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大同,天下黃花
劉震雲有部作品叫《故鄉天下黃花》。沒讀過,但喜歡名字。查了一下,不是謳歌故鄉的作品。最近,成龍在大同市,搞星光扶貧,聽說要在大同搞一個影視基地。成龍大哥在大同,到處品嘗小吃的視頻,在朋友圈和微信群盛傳,有一段是吃黃花菜摘黃花菜。
黃花菜是大同的特產之一。我小時候,差不多二十年前,基本上家家戶戶有黃花菜。花能吃能賣,杆子能架油皮,葉子可以編籃子,渾身是寶。黃花的香,是那種甜甜的香,花蕊特別細,花又好看,黃中帶綠,總有人湊上去聞聞,順手就摘了。
黃花菜栽一次即可,但大家慢慢的都不種了,主要是摘黃花非常辛苦,連續幾年賣不上好價錢。摘黃花在六月中旬至七月上旬,大概四十來天,正好是暑假。黃花菜必須在大清早摘,開花前為最佳採摘期,不能讓太陽見到,否則就開花了,不能蒸了。
正是大夏天,每天大早上,太陽升起之前,露水降落之前,人們披著塑料布或雨衣,頂著露水,把黃花菜摘下來,小心翼翼,一顆一顆的,不能弄折了,不能掉地里。天還朦著呢,就得到地里採摘,說實話,這種營生非常辛苦,起個大早,頂著露水,剛開始很爽,時間長了,就是涼,身體會吃不消。
把鮮黃花擔回家,一般也快九十點了,要趁著新鮮,趕緊上鍋蒸,蒸掉鮮黃花里的秋水仙鹼,人體吸收了會中毒。大夏天的,一籠一籠的,蒸好久,灶火也熱,人們直流汗。蒸完再用簸箕端到土皮屋頂上,大太陽下擺曬,隔幾個小時就得翻一翻。
要擺曬個兩三天,黃花菜才會幹透,才能形成常見的干黃花。上好的干黃花,色澤亮麗,沒有斑霉,條直肉厚。擺曬的時候,還得防雨水,雨水一沾就黑了。陰天多了也不成,蒸完曬不了,也壞了。要不說農民難伺候呢,可其實是老天爺凈為難農民。
黃花菜金貴,在我們老家,晒乾後是按兩來計算的,因為貴,能賣錢。黃花產量並不高,一家也就賣個千把塊。不過那個年月,錢值錢。很多農民,靠著種點黃花菜,養兩頭豬,喂三隻羊,給兒女交學費,供個柴米油鹽。
小時候我們都不稀罕黃花菜,沒幾個人願意吃,鮮黃花太甜,直接吃拉肚子,偶爾家裡弄點兒黃花菜,炒雞蛋炒豆腐啥的,小孩子都瞪眼,嫌不好吃,甜,膩味。
後來才知道,是方法不對。離開老家才慢慢意識到,黃花菜是好東西啊。涼拌,煲雞湯,炒雞蛋,炒辣椒,做扣肉的底菜,都可以,味道佳,營養好。要不貴呢,小地方的人真不會吃,簡直簡是暴殄天物。
大學時,在食堂偶爾看見尖椒肉炒黃花菜,看著就好,滿心歡喜,特別好吃,問了廚師,回家如法炮製,果然是以前不會吃,慢慢的喜歡上黃花菜,越來越喜歡。這會兒,眼前就是鮮黃花炒土雞蛋的畫面,清香可口,味美至極。
以前還聽說,北京人上墳或者燒紙的時候,才買上一小把黃花菜,做祭祀用的素菜,十幾根的樣子。這還是在說黃花金貴啊。這麼說還真是,在我們家,過個時頭八節的,要做貢菜,必定有黃花菜和豆腐。來北京才發現,黃花菜很常見,因為豆腐腦的鹵裡面,必須有黃花菜,但很少。
黃花菜屢屢進入文人的詩句。我最愛的東坡有詩:「萱草雖微花,孤秀能自拔,亭亭亂葉中,一一芳心插」。大詩人白居易也有過詩:「杜康能散悶,萱草解忘憂」。文人騷客給黃花菜起了很多好聽的名字,黃花菜也叫忘憂草、萱草,還有很多文縐縐的名字。
在我們老家,黃花菜也叫金針,黃花菜的花蕊,像金色的針。金針才是最好聽的名字嘛。莫道農家無寶玉,遍地黃花是真金。我覺得吧,金針這名字,正好對應了這句詩。真金,真金,反過來就是金針嘛。跟普通話比,大同話里有不少辭彙是反著的,比如掙扎,我們當地就叫扎掙,以後再說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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