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和狼的約定

剛

爬上山坡，狐狸就停下腳步。

「怎麼啦？」小熊貓蹣跚著跟了上來。

「我好像聞到了什麼。」狐狸皺著鼻子仔細聞，「說不清楚，但是突然覺得有點危險。」

「是嗎？」小熊貓左顧右盼，「我們要不要換個方向走？」

「讓我想想。」狐狸豎起耳朵仔細聽，「只聽到風聲，但是這種氣味覺得挺熟悉又挺危險的……」

「那我們順著山坡走吧，走上風的方向。」

「好啊。」狐狸有點心不在焉，跟著小熊貓順著山坡慢慢走，心裡還是覺得有點不大對勁。

「是什麼氣味呢？」狐狸自言自語，「好像是……哎呀想起來了，是狼！」

「狼？」小熊貓嚇了一跳，「在哪裡？」

「不知道。」狐狸說，「總之我們稍微繞一繞吧，往上風處走總是沒錯的。」

「嗯嗯。」小熊貓加快了步伐，「我們先翻過前面那個山坡。」

狐

狸點點頭，想起以前遇見過的那隻老狼。鼻尖的毛已經變白，斷了半隻犬齒，絮絮叨叨說桔梗花的故事。

狐狸輕輕嘆了一聲。

剛爬上小山坡，狐狸就又聞到了些什麼。狐狸撲棱撲棱耳朵，這才看見不遠處有個胖乎乎的灰色小毛驢，正在悠閑地吃草。

狐狸一下子著急起來，邁著大步跑了過去，把小熊貓甩在後面。

「喂！」狐狸小聲喊，「快回去吧，附近有狼！」

小毛驢抬起頭，笑眯眯望著狐狸。「謝謝啦，我知道的哦。」

「知道還在這裡閑逛？」狐狸還沒喘勻氣，「你……沒事吧？」

「沒事呀。」小毛驢的眼睛彎成一道月牙，「我就是要去找狼的呢。」

小熊貓這才匆匆跑過來，剛好聽清最後一句。「你……是不是鬧彆扭啦？你怎麼不回家呢？哦對了，你家在哪裡？」

「他們在那邊。」小毛驢點點頭，指了個方向。「就是他們派我來的。我是在這裡吃點東西，過一會兒去狼群那裡。」

「狼群？」狐狸的眼睛睜大了。

「是啊，附近有個狼群。」小毛驢若無其事，「就在你們來的方向。」

「你……生病了吧？」狐狸想伸手摸摸小毛驢的額頭，可是夠不著。「去找狼？還是快回家吧。」

「嗯是啊。」小毛驢笑眯眯的，露出一口整齊的牙。「快到和狼群約定的日子了，我要去聯絡一下。」

「約定？」小熊貓問，「你們和狼群還有約定？你們是驢啊……」

「是啊。」小毛驢乾脆坐在了草地上，「你們是遠方來的吧？」

狐狸和小熊貓一起點點頭。

「真

好。」小毛驢羨慕地點點頭，「我就沒出過遠門。」

狐狸張開嘴想說什麼，想了想又閉上了。

「我只有一個指頭。」小毛驢點點頭，示意狐狸看自己的蹄子。「也只能在這裡草地上跑一跑了。」

「這有什麼關係嘛！」小熊貓叫起來。

「我們跑得不快。」小毛驢搖搖頭，「也不能爬樹，所以只能一群生活在一起，不能自己出門去更遠的地方。所以能出來找狼群，我還是挺高興的。」

「你……」狐狸說，「你知道狼群會吃了你吧？」

「不會的。」小毛驢搖頭，「我們有約定嘛。」

「又是約定。」小熊貓說，「什麼約定啊？能讓狼群不吃驢？」

「嗯，我們和狼群約定，每過幾個月，就會有幾頭驢去和狼群會合。最近日子快到了，我去先商量一下在哪裡會合。」

小

熊貓摘下一根草葉，叼在嘴裡，默默嚼著沒有說話。

「這是……」狐狸有些著急了。

「畢竟狼要吃肉嘛。」小毛驢繼續說，聲調沒有起伏。

「那你們就送上門去給狼吃？」小熊貓問。

「嗯是的。」小毛驢點頭，「不只是我們，我們附近還住著個羊群，也是一樣的。他們送出去的羊更多呢。」

「還有羊？」狐狸睜大眼睛。

「是啊。」小毛驢點點頭，慢慢悠悠數起來。「羊畢竟兩年能有三胎，我們驢呢，懷孕就得一年，三年才能有兩胎。羊每胎能生三到五個小羊，我們一胎只能生一個。所以羊群送出去的羊更多。」

狐

狸長長嘆了口氣，搖搖頭。

「嗯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小毛驢又笑起來，「覺得我們不應該這麼做，應該和狼拚命，是不是？」

狐狸想了想，沒有說話。

「聽說以前啊，的確是這樣的。」小毛驢說，「這個約定是幾十年前定下的，在定下來之前，也有許多驢是這麼想的。起了不少爭執呢。有些年輕的驢堅持要和狼群死戰到底，鬧得不可開交。還有一些偷偷跑出去攻擊狼群。」

「然後呢？」小熊貓問。

「兩敗俱傷唄。」小毛驢搖搖頭，「年輕精壯的驢死了一大批，狼也傷了死了一大批。不過吃虧的還是驢，畢竟狼有利齒利爪，還擅長打仗。我們只有蹄子，跑得還不快。雖然我們還算有力量吧……」

「……然後，就有了約定嗎？」狐狸問。

「是的。」小毛驢說，「後來羊群也加入了這個約定，到現在也有兩代時間了吧……一直都還挺和平的。」

「是嗎……」狐狸小聲說。

「那要是狼群壯大了，你們怎麼辦？」小熊貓問。

「狼要是跟我們要更多驢和羊，我們當然會拒絕啦。畢竟不合約定，我們是不會接受的，我們也有驢脾氣呀。最糟糕的結果就是接著打仗嘛，要是我們都死了，狼群當然也活不下去。狼群也明白這一點的，所以他們也不會生太多小狼，老狼也會自己離開狼群。」

狐狸眨了眨眼睛，又想起那隻尾巴尖長出了白毛的老狼。

「雖然我們現在能說話了，但是生活依然還是那樣啊。狼只能吃肉，要是不吃肉他們就活不下去。」小毛驢說，「驢比狼多了不少，要是打仗，總是兩敗俱傷。還不如換一種想法。」

狐

狸慢慢點點頭。

「這個合約，就是兩代以前狼群的頭狼和我們驢群的長老定下的。過了幾年，長老就去了狼群。後來聽說，狼群的頭狼也走了。現在，我們和狼群已經這樣生活了兩代了。要是有其他動物來襲擊我們和羊群的話，狼群就會來幫忙趕走他們。作為交換，我們會定時送一些羊和驢給狼群。」

「這……倒是很新奇的做法。」小熊貓說。

「這不是我們獨創的做法啦。」小毛驢笑眯眯搖搖頭。「聽說也是別的地方傳過來的。聽說有些鹿群和老虎也有這樣的約定呢。」

「總感覺……有些說不上來的滋味。」狐狸說。

「你是說，把自己送去給狼吃吧。」小毛驢笑起來。「這其實沒什麼的。上了年紀的驢和羊都做好準備了。大家都認為，這樣對驢對羊對狼來說，都是最好的。聽說在『那件事』以前，一些人類的部落也會這麼做呢。」

狐

狸搖搖頭。「我能想明白……但是，覺得有點接受不了。」

「這是平衡啊。」小毛驢說，「你看，比方說我們很厲害，把狼都消滅掉了，那又會怎麼樣呢？驢很快就會變多，然後把草都吃光，然後就都餓死啦。是因為狼吃驢，驢才不會死光的啊。」

狐狸想了想，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可是別的地方也有草地啊……」

「別的地方也會有狼啊。」小毛驢抖抖耳朵，「道理是一樣的，畢竟我們生存的地方，再大也是有限度的啊。」

小熊貓默不作聲。

「好啦，我該去找狼群啦。」小毛驢站起來，「休息差不多了。再見啦。」

狐狸和小熊貓揮了揮手，看著小毛驢悠閑地哼著歌走過山坡，消失在山坡的另一邊。

狐狸看看小熊貓，小熊貓也仰著頭看著狐狸。

「總覺得……」狐狸和小熊貓一起說。

「總之……」小熊貓搖搖頭，「唉，算啦。」

狐狸點點頭，望著小毛驢走去的方向，覺得腦子裡有兩個想法在打架。到底是哪個想法會勝利，他自己也不知道。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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