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數人的閱讀，不是讀書，只是看文章
一次朋友餐聚，席間大都為事業有成者，我只是偶爾機緣，湊巧忝為末席。眾人高談闊論，論及時政經濟，精彩紛呈。坐在我邊上的趙君很誠懇地附耳道：我建議你讀一讀哈耶克的《通往奴役之路》。
這讓我大吃一驚，1944年出版的那本「經典」，早已成為人們談資，但趙君怎麼判斷我沒讀過呢？沒想到一向自詡為讀書人的我，在朋友中是個粗鄙無文的形象？
然而若是讓我在席間談及哈耶克的主要觀點，或《通往奴役之路》對世界經濟的影響，乃至古典自由主義與新自由主義的區別，實非我所長。所以我肅容道，我回去一定要買來看看。
回家後我瞄了一眼書架上那本不知何時購買的哈耶克，及相鄰的亞當斯密《國富論》，腦中倒是想著讀書的話題。
一次在微信群不知討論何事，錢君說，你們不要跟老王討論，他從來不讀書的。我忙說，那是那是，我除了上大學時讀了幾本書，畢業後就沒讀過書了。群里的孫君，做為多年的好友，有一次很認真地對我道，我覺得你知識結構有問題，應該多讀點書。
那讀點什麼書呢，你推薦推薦。
孫君說，你要多看點西方的書，比如《時間簡史》。
這又讓我很詫異，刷爆朋友圈的《時間簡史》我是早已當做《故事會》買給初中的兒子讀的，順便把不那麼刷屏的《果殼中的宇宙》也捎帶讀了，而同樣流行的充斥謬見的《人類簡史》也一併瀏覽一遍。霍金對時間空間的理解，在《易經》《楞嚴經》面前，如同初中二年級的中二對著博士後論道。
多年以來，幾乎患了閱讀強迫症的我，在他人眼中為何是一副不學無術的模樣？百思不得其解，可能是言談之中，既無時髦話題，又無流行元素。
後來我在朋友圈發了幾句感慨：「讀書因人而分幾種，一是報書單，以示博學；二是曬觀點，以示多才；三是求實用，以謀稻梁；四是出智慧，以求得道。」
然後又在其後自嘲一句：」我這輩子讀書，只是想駁斥讀書無用論，結果生不逢時，恰恰證明了讀書無用。」
不妙的是，一個常在朋友圈轉發勵志雞湯或尋章摘句的九0後小朋友李君，憤而爭辯：怎麼讀書沒用了？
李君是曾來公司面試的應屆生。雖然簡歷不符，但因見其朋友圈中有句「成大事者不恤小恥；立大功者不拘小諒」，令我刮目相看，心想還有讀馮夢龍的年輕人，實屬難得。及至面試，笑言，沒想到現在小姑娘還有讀馮夢龍的。李君道，馮夢龍是誰。我說你朋友圈裡不是寫了嗎？她坦然笑道：呵呵，我是別人朋友圈裡看到抄來的。
朋友圈已是閱讀的主要課堂。
原來李君所謂的讀書，就是讀讀朋友圈或微信群里的文章。
這讓人想起了八九十代，一杯茶一張報紙的黨政事業單位辦公室的幹部，讀十年報紙，除了多些隨看隨忘的聊天八卦，對個人有何裨益？
然而，時下主流，幾乎把朋友圈的文章做為閱讀的主要內容。如果碰到好的文章，真的能耐心細讀，倒也不無收穫，令人扼腕的是，以讀標題為主，或走馬觀花覽其提要，轉而現炒現賣，炫示於眾。
何況有深度有態度有溫度的文章，在朋友圈又極少見。
今天的「淺閱讀」現象，可能對未來社會產生很大的影響。正如八十年代風靡一時的全民讀書風氣，為近四十年經濟發展充實了軟實力一樣，一正一反，令人堪憂。
我不知道除年輕的李君之外，已不再年輕的趙君錢君孫君是否也是朋友圈公眾號專職讀者，倘若也是，那我將若有所失。
幸好周君說，其實很多人在默默讀書，只是不為外人道而已，你知道吳君吧？他研究陽明心學已經好多年了。
周君吳君都是全國知名的企業家，企業越做越大，話語越來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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