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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9天拍完的國產片憑什麼該進年度十佳?

中國之大,人口之多,畢竟帶來一樣好:

隔三差五的,就會有一個不知名導演帶來他的不知名電影,像石頭裡蹦出來的猴子一樣,震驚世人。

未遭雕琢,未被馴服,於是,新鮮、生猛、粗糙。

原名《小寡婦成仙記》的《北方一片蒼茫》也是如此的典範。

今年的鹿特丹影展最佳影片金虎獎、去年的First影展最佳影片、最佳導演獎,獎勵的就是這種野生的、極致的魅力。

為什麼有些地方如此晦暗永不被眷顧?

文|楊時暘

作者簡介:普通影迷,媒體編輯,純粹寫字,不混圈子 ,某種程度上相信娛樂新聞里潛藏著人們的潛意識以及一個時代的病理。

看起來最不正常的一個人卻是這個村莊里唯一的正常人——如果非要用一句話粗暴地總結《北方一片蒼茫》,它或許就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

一個被認為命中克夫的寡婦王二好,在各種匪夷所思的機緣巧合推動之下,被村民當做了擁有法力的大仙,她半推半就扮演了這個意外降臨的角色。

本以為可以藉此解決自己的生計,也順便把旁人的生活推入正軌,卻不成想在目睹了一系列晦暗現實之後,絕望收場。

原名《小寡婦成仙記》直接概括了劇情

電影最初的名字叫《小寡婦成仙記》,這個片名直白地描述了故事枝幹,而更改之後的《北方一片蒼茫》則寫出了它的精神內里,前者混雜著戲謔和荒誕,而後者卻散發無盡悲涼,兩個名字意外共構了這個故事的血肉和精魂。

從外部形態去看,它像是一部荒誕喜劇,但愈接近結尾,就越能明確它是不折不扣的悲劇——一個訴說常識的人從精神上被殺死了。這是這個故事最悲愴的高潮。

寡婦王二好被安排了幾重身份,首先是一個克夫的農婦,這是村人從經驗出發攪拌進惡毒的想像賦予她的;

其次,她是一位「仙家」,這是另一群村民的無知,恐懼和貪婪共謀的,他們口口相傳她法力無邊的時候各有各的目的;

最後,她是一個常識訴說者,一個尚未被世俗、貧窮和扭曲的人性打敗的善良人,只是,這一點似乎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她只是憑藉本能做事,只不過她的本能中閃亮的部分蓋過了其他。

「仙家」被村民圍繞

王二好原本也依附於某個男人和這座村莊,是醬缸生物中的普通一個。但是一瞬間,一切都崩塌了,求生欲混搭著一點混不吝的民間生存智慧,她接過了對方遞過來的仙家名號。

但她本人是清醒的,她知道自己沒有法力,她所做的無非是憑藉自己的善心,利用對方的恐懼,讓對方有所忌憚,好好生活。但是,在這個下以巴村,必須以神鬼仙怪之名才能說出這些並且做出要求,才能讓眾人服從。

這是一個怎樣的世界啊?

人們如行屍走肉般掙扎,沒有道德約束,不懂是非曲直,村長看見小寡婦無依無靠就想占點便宜,欠債的男人得知她老公死了就明目張胆地拒不還錢,還有那些把老婆當生育機器的男人,棄老人在屎尿之中的子女,強姦未成年人的老頭……

這裡白雪襯著灰霧,像獨立於世的所在,但逐漸也演化出更宏大的象徵,成為了更廣闊世界的濃縮和隱喻。

小寡婦王二好被村長猥褻

王二好去往各處裝神弄鬼,這是一趟向外的旅程,而與此同時,她在解決旁人疑惑的過程里,意外展開了一場向內的自我對話,她的成仙之旅,變成了一次自我凝視的機會。

她反觀自己的半生,追問了一切原本習以為常的細節,包括喜悅、痛苦和挫敗,最終,明晰了很多,讓她超脫於之前的渾噩。

而這逐漸清醒於她而言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在此之前,村莊里的一切也都順理成章地順遂運轉,老人自生自滅,誰都不以為意,女孩受了侮辱,跳井了事,也不過成為旁人幾日的談資。

而大仙這一路暴土揚塵,掀翻了壓著一切的石頭,露出的都是泥濘和毒蟲,她自己看見了這一片污臟,也逼迫村人們不得不共同見證這污臟。

整個故事裡,幾乎只有王二好和那個孩子石頭是「好人」,但二好必須裝作神神叨叨,石頭又是個啞巴,他們都是殘缺的,陪在他們身旁的只有一條土狗,最終橫死街頭。

而石頭的命運和那條狗幾乎一模一樣,他為了保護作為弱者的小動物而意外炸死了自己,而企圖讓每個人的人心回到正軌的王二好也從精神上被徹底剿滅。

王二好和石頭雖殘缺,但卻是村裡的良心

「成仙」的寡婦和這世界發生著莫名其妙的聯結,如夢似幻,虛實相生,當初,尚未踏上這條道路時,她厭棄地扔掉了那堆薩滿的法器,說,「在野外呆久了難免看見不幹凈的東西。」

那像一句讖語,在此之後,她果真見證了不幹凈的一切,最可怖的是這一切污臟不是怪力亂神作祟,卻都是日常里的人為。

她付出了這麼多,那麼,她拯救了誰嗎?

當初,她幫那個沒人照管的四爺洗澡的時候,和老人開玩笑,「我是能點石成金呢,還是能起死回生?隨便給我一個法力都行。」

別人幫她虛構出法力,她假戲真做地用一用,但那個一心想發財的老同學找到的金子是假的,被侮辱而跳井的少女也終究無法起死回生,她甚至都沒有拯救得了無辜的石頭,也沒有能拯救自己。

有人說,一束光照進鐵塔,骯髒顯現,這束光便有了罪,而現在,這束光也被污濁攪渾,掩蓋掉了。醬缸已經自成生態系統,你總想把一切變得澄澈,最終可不就是一場你死我活。

王二好歷經的不過一場命運的玩笑,從備受欺辱的寡婦變成廣為尊崇的神仙。

村中虛偽的薩滿崇拜讓小寡婦「成仙」,可她什麼也沒能拯救

可周遭尊崇的又是什麼?是敬畏超越日常經驗的神力?還是某種自發的內心懺悔?又或者是道德的自我審判?

都不是,不過都是實用主義和趨利避害,有人害怕死鬼前來討債,有人擔心自己的強姦案東窗事發,更多的人想發財,一些人想消災,至於精神性的內容根本不存在。

所以,王二好什麼都沒能改變,那個想生兒子的男人聽從大仙的戒律不過是為了傳宗接代,至於那些作為成本的女兒,最終還是該賣的賣該扔的扔。而被虐待的妻子呢?既不覺得自己被解救了,也不覺得女兒被賣掉又會怎樣。

「啟蒙」在這個村莊里是完全失效的,因為啟蒙的前提是,面對的是一個人,才能啟發心智,但眼前的這些生物還具備基本的人心與人性嗎?需要她的時候都高接遠迎,一旦她變成發財的障礙就潑一桶百家尿決絕地送神。

那群大媽對她說,「狐黃白柳,哪個法力大就請哪個唄。」在她們心裡,請神如點菜。所以,他們根本不相信什麼滿天神佛,也不害怕什麼怪力亂神,於他們而言一切都是策略、工具,抵達自己更大的利益。

雖然是仙,但在金礦面前,村民們也毫不留情

其實,王二好也沒想啟蒙誰,喚醒誰,拯救誰,她只不過都是行本分,但問題在於,其他人都在本分之下,她想把他們拽回人的本分都要付出代價。

這故事之中,時常出現一些鬼魂的顯形,只不過只有王二好自己能夠看到,你可以說這一切都是幻覺,當然,更多的時候它們在完成象徵,只有王二好是具備精神性的,還具備「相信」某些超越俗世的東西,只有她還具備善意。

所以,她能看見小動物變換了人形前來求救,能看見四爺的魂魄和她唏噓,能聽見跳井女孩最後的訴說,告訴她丈夫死亡的真相。

王二好最初用蒙昧對抗蒙昧,想以此借力打力地抵達澄澈,最終,混沌的人依舊混沌,她自己看透一切,卻陷入無盡的虛無和絕望,因為她無處可逃,就像她開著那輛半舊的麵包車四處尋訪,但兜兜轉轉始終無法離開那個破敗的村莊。

南方海灘上陽光明媚的照片只能徒留在畫里,永遠無法抵達。這個村莊不只是肉身的容器,也是宿命的結界。

好人死走逃亡,惡人橫行於世,剛剛燃起的點點星光又漸次熄滅,她褪下仙位,還魂成一個普通寡婦,如果再選一次,她會選擇一路成仙還是渾渾噩噩服從醬缸的規則?這世上到底誰會得救?誰又能救人?為什麼有些地方就如此晦暗永不被眷顧?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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