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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字》:清教禁欲主義也有制惡的一面

清教禁欲主義有造善的一面,其實也有制惡的一面;可以說,任何宗教都有其兩面性。

原文 :《生命的血色與人性的光輝》

作者 |浙江省社會科學界聯合會 蔣承勇

圖片 |網路

德國社會科學家馬克斯·韋伯在著名的《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中表示,清教徒的職業觀以及對禁欲主義行為的肯定,倡導了節制與勤勉,從而促進了資本主義的發展,因而清教倫理是一種善。這是不無道理的。固然,清教禁欲主義有造善的一面,其實也有制惡的一面;可以說,任何宗教都有其兩面性。這在美國19世紀浪漫主義小說家納撒尼爾·霍桑的代表作《紅字》中就有體現。

血色與人性

霍桑於1804年出生在美國東部的新英格蘭,那是當年英國第一批移民的定居所。這裡的人大部分是清教徒,霍桑也不例外。他認為人性本惡,而且惡無所不在。這種清教徒觀念深深影響了他小說的人物描寫、主題表達及其濃郁的神秘浪漫色彩的呈現。

霍桑

著作的英文原名是The Scarlet Letter,直譯為「深紅色的字」。在小說里,這個「紅字」就是英文adultery的縮寫「A」,意思是「通姦」,通姦者是男女主人公海絲特·白蘭和教長丁梅斯代爾。

電影《紅字》劇照

曾幾何時,我國有人把《紅字》看成「姦淫小說」,然而,霍桑通過小說的描寫力圖告訴人們:海絲特不是罪人,而是一個值得同情、富有美德的女人。她原先是一個天真純樸的農村姑娘,不幸的是,以她之年輕美貌,卻嫁給了又老又丑、心地偽善的羅格·齊靈窩斯,而且,他們在性格、志趣上沒有什麼相投之處。這樣的婚姻對海絲特來說是一個悲劇,對此,羅格自己也確認無疑。在從歐洲移居美洲的途中,羅格失蹤多年杳無音信,海絲特就和年輕的教長丁梅斯代爾相愛並有了女兒名叫珠兒。事發後她被作為通姦犯而投入監獄,但始終不願意供出那男的是誰。出獄後,表示「通姦」的那個恥辱的「A」字一直掛在她胸前。她離群索居,長年過著孤獨的生活。

作者認為,社會、教會對她的懲罰是不人道、不公正的。而海絲特儘管備受磨難,卻仍然不喪失對人、對社會、對生活的信念和熱愛,表現出一種克己為人的超人美德,這更反襯出她遭遇的不合理、教會制度的不公正。海絲特形象起到了鏡子的作用,照出了加爾文教統治下社會的黑暗,她身上寄託了作者關於人性的美好理想。

對教長丁梅斯代爾,也曾經有人給予了頗多有關「虛偽」的指責。其實,如果他與海絲特的關係只是一種引誘與上當、行騙與被騙的關係,如果他的心靈痛苦僅僅是一種欲蓋彌彰的虛偽、卑鄙和齷齪,那麼,教會倒是正義在手的公正裁判者。

小說致力於表達的是,在人性的天平上,丁梅斯代爾是無罪的,在宗教的法庭上,他是有罪的,而這兩者恰恰構成了他內心世界尖銳的矛盾衝突。丁梅斯代爾正是被這種「罪感」折磨致死的,他是小說的主題最有表現力的人物,也是小說心理描寫最具張力的人物。他內心一直有一種因「罪感」而生的痛苦,靈魂始終深陷於神性與人性、潔白與罪惡的矛盾衝突之中。他雖然沒當眾受罰,但實際上長期忍受著靈魂的酷刑。為了自我懲罰——也許是為了減輕內心的痛苦,他暗暗地在胸脯上刺了「A」字。

擅長心理描寫

霍桑是一個以擅長心理描寫著稱的小說家,而且他習慣於揭示反常狀態下人物的心理,藉以挖掘人性深處的「惡」。就此而論,霍桑在對丁梅斯代爾矛盾痛苦心理的描寫上是大顯了身手的。比如,在小說的開頭有這樣一個場面:在審訊海絲特的法庭上,主持審訊的州長讓丁梅斯代爾勸說這個犯罪的女人,讓她悔悟並供出同犯的名字,以拯救她的靈魂。這是作者發掘靈魂的神來之筆。丁梅斯代爾說:

「海絲特·白蘭……你已可見那壓在我身上的責任……那麼我命令你供認出你共同的罪人和共同的承受者!不要因為對那個人還懷有不正當的憐憫和柔情,就保持沉默;相信我的話,海絲特,因為雖然他將從崇高的地位上跌下來,將同你一起站在恥辱的刑台上,然而那總比一生隱藏著一顆罪惡的心要好一些。你的沉默,除了引誘他——不,簡直是強迫他——在罪惡上面又加上虛偽以外,對他還有什麼好處呢?上天既然給了你一種公開的恥辱,你就該藉此公開地戰勝你內心的罪惡和表面的哀愁。現在呈現在你唇邊的那杯辛辣而有益的苦酒,也許那個人自己沒有勇氣拿來喝下去,但是請你注意,你是怎樣在阻擋他接受這杯苦酒呢?」

丁梅斯代爾教長這段話,與其說是對海絲特的規勸,不如說是他靈魂的自我獨白,反映著他內心深處兩種力量的激烈搏鬥:一種是人性的力量,要他忍受著、同情著,要他分擔海絲特的痛苦與恥辱;另一種力量是上帝的力量,那使他害怕、使他猶豫、使他屈服。這裡,霍桑並沒有像陀思妥耶夫斯基或托爾斯泰那樣的直接心理描述,而是通過一段話,間接而真實地展示一個深處罪與罰的矛盾中的痛苦心靈

同樣出色的描寫是在第十一、十二章中,小說描寫丁梅斯代爾由於長期徹夜不眠,頭腦經常出現一些幻覺,表現出他如墜地獄般的恐懼。受長期精神痛苦的噬咬,這個年輕的生命已經難以為繼。最後,他毅然和海絲特一起,登上示眾台,當著眾人之面撕開胸衣袒露紅字,承認了自己的罪過,然後倒地而死。

霍桑畢竟是一個習慣於從人性「惡」的角度窺視人的靈魂的清教徒,他不可能不在人物的描寫中滲入宗教倫理的是非評判。事實上,丁梅斯代爾的悲劇結局,以及他長期所受靈魂深處難以排解的痛苦折磨,恰恰表達了霍桑對這個人物在宗教意義上的「罪與罰」的矛盾態度

隱秘的象徵意義

在霍桑看來,客觀事物往往包含著某種隱秘的象徵意義,所以,他喜歡用象徵的手法來揭示事物內部的隱秘。作品中的紅字A,原本是恥辱的標記,但作者卻賦予它深刻的象徵意義:它象徵人間真摯熱烈的愛情,象徵人性之光。丁梅斯代爾和海絲特的女兒珠兒,她天真無邪,出生後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母親的笑臉,而是她胸前那大紅的「A」字。以後,她總是把這個紅字作為珍愛之物;有時母親在家不戴著這個字,她就不樂意,而戴上之後她就高興地說:「現在你是我的母親了。」這些描寫帶有浪漫主義的誇張成分,但作者是在強調A字所蘊含的隱秘意義,在強調天真的珠兒和A字之間內在的聯繫:她們都是愛的產物。這似乎是「無罪」的辯護詞。

作者又經常把紅字和「黑暗」放在一起描寫。比如,海絲特從監獄出來時,作者寫她胸前的紅字在監獄的黑暗中閃光,「A」字不僅象徵純潔愛情,而且是人性與生命的血色之光。

更為耐人尋味的是小說的結尾,海絲特和丁梅斯代爾的墳墓有空間的相隔,但合用一塊墓碑,上面的碑文只有一句話:

「一片黑地上,刻著血紅的A字。」

這個富有寓意的結尾,飽含了霍桑對男女主人公深深的惋惜與同情,也讓讀者看到了那黑色土地上泛出的生命的血色與人性的光輝。至於那土地的沉重的「黑色」,也象徵性地表達了清教禁欲主義的另一面——惡及對生命的禁錮。

文章原載於社會科學報第1616期第8版,未經允許禁止轉載,文中內容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本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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