樣的呀。「她徑自說著又像是在喃喃自語,「我以為在戀人面前就是要矯情,我只不過是想矯情一下而已,嗚嗚。」

「你是作死,你為了自己的矯情害死了別人,我詛咒你永遠不會幸福。」惠佳不知道從哪裡沖了過來,她紅著雙眼像是要一口吞掉葉子。

「是呀,我害死了偉民,我也害了他爸爸媽媽,我也應該去死。」說著葉子拿起桌上的啤酒瓶就往自己頭上砸,在我的尖叫聲中葉子抹了抹臉上的鮮血晃了晃身體說:「惠佳,我知道你喜歡他,要是當初你們倆在一起他就不會死了。」 說完她倒了下去。

那一場散夥飯讓我們班再次出名了,葉子自殘血濺畢業宴的故事讓後幾屆的學弟學妹們當成了傳奇來談。

那晚葉子在醫院包紮好了頭上的傷口之後就直接回家了,連畢業證都是家裡人來代領的,她從此沒有和我們任何同學聯繫,誰都不知道她的去向。惠佳去了偉民的老家看了他父母一趟就北上去打工了,偶爾她會在QQ里和我們說幾句告之一下她的境況,2007年她結婚了,2009年她生孩子了。

歲月翻轉,世事輪迴,十八年的光陰像流沙,像灰燼消失在時空里。我常常在想,要是當初偉民沒有死,要是當初偉民喜歡的不是葉子而是惠佳又會怎樣呢?誰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惠佳給她兒子取名叫思民。 思民,思念偉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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