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累如喪家之犬

《韓詩外傳》孔子出衛之東門，逆姑布子卿，曰：「二三子引車避。有人將來，必相我者也。志之。」姑布子卿亦曰：「二三子引車避。有聖人將來。」孔子下步，姑布子卿迎而視之五十步，從而望之五十步，顧子貢曰：「是何為者也？」子貢曰：「賜之師也，所謂魯孔丘也。」姑布子卿曰：「是魯孔丘歟？吾固聞之。」子貢曰：「賜之師，何如？」姑布子卿曰：「得堯之顙，舜之目，禹之頸，皋陶之喙。從前視之，盎盎乎似有王者，從後視之，高肩弱脊。此惟不及四聖者也。」子貢吁然。姑布子卿曰：「子何患焉？污面而不惡，葭喙而不藉，遠而望之，羸乎若喪家之狗。子何患焉？」子貢以告孔子。孔子無所辭，獨辭喪家之狗耳，曰：「丘何敢乎？」子貢曰：「污面而不惡，葭喙而不藉，賜以知之矣。不知喪家狗，何足辭也？」子曰：「賜，汝獨不見夫喪家之狗歟？既斂而槨，布器而祭，顧望無人，意欲施之，上無明王，下無賢士方伯，王道衰，政教失，強陵弱，眾暴寡，百姓縱心，莫之綱紀。是以固以丘為欲當之者也，丘何敢乎！」

有一天，孔子出了衛國的東門，望見了姑布子卿朝著自己走來。孔子說：弟子們把車馬讓一讓，有人將要來給我看相。」姑布子卿也對隨從說：「你們幾個把車馬讓一讓，有聖人要來了。」孔子下車步行，姑布子卿迎著孔子邊走邊看，又回頭看他的背面，來回走了50步。姑布子卿把子貢叫來說：「這個人是誰？」

子貢回答：「是我的老師，魯國的孔丘。」姑布子卿說：「是魯國的孔丘嗎？我聽說過。」子貢說：「我的老師面相如何？」姑布子卿說：「你的老師長得一副堯帝的頰骨，舜帝的眼睛，禹帝的脖子，皋陶的嘴巴。正面看起來，頗有王者之風；但是從後面看那就不行了，他的肩膀有點高，脊骨有點弱，這點比不上前四聖。」子貢聽了有些失望嘆氣。姑布子卿說：「你有什麼好擔心的呢？他只是看起來有點臟而已，又不是本身氣色差，嘴巴有點長，面相又不主要看這些，只是遠處看起來像個喪家之犬罷了，你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子貢把原話跟孔子照說了一遍，孔子一時沉默起來，唯獨對「喪家之狗」一詞做了一句評述：「我簡直不敢想像啊！」子貢說：「你臉臟還不至於差，嘴長也不算過分，只是把這個結果告訴了你。不知道這喪家狗的形容，何足道哉？」

孔子說：「子貢，你沒看到過喪家之狗的樣子吧？死後裝在棺材裡，都沒有人來祭奠。好比我的際遇里，我所能想像到的景象：上無明君，下無賢才，王道衰落了，政教也沒有了，持強凌弱的人越來越多，以多欺少的人也越來越多，百姓都放縱自我，綱法禮節統統失去了。而我在這種情況下就如同那喪家之犬，他說的很有道理。只是喪家之犬的結局是非常悲慘的，這令我簡直不敢想像啊！」

評析：孔子此時的境遇確實「累累若喪家之犬」。孔子一生推行仁義道德，以恢復周禮為己任，然而此時各諸侯國都忙於打仗或準備打仗，各利益集團忙著抱團或鬥爭，任憑孔子把堯舜和周公說到天上去，周禮也無法推行。這也是孔子承認自己如「喪家之犬」一樣悲慘的原因，聖人悲天憫人，不在意自己的境遇，在意的是「禮樂不興」給百姓們帶來的悲慘景象！

偉哉孔夫子！大哉喪家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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