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香里的父愛

第A5版：文學副刊

自過父親節以來，父親節與端午節接踵而至的期遇有多少回，我不得而知。但我的心目中，即便兩節相距甚遠，而一到端午節，總會有父愛的「粽香」。

在我國傳統節日里，端午是紀念日，是有感情有故事的節日。農曆五月初五，偉大愛國詩人屈原自沉汨羅江，以身殉國，之後的兩千多年來，人們包粽子、賽龍舟，抒發對先哲的敬慕之情；傳說，白娘子白素貞因在端午節喝了雄黃酒，而原形畢露，引發「小青盜仙草」的感人故事。

父親節源於美國，每年六月的第三個周日，是為感恩父愛的節日。流傳中國後，很快被恪守孝道的中國人民接受，因此，父親節也是有感情有故事的節日。

今年很特別，父親節和端午節連在一起，註定些許感情交織在一起，彌足珍貴。

父愛是人世間最深沉的情感，父親如山，示愛無言。父親是家庭的頂樑柱，面對多大的壓力和困苦，總是無畏無懼，無怨無悔，默默地撐起一片藍天……

1997年6月初，母親舊病複發，就像一株飽經滄桑的老榆樹，弱不禁風，搖搖欲覆。端午節這天，一向手腳勤快的母親氣喘吁吁地說：「不同往年了，今兒就不包粽子啦！」「嗨！」我和弟弟、妹妹大失所望。然而，父親卻充滿信心地說：「端午節咋能不包粽子！」母親嘆惋：「看我這樣子，能幹得了啥！」父親接過話茬：「你就歇著、看著，我來包！」母親輕輕搖頭，微微一笑。很快，瓷盆、葦葉、糯米、紅棗、白糖等擺上大方桌，看來父親有所準備，一樣都不少。我們瞅著父親把葦葉放在手裡，就像捏著一枚繡花針，顛來倒去，不知道怎麼把餡料包起來。母親笑著嗔怪：「笨手笨腳的，哪能幹這樣的細緻活兒！」接著，吃力地撐起半拉身子，空手為父親做示範。來回模仿了好幾次，父親基本掌握了要領，葦葉圍成小漏斗狀，依次將米、棗等塞進去，封口捆紮……整個過程，父親的唇齒扭動著，似乎都在為笨拙的雙手助力，渾身不協調的樣子，逗得我們忍俊不禁。

隨著我和弟弟、妹妹的輪番催促，父親終於揭開鍋蓋，粽子的清香瞬間飄滿老屋。母親最有鑒定權，父親便將第一個粽子送到母親跟前，母親微口細品，笑盈盈地說：「中，香得很！」母親話音一落，我和弟弟、妹妹歡呼雀躍，爭先恐後地索取母親滿意的父親勞動的成果。

「別燙著嘍！」「一個個都是小饞貓！」母親笑了；「都有，都有！」「給俺留一個呀！」父親笑了。這是我們家裡久違的笑語歡聲……

這年的端午節，是母親生命歷程中最後一個節日。時隔5日後的父親節，母親欣慰而去。

之後，沒有了母親的端午節，我們家充滿了父親的「粽香」。如今，年近耄耋的父親仍清楚地記著端午節，仍一成不變地遵循著當年母親示範的方法，翻來覆去地包著粽子……在瀰漫老屋的粽香中，陶醉地、靜默地等待我和弟弟、妹妹從不同方向、不同距離的城市歸來。

剛剛過去的周日、周一，我和弟弟、妹妹三家十幾口人再次相約回到鄉下父親的老屋，過父親節、端午節。我與妻子及弟弟、弟媳和妹妹、妹夫跟著父親包粽子，孩子們則圍在大方桌邊，爭著搶著指定剛剛包好的粽子，「這個是我的！」「我吃那個！」……等到粽子出鍋，濃郁的香氣引得世事懵懂的孩子們垂涎欲滴，欲罷不能。父親和藹地對孩子們說：「別慌，也別爭，今天的粽子管飽管夠……」

說著，父親端起第一個熱氣騰騰的粽子，蹣跚地踱到堂屋的八仙桌旁，鄭重地放在母親的遺像前，輕聲細語：「他娘，父親節是俺的，端午節是你的，今年我的節日比你早，一前一後連著過，孩子們想著俺，也想著你。」解開繩子，剝開葉子，粽香在母親的面前氤氳，父親仍輕聲細語：「這是俺給你單獨包的最大個兒的，多放了倆棗哪！你嘗嘗，保准還是你教給俺包的味兒……」離開八仙桌僅兩步，父親驀然回首，盯著母親的遺像，再輕聲細語：「他娘，你要覺得今天的粽子好吃，就給俺和孩子們一個笑唄！」

濃郁的粽香里，母親笑了，父親笑了，我和弟弟、妹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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