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閱讀：農家院飛走的最後一隻白鴿
作者：王利群
白老五，龍泉山人，生性頑皮。山裡人說他人小鬼大，不揣歪心眼也能幹點事兒。他十幾歲就出外闖蕩，北上廣讓他跑個遍兒。雖沒混上「土豪」，但也發點小財榮歸故里，開了家集旅遊、民俗和烹制鴿子為一體的特色農家院。
生意雖很興隆，他卻笑不起來。究其原因，一是將要高考的兒子白鴿的學習名次總是靠後，上大學的幾率很小。二是遊客愛吃的鴿子成本太大，影響他致富速度。
夕陽下，白老五望著龍泉山發獃。正是百鳥歸巢的時刻，成群結隊的野鴿子從他頭頂盤旋掠過，他想：多好的鴿子資源哪，要是逮回家點兒，那烹制鴿子的生意可就火了，可就怕被人發現挨罰。兩隻像情侶似的野鴿子，纏綿地追逐著飛落到眼前的土坡上，互望著咕咕喚叫。像是談情說愛，他好奇地往前蹭。剛蹭幾步，鴿子撲棱一聲飛走了。望著遠飛的鴿子，他腦海里猛地閃起一個念頭：我為啥不能馴養幾隻鴿子放出去，把這些正處發情期的野鴿子都勾引回來呢？他開始浮想聯翩：建個養鴿場，進點精飼料，馴養幾隻鴿子……放出一隻勾回來一隻，放出十隻勾回來十隻……哇，他越想越美，手舞足蹈起來。
白老五做事不磨嘰，沒出半個月，便建好養鴿場並馴養好幾十隻品種優良的白鴿。拂曉，他把十隻白鴿放飛，為討個吉利，還一邊放飛，一邊不住嘴地叨咕：「南來的燕北來的燕到我筐里下筐蛋！」媳婦沖他一撇嘴：「你可拉倒吧，你揣著要吃人家的壞心……我看連泡屎都盼不來，別偷雞不成蝕把米！」白老五眼睛一瞪：「啥好心壞心的，人無外財不富，光好心能賺錢嗎？」
剛過晌午，白老五在家就坐不住了，不停地跑到屋外東張西望。總算盼到紅日西沉，歸巢的野鴿子成群地從他眼前掠過，卻沒有一隻往他築建的鴿巢里飛。媳婦看他望眼欲穿的樣子，戲謔：「呵，像盼你爹似的！」白老五心焦如焚，一聽這話，揮拳就砸向媳婦。忽然，一群白鴿撲稜稜飛來，一個緊挨一個鑽進養鴿場。樂得白老五差點把提了一天的心肝肺蹦出來，忙把砸向媳婦的虎拳畫個弧形撤回。仔細查點，每隻放飛的鴿子都勾來一隻雪白的野鴿子。他正喜得心花怒放，兒子白鴿怯生生蹭過來，哆嗦著把高三模擬考試排名榜呈上。他一看是倒數第一的名次，就要發火。白鴿卻說：「爸，別逼我考大學了，老師說生活的路千萬條，別都擠在高考的獨木橋上。你小學都沒畢業打拚得不也挺好嗎？」白老五眼睛瞪得比牛眼大：「跟我學有啥出息？我這邪門歪道混一時少兩晌……媽的，我就不信，我能把深山老林的野鴿子勾搭回來，還把你修理不進大學？從今往後，我要像調教野鴿子一樣對你嚴加管教！」白鴿還要爭辯，被他一聲斷喝嚇跑了。媳婦撇嘴怒懟：「吆喝，找不到北了！白鴿是人，不是你騙來的野鴿子！」
三個月過去，白老五把每天勾引來的野鴿子飼養的又白又胖，堪稱農家院一大景觀。他對外雖然謊稱是自己飼養的，但內心卻異常忐忑，生怕被哪個懂行的看出破綻。野鴿子也真給他添堵，沒有一隻向他展示友好的。一見他走進養鴿場，便狂躁地撲棱翅膀，怒視著他，像罵他似的咕咕狂叫。有時他甚至不敢進養鴿場，生怕野鴿子一起撲上來，用尖刀似的利嘴啄他。當然，他最怕的是因管理不慎都飛跑了。思來想去，他決定在端午小長假里把野鴿子都變成遊人的美餐。
端午節是龍泉山最美的時節。清晨，如織的遊人向白老五的農家院湧來。白老五起床先打了個哈欠，舒展了一下四肢，才踱著方步，在農家院里轉悠。當他把眼睛瞥向養鴿場時，頓時驚得目瞪口呆，鴿子竟在一夜間全飛跑了。媳婦驚聞跑來，飛速查看養鴿場，未見一點被盜痕迹，只在養鴿場的棚壁上發現幾處鴿子出逃啄破的大窟窿。她訕笑著說：「案情很明朗，都尋找自由去了。你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說到這兒，看白老五瞪著血紅的牛眼，揮拳向她撲來，嚇得她一邊後退一邊改口：「別急，有喜歡你這套的，興許還能飛回來。」說罷，逃也似的跑回屋。可沒過幾分鐘便哭嚎著跑回來大喊：「咱家白鴿也跑了！」白老五沒好氣地喊：「對，都讓野鴿子拐走了！」媳婦連搖頭帶擺手，有點語無倫次：「不，白，咱，白鴿……扔下一封信，白……咱，兒子！」白老五一聽，只覺氣血上涌，跌倒在地昏死過去。
經過搶救，白老五活轉過來，但農家院的生意卻由此走向蕭條。對白老五兒子出走的原因，龍泉山的人有這樣幾個說法：一是怕考不上大學，二是不滿白老五的管教，三是渴望像野鴿子一樣自由飛翔。究竟哪個說法靠譜，或許只有白老五心裡更明白。
來源：瀋陽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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