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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還是離婚,請旅行之後再決定

去年春天的時候,我有個朋友為了讓我可以安靜地聽,她講她和老公的家庭矛盾,專門跑到上海來,找了個小橋流水的日本餐廳,請我吃刺身。

長在海邊,我特別愛吃海鮮。每個人就一張嘴,她不停地給我說,我在不停地吃。

她和老公是大學校友,他們可不僅僅是結婚伴侶,更是興趣相投的精神伴侶,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曾經」。

兩個人都喜歡攝影,喜歡開車,喜歡美食,喜歡收集奇奇怪怪的老東西。他們曾經一起背著包,去過很多地方,有歡樂也有回憶。

現在,他們兩個人都有很好的工作,很好的意思是工資高,責任重,出門介紹很有面子,但是都很忙,頭不點地。

這三年,她一直帶著一組人,在做一個上億的項目,奇蹟的是,在這種狀態下,她居然還生了孩子。

臨盆九個月,還在開會扯皮,出了月子的第三個周,她跳槽到另一個一直想挖她的公司,薪金又高了一大步。

她聳了聳肩說,「人到中年,怎麼辦呢?你知道孩子根本就是碎鈔機。」

她的老公也是能幹的,從當年穿著白襯衣打籃球的男孩子,變成今天的公司合伙人,每一步都是負重前行,艱難無比,但每一步都走過來,勝者為王,無問東西。

從大學畢業後,從合租房間,現在上海一百平方的房子,全是他們一點一點地賺出來的,也算是戰績。

可是,房子有了,錢有了,孩子來了,車子和滬牌都有了,但是愛情死了,他們變成了無言無語無性無親密的聾啞夫妻。

當我吃了一個小時,實在咽不下的時候,她也說到口乾舌燥,沒有脾氣,然後我擦了擦嘴巴說:

「親愛的,我不能幫你決定,你們是否應該百死不僵地活下去,還是快刀斬亂麻的告別過去。但是,我認為,是時候了,你們需要一個長長的旅行,各自從自己的帶著刺的硬殼裡,一步一探地爬出來,找個有太陽的地方攤開晾晾。

不需要想,不需要問,不需要認真考慮對錯,聽一聽自己的心,心會告訴你,到底是不是應該放棄。

你們要去旅行。

注意,一天往返,去轉一下蘇杭,那不叫做旅行。要找個遠遠的地方,只有兩個人,不帶孩子,不帶手機,不帶電腦,你們都沒有去過,沒有回憶,沒有人認識你們的地方去旅行。」

她愁眉苦臉地說:「工作剛剛開始,就去旅行,不太可能;孩子還沒有完全斷奶;再說老公那邊公司正在第二次融資,也是分分鐘走不開的事情……」

我拍拍她的肩膀說:「這些我都知道,人生其實只不過是一個衡量之後的取捨,就看你心裡的評估價位。」

去年秋天,她突然給我留了幾條60秒的留言,他們已經走在路上,經過兩個人商量和討論,他們把孩子扔給婆婆,自駕去西藏。

開始幾天,她常常發朋友圈,事無巨細地彙報著吃到的東西,看到的風景,上海看不見的藍天大日頭,發著發著就少了,然後就銷聲匿跡,沒了消息。

不知道過了多少天,她突然給我打電話,說是給我買了雪山的新茶,正在店裡,問我地址要寄過來。電話不太清楚,滋滋的電流聲呼嘯而過,擋不住她的笑聲,我彷彿都聞得到雪山清冽的味道。

她說,西藏太太美了。感覺就是在明信片裡面走一天。基本看不見人。天大地大,卻只有我們倆兒。我才意識到,從孩子出生到現在,他一共發了七個朋友圈,六個都是孩子的照片。

阿彌陀佛,原來我當年沒有選錯。

阿彌陀佛,原來當年那個人一直都在這裡。

阿彌陀佛,走過萬水千山,終於打開了心結。別讓塵世間的那些瑣碎的煩惱,如螞蟻一樣天天日日地啃壞,我們築造起來的大廈。

我聽著她的話,從心裡替她開心。

豈止是去西藏,任何一個旅行,都是一條朝聖的路,每一次都是對心靈的洗滌。

時間是一個非常奇怪的東西。雖然說一天永遠都有二十四個小時,但是二十歲的一天和四十歲的一天,好像不一樣的長短。

年輕時,我常常有大段大段,需要消磨的時間,無所事事。可是人好像是陀螺,越轉越快。一旦慢下來,就有無數個鞭子抽下來,再無力再無奈,也要咬著牙轉起來。

常常有讀者給我哭訴,等到小三找上門了才知道老公有了外遇,問我有什麼辦法可以破?

估計有一天真到盧先生有了外遇,我也得是那個麻木到最後的老婆。因為今天我對他的關注度來評估,我們現在只不過是住在一起的陌生人而已。

我們同有兩個孩子,和一堆有的沒的東西,分享一張床,一鍋飯,一個衣櫥,甚至一個銀行賬戶。清晨,深夜,打個照面或者不打,隻言片語,全是必要的家事處理。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做什麼,和誰講話,歡喜還是難過;他也不知道我的。生活猶如一條湍急的河,我們在一個空間裡面,各自沉在自己的生活中,拚命掙扎,保證自己活著。

有一個成語叫做:「熟視無睹。」有一個狀態叫做:「一起過日子。」

一起日子過久了的結果就是:心安理得,熟視無睹的,在一起各過各的日子。

已經忘記曾經愛上這個人,更加忘記了為什麼愛這個人,我們不再分享對方的人生。對我而言,他的人生,成了一塊乾涸的荒漠。

事實上,我們根本連陌生人都還不如。因為陌生人,總還需要有一點自持的客套,外加禮貌。

而我們,已經熟悉到不需要客套,陌生到不能夠相互知曉,一路走一路砍,因為痛比愛更能讓我們從麻木中驚醒,讓我們知道自己還活著。

從愛情到婚姻,從兩手空空,精力無限,快步疾行到滿懷滿捧,精疲力盡,負重前行。我們走得過於投入,已經忘記了來路。

我們需要一個真空的橋樑,讓我們重新面對自己,也是重新面對我們。讓我們痛楚的,到底是無法避免的折磨,還是一時令人困擾的細節?

旅行是最簡單便捷的方式,讓我們繁雜的日常生活中超脫出來,看清楚另一個人,更重要的看清自己。

其實,遠方是不存在的浪漫,而是置身之外的思辨。

因為,旅行是一個現實版的情景遊戲,無論是對於成人還是孩子,都要面對各種各樣的情況,各種各樣的挑戰。

從每日煩躁的事物中抽離,在有限的時間裡,一起去,一起看,一起吃,一起喝,一起迷路,一起受騙,一起生病,一起趕飛機,一起和外人爭論……就是這一個一個的「一起」,把我們穿在一起,讓我們重新認識彼此,在彼此的對應中,才能找到自己。

這才是兩個人去旅行,最深刻的意義。

旅行是一個小小的逗號,人生還在繼續,停頓一下,喘口氣,我們才能有力量,繼續前行。

重要的是我聽得到我的心,我的心有你。

結婚還是離婚?等我們旅行回來再決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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