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譯機，打錢

撰文/ ? 麻策

編輯/ ? 趙艷秋

製圖/ ? 崔大發

視覺/ ? 穀粒多

01

我前些天看到一篇文章說，某手機品牌以它「前瞻性」的差異化策略，推出了全球首款翻譯手機，要終結翻譯機市場。

如你們所知，我是個做翻譯機的——不是翻譯手機，而是單獨的翻譯設備，也就是上述文中提到的要被「終結」的對象。

你們大多數人可能都沒見過翻譯機，從外形上說，有的像發胖版簡易手機，有的像個隨身WiFi，也有的像錄音筆。但必須承認，絕大部分的硬體配置上，翻譯機都不如手機。

那翻譯機單獨存在的價值在哪？說實話，我們也用了將近半年的時間來解答這個疑問。

我有個好學的朋友，手機上裝著網易有道詞典和騰訊翻譯君，所以，他的觀點就是，都有App了，為什麼還要翻譯機？

你可能不知道，手機或者翻譯App不可能適用於所有的交流場景。

比如，我們要發送語音的時候，需要把手機的話筒貼到嘴邊。這是因為手機天然是為近場通話設計，拾音距離有限。

這在一些需要翻譯的交流場景下，是非常尬的事兒。

試想一下，你漫步在曼哈頓街頭，突然一個外國友人主動跟你打招呼，你表面看上去很激動，實際上內心"慌得一批"。

你心想，完了完了，TA在說啥？然後你故作從容地從兜里掏出手機，打開翻譯App，摁下識別按鈕，把手機遞過去：「Pardon？（請再說一遍？）」

然後就是，你一句我一句，拉大鋸扯大鋸。

這時候如果你兜里裝著個翻譯機。「Hi」，你看到這個外國友人微笑著向你走來，你的手已經悄悄伸進口袋，當對方走近，你的翻譯機已經處於待命狀態。

你不用再把機器送到別人嘴邊，只需要拿在手裡。

看，和外國人交流好像也沒有那麼難。

你把「挑戰」成功轉移給了翻譯機：這要求它在語音識別和機器翻譯技術上都必須非常過關。事實上，目前的翻譯機還很難達到我們理想的狀態，但要相信春天已經在向我們走來。

這都是後話，我們現在要討論的是，翻譯機究竟有沒有單獨存在的必要。

我們認為有。我逛了不少店，也聊了一些供應商。科大訊飛、百度、搜狗、網易、小米生態鏈、獵豹，這些國內鼎鼎大名的公司也都認為有。

所以，哪怕翻譯App真能打敗翻譯機，可一想到還有這麼多大公司頂在前面，我的內心就平靜多了。

話說回來，雖然我們腦補過無數使用場景，也親自去了幾趟曼哈頓，但到了真要做決定的節骨眼，我和合伙人依然有所顧慮。

我和合伙人當年都是機器翻譯出身，研究生那會做過翻譯軟體。那會我們是冷門生，後來轉行去做互聯網。沒想到兜兜轉轉，我們還能回來做自己專業的事，說實話，我們打內心還是喜歡這個行當的。

但我們也並不確定翻譯機這玩意兒究竟有多大的市場需求。換句話說，什麼人會買這個東西？能賣多少？這是做新硬體的困惑所在。

我們想先聽取天使投資人的意見。我們的投資人在投資圈雖算不上聲名赫赫，但也絕對不是泛泛之輩，他見解獨到，尤其在對趨勢的把握上非常有一套。

那天晚上，我們和投資人約在國貿吃飯，我們說了很多想法，他聽得聚精會神，但似乎沒什麼表達慾望。直到凌晨12點多，飯局結束，我把他送上車。「想做什麼就去做」，他搖下車窗對我說，「想清楚了就去做。」

車走後，我和合伙人就著幾罐啤酒，坐在馬路牙子上聊到深夜。但我們最終作出決定，還要感謝科大訊飛。

首先，訊飛在2016年底發布曉譯翻譯機，幫助我們堅定了做翻譯機的信心：人家這麼大一公司都在做，證明我們的眼光還不錯。

然後，訊飛翻譯機2999元的定價，給了我們這些創業公司生存的空間，讓我們在中低端市場有了分一杯羹的機會。

最後，訊飛為翻譯機這個新品類爭取到了最大的曝光機會。自總理點贊之後，訊飛翻譯機近期又被總理當做外交「新國禮」贈予了保加利亞總理。

不誇張地說，這台「國禮機」對行業的意義，某種程度上不亞於2015年總理到中關村創業大街喝的那杯30塊錢的拿鐵咖啡。

02

對我們這些小公司而言，科大訊飛毫無疑問是燈塔般的存在。

有多少人愛它就有多少人嫉妒它。大家也都喜歡把它的翻譯機放進競品分析PPT，通過與之對比，尋找存在感。

訊飛可以說是翻譯機領域的蘋果，目前也只有它的翻譯機敢定這麼高的價格。

2999元，夠買一部不錯的品牌旗艦手機了。這個定價對我來說還是一個不小的挑戰，但我不能代表廣大消費者。

我猜，他們多數不是很有錢就是很願意掏錢，不然iPhone為何如此暢銷？

當然，消費者願不願意掏錢只是一方面，對於在計劃經濟和市場經濟兩套體系下做生意的訊飛來說，根本不愁沒有銷路。

我看了訊飛財報，也聽了供應鏈朋友帶給我的消息，去年訊飛翻譯機出貨量就有20多萬台，更多是出在政府渠道，如援疆援藏。

難怪訊飛的人說，「盈利了，而且盈利還不少」。人家定價高有定價高的道理。如果換作我們，肯定死得很慘。

百度也是一家敢把翻譯機賣上2000元的公司，但這家國內的AI巨頭顯然沒太把零售當回事。就像共享充電寶一樣，租賃是百度翻譯機的核心業務。

聽說百度Wi-Fi翻譯機是百度內部黑客松上獲黑馬獎的項目，按慣例享受到了李廠長請客吃飯的待遇。百度也是最早把移動Wi-Fi功能做進翻譯機的。

不看好翻譯機零售不難理解：出境游雖然每年已經有1.4億人，但誰會為這一次旅遊特意買個翻譯機？

我估計百度的產品經理會想：出國前，用戶可以在攜程或機場隨手租一台，翻譯功能用不著的時候，還能充當個移動Wi-Fi，而且租金實惠。

走租賃模式，實際上讓百度遠離了翻譯機價格戰。

一輪拼殺下來，這兩天新入局的獵豹，已經把它的小豹AI翻譯棒的嘗鮮價定在了149元，比講究「感動人心，價格厚道」的小米生態鏈產品魔芋翻譯機還便宜100塊錢，不知魔芋的同學們有沒有感到緊迫感。

雖然Robin請百度翻譯機團隊吃過飯，但這個「親兒子」在家裡的受重視程度，向來也比不過像渡鴉科技這樣的「乾兒子」。

即便渡鴉音箱被百度戰略性放棄，渡鴉的團隊人數銳減之後，據說也還有10個人，但時至今日，百度翻譯機也不過就幾個全職人員在干。

與百度相比，搜狗對翻譯機要重視得多，聽圈子裡的朋友說，王小川自己講是當戰略級產品來看。

翻譯機有在線翻譯和離線翻譯兩種，搜狗是離線翻譯的支持者。離線方式即拿即用無需聯網，但相對在線翻譯，對設備本身運算能力及內存的挑戰更大。

搜狗翻譯寶的離線模型，官方說法是已經可以壓縮到在線模型的1/40，比較小巧，翻譯效果媲美在線。

作為搜狗AI的第一個落腳點，可見搜狗對翻譯機下了不少心思。

搜狗翻譯寶價格大概是訊飛的一半，他們還有另外一款售價不到400塊的錄音翻譯筆，這個產品我買來體驗了一下，感覺錄音比翻譯更實用。

和王小川一樣，網易有道CEO周楓對翻譯機也頗為重視。

最近有風聲說，周楓期望他們有道翻譯蛋的二代版本「能夠改變智能翻譯硬體格局」。可以拭目以待。有道翻譯蛋同樣是有道推出的首款智能硬體，銷量應該超過了10萬台，在這個圈子10萬是一個門檻。

邁過10萬門檻的還有小米生態鏈公司「香蕉出行」，這是小米早期員工出去創辦的一家公司，最早做的是導遊預約App，後來採用微軟的翻譯引擎推出了自有品牌魔芋翻譯機，微軟在幾次全球大會上都瘋狂安利了這個產品。

他們也遵循了小米一貫的成本定價策略，「不要998隻要249」。這是一個前無古人，但後有來者的定價。獵豹移動很快再次刷新了價格底線。「只要149，你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當初我周圍的人剛聽說魔芋翻譯機的價格時，都認為那是一款需要和手機配合的耳機。

你想，當時市場上都是幾千元的產品，突然出來一個249元的，你還不得把它當成配件嗎？後來，我在小米有品上買了這款產品才知道，跟訊飛一樣，這是一個獨立完整的翻譯機！

像我們一樣，創業公司一般需要尋求第三方翻譯技術的合作。沒有自研技術的問題在於，後續產品的更新有賴於別人技術的更新。

魔芋翻譯機採用了微軟的人工智慧翻譯引擎，包括語音識別、自然語言理解和機器翻譯三個模塊，也搭載了小米小愛同學語音平台。

我發現，魔芋翻譯機能做更多的事，比如學英語、聽歌、講故事、問天氣，這讓它看上去不再是一個單純的翻譯機，更像是一個手持版智能音箱。

這個市場，大家的路數都不太一樣。我決定，先安靜地做個翻譯機，盡量先不做越界的事。

03

我是純粹的互聯網出身，決定轉做硬體前，受一個前輩忠告：「這和決定練葵花寶典沒什麼區別。」首先要忘掉過去做互聯網的那一套。

我當時恰恰是希望發揮我互聯網的優勢的，就像雷軍做小米。

我做的第一款硬體是家庭智能鬧鐘，設計簡單大方，無論是放在床頭還是放在客廳，都是美的享受。

關鍵我不覺得做硬體是多難的事，我們只負責設計，方案商負責幫我們搞定其餘問題。

當時，我和其他跨界的互聯網人士一樣，進入到一個思維落後的行業，就產生了自己是救世主的幻覺。直到我們產品上市滯銷，我才恍然從夢中驚醒。

一個做硬體的朋友給我指點：「你要想做個智能電水壺，首先要能把電水壺做好。」這對我影響很大。

從頭再來，我決定放棄方案商（實際上稍微有點技術含量的東西它們都做不好），要求所有環節自己掌控。

因此，我們為做翻譯機進行了大量市場調研。出境游目前無疑是大家都押寶的市場。但有意思的是，翻譯App的使用，實際上95%以上發生在國內。

理論上，翻譯機在國內同樣擁有廣泛市場，尤其是在教育領域。

英語學習群體是我們的目標人群。

我一幫子朋友跟我講，他們會覺得購買翻譯機給孩子用比手機更放心。它只能學外語，別的啥也不能幹。

市場其實就是一張饑渴的大嘴，你只管往裡面喂吃的，至於它喜歡吃啥，在你能拿到足夠的、確切的數據證明之前，大可不必太上心。這是我做硬體這幾年的感受。

漢王有個產品叫e典筆，「輕輕一掃」就可以識別生詞，這種功能其實邏輯上來講早就應該被手機淘汰，但這是漢王旗下子公司排名第二的業務，一年還有40萬的出貨量。

這個案例其實側面給了我們信心。

現在是翻譯機剛起量的時候，但未來會增長到多大規模，只能算命沒人能知道。

我們對翻譯機的預期不會太高，認為任何一家如果能做到一年50萬台的出貨量，就已經算是比較大的成功了。

今年以來，大廠小廠各種類型的翻譯機面世，火藥味漸濃。但翻譯機的行業競爭遠沒到「百箱大戰」的程度。

前陣子有個統計報告說，今年全球智能音箱保有量將達到1億部。翻譯機至少要低一個量級，沒必要抬高自己。

但就算市場比音箱小，不代表它不重要。

翻譯類服務儼然已經是一個戰場，翻譯App的價值已經反超了辭典App，過去百度在中英翻譯上是國內當之無愧的第一，但現在正被其他家迎頭趕上，我們能感受到的是，騰訊勢頭很猛，它內部就有3個團隊在做翻譯。

鳴槍開戰，翻譯機將是這個戰場的重要陣地。

不多講了，我還要拜訪供應鏈的一個老夥計，拜託他解決一個設計問題。

我們的產品也要快馬加鞭。趁著這陣子大廠都在宣傳的風口上，推出產品，就像雷軍說的那樣，在風口上順勢而為，對我這個做翻譯機的創業者來說，是最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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