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6月28日是傷寒論泰斗劉渡舟老先生誕辰101周年之日，為紀念先師，郝萬山老師回憶先人說到「二十六年來，老師的言傳身教使我成長，老師的耳提面命使我進步。和老師在一起的一幕幕往事，歷歷在目，終身難忘」，今天我們回憶師生共處的日子，懷念先人，教育後輩，繼續傳承傷寒。

」

1970年8月郝萬山教授從北京中醫學院畢業後留校工作，在附屬東直門醫院內科臨床，4年後回到劉渡舟老師為教研室主任的中醫系中醫基礎教研室教學。教研室先後分化改組為中醫基礎教研室、古典醫著教研室、傷寒教研室等，但是主任仍劉老一人擔任，而郝老師也一直跟隨在老師身邊。下農村、進礦區，同吃一鍋飯，同睡一間房。在學校，同在一間辦公室，同講一個班的課，同寫一本書，同做一個課題的研究，直到老師仙逝。

有一次郝老師跟隨劉老帶著班裡的同學在門頭溝礦區開門辦學，並為礦工服務，不但在門診看病，還要出診到礦工家裡送醫送葯上門。有那麼一個產婦，身痛不休，痛苦難耐，郝老師考慮是產後氣血兩虛，肌膚失養所致，於是用八珍湯三劑，未見效果。隨後改用人蔘養榮湯三劑，還是無效。便求助於劉老，劉老說，這兩張方子補氣養血是養內髒的，現在病人身體痛、肌膚痛，應當用《傷寒論》的桂枝新加湯，就是桂枝加芍藥生薑各一兩人蔘三兩新加湯。郝老師到產婦家，開方寫到生薑時猶豫產婦不斷出汗，生薑量大會不會增加汗出呢，於是就用了三小片生薑。三天後複診，還是無效。用新加湯為什麼還是沒有效果？把處方拿給劉老看。新加湯明明要求生薑也要加量，你用三小片怎麼行？姜者，疆也，生薑在這裡有引葯達表的作用，以前用補氣養血的方葯之所以沒效果，是因為沒有引葯達表的藥物，治療身疼痛，不重用生薑起不到作用，最少要用15克，一般要用20克，在養血益氣葯的協同下，生薑是不會發汗的。這會不會太辣呀？你是給她開藥呢？還是給她做飯？！後來如師所言，果然效如桴鼓。劉老師就是這樣，手把手地教學生看病，指導他們臨床。在美國對於運動員參加比賽後肌酸排泄緩慢，肌肉酸痛，就煮生薑水喝，有很好的促進肌酸排泄、緩解肌肉酸痛的效果，一千八百年前中國醫生就在用這種方法！

生薑

劉老帶著郝老師和中醫專業的同學去河北省唐山地區撫寧縣醫院開門辦學，到達駐地發現，住處是一個新建的醫院，內外裝修都沒有做，房間陰冷而潮濕，沒有床，只能在水泥地板上鋪上稻草睡覺。結果郝老師第二天凌晨就發冷發熱，胸脘痞滿，全身乏力，頭暈噁心，一點食慾都沒有。讓劉老看看舌像，舌面上布滿了白厚而膩的舌苔，於是問郝老師，你這幾天都吃什麼了？內傷飲食，外感寒濕，加上路途勞累，就導致了這次發病。於是給開了三仁湯加減，並讓學生把方子送到縣醫院藥房煮好送回來。郝老師趁熱喝了一瓶煮好的湯藥，大約過了40分鐘就感到腹部有窘迫感，立即跑到廁所，竟然是水樣瀉，隨後的兩小時內，又瀉了兩次。郝老師懷疑藥房拿錯了葯，把學生叫來詢問了取葯細節，似乎沒有異常發現。但是下午的那瓶葯也沒敢喝，偷偷倒了。發熱仍然繼續，諸症不見減輕。第二天上午，學生又取回兩瓶葯，郝老師喝了一瓶，40分鐘後，又是一次狂泄。郝老師沉不住氣了，就問劉老，我喝完您開的葯，為什麼會出現拉肚子呀？還敢繼續喝嗎？劉老說：這個方子是芳香化濁，暢達三焦的，本身並不瀉下，寒濕郁阻三焦，葯後氣機稍有通達，於是脾陽脾氣恢復，肌體自我驅邪外出，就出現了下利，這就是《傷寒論》所說的「雖暴煩下利日十餘行，必自止，以脾家實，腐穢當去故也。」你吃的那些東西，不拉出去怎麼得了？排乾淨了，自然就不會拉了，病也就好了。果然下午服藥後就沒有再瀉，當晚發熱也就退了。

我到撫寧的第二天凌晨，就發冷發熱，胸脘痞滿，全身乏力，頭暈噁心，一點食慾都沒有。老師看看我的舌像，舌面上布滿了白厚而膩的舌苔，於是問我，你在天津都吃什麼了？我說孩子外婆做的飯很好吃，我確實吃多了。老師說你內傷飲食，外感寒濕，加上路途勞累，就導致了這次發病。於是給我開了三仁湯加減，並讓學生把方子送到縣醫院藥房，煮好就立即送回來。當時藥房煮葯，是用小砂鍋，一次只煮一劑葯。一個多少時後，學生拿回來兩瓶藥水，我趁熱喝了一瓶。大約過了40分鐘就感到腹部有窘迫感，立即跑到廁所，竟然是水樣瀉，隨後的兩小時內，又瀉了兩次。我懷疑藥房拿錯了葯，把學生叫來詢問了取葯細節，似乎沒有異常發現。但我還是不放心，下午的那瓶葯就沒敢喝，偷偷倒了。發熱仍然繼續，諸症不見減輕。第二天上午，學生又取回兩瓶葯，我喝了一瓶，40分鐘後，又是一次狂泄。我沉不住氣了，就問老師，我喝完您開的葯，為什麼會出現拉肚子呀？還敢繼續喝嗎？老師說：這個方子是芳香化濁，暢達三焦的，本身並不瀉下，寒濕郁阻三焦，葯後氣機稍有通達，於是脾陽脾氣恢復，肌體自我驅邪外出，就出現了下利，這就是《傷寒論》所說的「雖暴煩下利日十餘行，必自止，以脾家實，腐穢當去故也。」你吃的那些東西，不拉出去怎麼得了？排乾淨了，自然就不會拉了，病也就好了。果然下午服藥後就沒有再瀉，當晚發熱也就退了。

幾年後郝老師被通知開始講授《傷寒論選讀》，共32學時，備課時間只有1個月，時間緊任務重，於是就採取了最簡捷的備課方法——直接把老師的錄音扒成文字當作講稿，每天晚上都在教研室聽錄音。有好幾次劉老到教研室坐在他旁邊，靜靜地看他扒帶子、做記錄。有一天劉老說，你能把我講的內容理解了並表達出來，就達到了基本要求，如果再結合你的臨床經驗、體會和你的思考，那就一定會超過我。這就是老師的鼓勵。最終郝老師順利地完成了教學任務，居然還獲得了同學們的好評。至此之後，郝老師就經常承擔著《傷寒論選讀》的教學任務，當時的中醫系主任孔光一老師通知他去山西省稷山縣為當地赤腳醫生大學班講，那時候授課內容已經成竹在胸，並在這個基礎上增加了自己的臨床應用體會和感悟。後來這個班有個同學後來寫了不少研究《傷寒論》的文章，在業界很有名氣，在後來的香山科學會議「中醫臨床原創思維的科學內涵及應用」大會上遇到了郝老師時他說，是你的教學引發了他對《傷寒論》的濃厚興趣。郝老師說是劉渡舟老師的《傷寒論選讀》課，引他進入了《傷寒論》的教學、研究和應用大門，而他的教學又使學生進入了研究應用《傷寒論》的大門，這就叫傳承。

2002年國家中醫藥管理局選聘郝老師做中醫經典著作示範教學項目《傷寒論》的主講人，錄製了《郝萬山傷寒論課程精講》（VCD）70集視頻，作為全國優秀中醫臨床人才研修項目的必讀教本，又多次納入了國家級中醫藥繼續教育和遠程教育項目，由此在國內外掀起了學習《傷寒論》的熱潮。2007年被國家中醫藥管理局授予「研修項目優秀指導老師」的稱號。《郝萬山傷寒論講稿》被當代很多中醫院校的年輕老師作為備課的參考。《郝萬山傷寒論理論與臨證》被台灣中醫臨床醫學會一直作為會內培訓學習的教材。郝老師時常說：飲水思源，這些都是從劉渡舟老師當年手把手教我講《傷寒論》起步的。

傷寒論

劉老師對郝老師說：古人把立德、立功、立言稱作「三不朽」。我們講課，聽課人數是有有限的，應當寫書，讓更多的人理解和學習《傷寒論》，這就叫「立言」，我要給78屆中醫基礎理論研究生班系統講授一遍《傷寒論》，電教科還要全部錄音，以後整理成文字，出一本書，你來負責這件事吧。「三立」、「三不朽」出《左傳·襄公二十四年》，原文是：「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三不朽。」對這「三立」，現在我們可以理解為人生的三個最高標準，或者說是成功人生的三部曲，也就是修養完美的道德品行，建立偉大的功勛業績，確立獨到的學說言辭。更直白地說，就是做人、做事、做學問的三種最高境界。

1981年間，傷寒教研室全體教師，根據劉老師給北京中醫學院1978屆中醫基礎理論研究生講授《傷寒論》的錄音，整理編輯成一本書，正文約32萬字，郝老師每詞每句修潤，一筆一划謄寫。書名《傷寒論詮解》，由天津科學技術出版社在1983年1月出版。後來劉老為光明中醫函授大學主編《傷寒論講解》、主持的重點古籍整理《傷寒論校注》都由郝老師逐句校對並謄寫，此書獲國家中醫藥管理局1992年度中醫藥科學技術進步（部級）二等獎，被評價為當代《傷寒論》的最佳版本。

郝老師回憶時說：經過這樣的訓練，我在著述方面積累了一定的經驗，為後來出版多部我的專著，主編、合編多部著作，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師者，傳道受業解惑也。劉老說中醫師承，既要師父會教，也要徒弟會學。徒弟要善於領會精神，不要刻板模仿；要善於觀察領悟，而不要不過腦子。劉老教學生，要求學生摒棄門戶之見，轉益多師。對於學生，他就是善良、謙虛、溫和、寬厚、誠懇、敬恕的榜樣。裴永清教授是劉老的首屆碩士研究生，郝萬山教授更是幾十年共事亦師亦友。兩位劉老的學生如今都已經成為德高望重的傷寒大師，可謂一脈相傳，如今需要我們接過這面大旗，繼續在中醫崛起的道路上砥礪前行。難得的是，我有幸請到兩位大師同台授課，這種機會並不多見，所有中醫學子都會振奮雀躍，希望珍惜這次大會的學習機會，每一個人都帶著問題而來，收穫滿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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