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註定失敗，那就體面地離開

關於項羽該不該退守江東，一直是爭論不休的問題。很多人和李清照一樣認為「卷土再重來未可知」，覺得他可以東山再起。而是真的是這樣嗎？

項羽少年時，項梁教他讀書，但他學了沒多久就不學了，項梁又教他學劍，沒多久又不學了，項梁因此特別生氣。項羽說：「讀書識字只能記住個人名，學劍只能和一個人對敵，要學就學萬人敵。」項梁於是又教項羽學習兵法，項羽非常高興，但是只學個大概，不肯深加研究。秦始皇到會稽遊玩，駕大船渡浙江，項羽與項梁一起觀看，項羽對項梁說：「秦始皇是可以被取代的。」項梁捂住項羽的嘴說：「你不要胡亂說話，否則會給全族招來禍患。」項梁因此對項羽另眼相看。項梁看好項羽顯然是覺得他有「鴻鵠之志」，然而這也暴露了項羽性格的一個缺陷：過於自負。

最可怕的是，這種自負從萌芽階段就被「呵護」的很好，項羽曾經經歷七十餘戰，未嘗敗績，還在事業輝煌時抱得美人歸，儼然霸道總裁迎娶白富美的傳奇故事。就像一個天才少年，憑藉過人天賦，一路開掛，早就習慣了周圍人的眾星捧月般的讚揚，習慣了以俯視的視角看待一切，習慣了成功。失敗是什麼？他根本沒有這個概念，他的受挫折能力為零！任何一次失敗（何況還是敗給了一個屌絲）都可能擊潰他心底的防線，由此產生的對自我的懷疑必然是致命的，會讓他失去唯一能夠讓他東山再起的不二法門——勇氣。

再者說，考察當時的實際情況，即便渡江成功，也絕無好果子吃。固陵戰敗後，項羽就且戰且退直到垓下，垓下突圍後又逃往東南直至烏江。史記中說「於是項王乃欲東渡烏江」，說明他原本是有退守之意的，至於最後自刎顯然是權衡之後的結果。

他做了哪些權衡呢？第一，逃亡的條件僅僅是「一舟一槳一亭長」，長時間戰鬥，體力早已消耗太多，一人渡江，沒有任何補給，沒有任何軍隊護送；第二，項羽還是那個項羽，江東早已不是那個江東。朱東潤《史記考索*讀高祖功臣侯者年表書後》記載「其間堂邑侯陳嬰已定豫章、浙江都浙自立為王，羽雖渡江，天下事已無可為者。」《史記*東越列傳》也介紹了當時情形，東越人早已佔有了浙江、江西、福建、湖南、和湖北，而且項羽戰敗後都站在劉邦這一邊，江東早已經不是當年起兵的江東了。即便回去了，劉邦可能會給他喘息的機會嗎？必然是「剩勇追窮寇」，一鼓作氣，幹掉項羽。

毛主席說項羽沽名釣譽，其實現實決定即便退守江東也無濟於事。而且江山易改，稟性難移，項羽形成的價值觀或者天性都決定了他自刎江東是下意識的一種選擇，也是最適合他的一種選擇。他不一定指望成為史書上的英雄，但他確實失去了成功的勇氣以及東山再起的現實條件。在此情況下，我們更願意他以一種英雄的姿態，體面地離開這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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