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前221年
二十六年（庚辰，公元前二二一年）
①王賁自燕（都薊城今北京西城區）南攻齊（都臨淄今山東淄博臨淄區），猝入臨淄（今山東淄博臨淄區），民莫敢格者。〔格，止也，斗也。〕秦（都咸陽今陝西咸陽）使人誘齊王（田建），約封以五百里之地，齊王（田建）遂降，秦（都咸陽今陝西咸陽）遷之共（今河南新鄉輝縣市），〔《班志》，河內郡（首府懷縣今河南焦作武陟縣）有共縣（今河南新鄉輝縣市）。《史記正義》曰：今衛州（首府汲縣今河南新鄉衛輝市）有共城縣（今河南新鄉輝縣市）。〕處之松柏之間，餓而死。齊（都臨淄今山東淄博臨淄區）人怨王建不早與諸侯合從，聽奸人賓客以亡其國，歌之曰：「松耶，柏耶，住建共（今河南新鄉輝縣市）者，客耶！」疾建用客之不詳也。〔《索隱》曰：謂不詳審用賓客，不知其善否也。齊（都臨淄今山東淄博臨淄區）田氏亡。〕
臣光曰：從衡之說雖反覆百端，然大要合從者，六國之利也。昔先王建萬國，親諸侯，使之朝聘以相交，饗宴以相樂，會盟以相結者，無他，欲其同心戮力以保家國也。向使六國能以信義相親，則秦（都咸陽今陝西咸陽）雖強暴，安得而亡之哉！夫三晉者，齊（都臨淄今山東淄博臨淄區）、楚（都郢都今安徽淮南壽縣）之藩蔽；齊（都臨淄今山東淄博臨淄區）、楚（都郢都今安徽淮南壽縣）者，三晉之根柢；形勢相資，表裡相依。故以三晉而攻齊（都臨淄今山東淄博臨淄區）、楚（都郢都今安徽淮南壽縣），自絕其根柢也，以齊（都臨淄今山東淄博臨淄區）、楚（都郢都今安徽淮南壽縣）而攻三晉，自撤其藩蔽也。安有撤其藩蔽以媚盜。曰「盜將愛我而不攻」，豈不悖哉！
②王（嬴政）初並天下，自以為德兼三皇，功過五帝，〔伏羲、神農、黃帝為三皇。少昊、顓頊、高辛、唐堯、虞舜為五帝。宋均注《援神契》引《甄耀度》曰：伏羲、神農、燧人為三皇。黃帝、顓頊、帝嚳、唐堯、虞舜為五帝。孔穎達曰：鄭玄注《中候敕省圖》引《運斗樞》：伏羲、女媧、神農為三皇。五帝者，德合五帝座星者稱帝，則黃帝、金天氏、高陽氏、高辛氏、陶唐氏、有虞氏是也；實六人而稱五者，以其俱合五帝座星也。《白虎通》取伏羲、神農、祝融為三皇。帝者，天之一名，所以名帝。帝者，諦也，言天蕩然無心，忘於物我，公平通遠，舉事審諦，故謂之帝也。帝號同天，名所莫加，而稱皇者，以皇是美大之名，言大於帝也。〕乃更號曰「皇帝，命為「制」，令為「詔」，〔師古曰：天子之言，一曰制書，二曰詔書。制書，謂其制度之命也。如淳曰：詔，告也。自秦（都咸陽今陝西咸陽）、漢（都長安今陝西西安）以上，唯天子得稱之。〕自稱曰「朕」。〔古者君臣之間通稱曰朕；自秦（都咸陽今陝西咸陽）定製，唯天子獨稱之。〕追尊庄襄王（贏楚）為太上皇。〔太上者，極尊之稱也。始皇（嬴政）自號曰始皇帝，故追尊庄襄王（贏楚）為太上皇。自漢高帝（劉邦）以尊太公，此後不復為追號。〕制曰：「死而以行為謚，則是子議父，臣議君也，甚無謂。自今以來，除謚法。〔周公（姬旦）作謚法，緣行之美惡以立謚。如幽、厲之君，雖孝子、慈孫，百世不能改也。今秦（都咸陽今陝西咸陽）除之，畏後人加己以惡謚也。〕朕為始皇帝，後世以計數，二世、三世至於萬世，傳之無窮。」
③初，齊（都臨淄今山東淄博臨淄區）威（田因齊）、宣（田辟疆）之時，鄒衍論著終始五德之運；〔所謂終始五德之運者：伏羲以木德王；木生火，故神農以火德王；火生土，故黃帝以土德王；土生金，故少昊以金德王；金生水，故顓頊以水德王；水生木，故帝嚳又以木德王；木又生火，故帝堯以火德王；火又生土，故帝舜以土德王；土又生金，故夏（都斟鄩今河南洛陽偃師市）以金德王；金又生水，故商（都朝歌今河南鶴壁淇縣）以水德王；水又生木，故周（西周，都豐鎬今陝西西安長安區；東周，都洛陽今河南洛陽洛龍區）以木德王：此五德之終而復始也。鄒衍以為周（西周，都豐鎬今陝西西安長安區；東周，都洛陽今河南洛陽洛龍區）得火德，蓋以火流王屋（位於今河南濟源市）為周（西周，都豐鎬今陝西西安長安區；東周，都洛陽今河南洛陽洛龍區）受命之符，且服色尚赤故也。就衍之說以為終始，秦（都咸陽今陝西咸陽）當以土為行。今始皇（嬴政）以水勝火，自以水為行，所謂推五勝也。漢（都長安今陝西西安）初以土為行，蓋亦祖衍之說也。〕及始皇（嬴政）並天下，齊（都臨淄今山東淄博臨淄區）人奏之。始皇（嬴政）採用其說，以為周（西周，都豐鎬今陝西西安長安區；東周，都洛陽今河南洛陽洛龍區）得火德，秦（都咸陽今陝西咸陽）代周（西周，都豐鎬今陝西西安長安區；東周，都洛陽今河南洛陽洛龍區），從所不勝，為水德。始改年，朝賀皆自十月朔；衣服、旌旄、節旗皆尚黑；數以六為紀。〔夏（都斟鄩今河南洛陽偃師市）以建寅之月為歲首，殷（都朝歌今河南鶴壁淇縣）以建丑之月為歲首，周（西周，都豐鎬今陝西西安長安區；東周，都洛陽今河南洛陽洛龍區）以建子之月為歲首；今始皇（嬴政）以建亥之月為歲首，是改年也。自此紀年皆以十月為歲首，朝賀以十月朔。以水為行，故色尚黑。水成數六，故以六為紀。〕
④丞相綰言：「燕（都薊城今北京西城區）、齊（都臨淄今山東淄博臨淄區）、荊（都郢都今安徽淮南壽縣）地遠，〔避庄襄王（贏楚）諱，故以楚為荊。《索隱》曰：丞相綰，姓王。〕不為置王，無以鎮之。請立諸子。」始皇（嬴政）下其議。廷尉斯曰：〔《班書·百官表》：廷尉，秦（都咸陽今陝西咸陽）官。應劭曰：聽獄必質諸朝廷，與眾共之；兵獄同制，故稱廷尉。師古曰：廷，平也；治獄貴平，故以為號。〕「周（西周，都豐鎬今陝西西安長安區；東周，都洛陽今河南洛陽洛龍區）文（姬昌）武（姬發）所封子弟同姓甚眾，然後屬疏遠，相攻擊如仇讎，周（西周，都豐鎬今陝西西安長安區；東周，都洛陽今河南洛陽洛龍區）天子弗能禁止。今海內賴陛下神靈一統，皆為郡、縣，諸子功臣以公賦稅重賞賜之，甚足易制，天下無異意，則安寧之術也。置諸侯不便。」始皇（嬴政）曰：「天下共苦戰鬥不休，以有侯王。賴宗廟，天下初定，又復立國，是樹兵也；而求其寧息，豈不難哉！廷尉議是。」
分天下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監。〔裴駰曰：三川（首府洛陽今河南洛陽洛龍區）、河東（首府安邑今山西運城夏縣）、南陽（首府宛縣今河南南陽宛城區）、南郡（首府江陵縣今湖北荊州江陵縣）、九江（首府陰陵今安徽滁州定遠縣）、鄣郡（首府鄣縣今浙江湖州安吉縣）、會稽（首府吳縣今江蘇蘇州吳中區）、潁川（首府陽翟今河南許昌禹州市）、碭郡（首府睢陽縣今河南商丘睢陽區）、泗水（首府沛縣今江蘇徐州沛縣）、薛郡（首府曲阜今山東濟寧曲阜市）、東郡（首府濮陽今河南濮陽濮陽縣）、琅邪（首府琅琊今山東青島黃島區）、齊郡（首府昌國縣今山東淄博張店區）、上谷（首府沮陽縣今河北懷來縣）、漁陽（首府漁陽縣今北京懷柔區）、右北平（首府平剛今內蒙赤峰寧城縣）、遼西（首府陽樂今遼寧錦州義縣）、遼東（首府襄平今遼寧遼陽文聖區）、代郡（首府代縣今河北張家口蔚縣）、巨鹿（首府巨鹿今河北邢台平鄉縣）、邯鄲（首府邯鄲今河北邯鄲邯山區）、上黨（首府長子今山西長治長子縣）、太原（首府晉陽今山西太原晉源區）、雲中（首府雲中今內蒙呼和浩特托克托縣）、九原（首府九原城今內蒙包頭九原區）、雁門（首府善無縣今山西朔州右玉縣）、上郡（首府膚施今陝西延安綏德縣）、隴西（首府狄道今甘肅定西臨洮縣）、北地（首府義渠縣今甘肅慶陽寧縣）、漢中（首府南鄭縣今陝西漢中南鄭區）、巴郡（首府江州縣今重慶江北區）、蜀郡（首府成都今四川成都）、黔中（首府黔城今湖南懷化沅陵縣）、長沙（首府湘縣今湖南長沙長沙縣），凡三十五郡，與內史（首府咸陽今陝西咸陽）為三十六郡。《班書·百官表》：郡守掌治其郡；郡尉掌佐守典武職、甲卒；監御史掌監郡。余謂守、尉、監，官名也。《記王制》：天子使其大夫為三監，監於方伯之國。〕
收天下兵聚咸陽（今陝西咸陽），銷以為鍾鐻（jù）、〔虡（jù）者所以懸鐘，橫曰筍，植曰虡（jù）。〕金人十二，重各千石，置宮庭中。〔《史記正義》曰：《漢書·五行志》：時大人見臨洮（今甘肅定西臨洮縣），長五丈，足履六尺，皆夷狄服，凡十二人；故銷兵器，鑄而象之，所謂「金狄」也。〕一法度、衡、石、丈尺。徙天下豪桀於咸陽（今陝西咸陽）十二萬戶。
諸廟及章台、上林皆在渭（見前二五五年）南。〔上林在漢（都長安今陝西西安）長安縣（今陝西西安長安區）西南。秦（都咸陽今陝西咸陽）始起上林苑，至漢武帝（劉徹）又增而廣之。〕每破諸侯，寫放其宮室，作之咸陽（今陝西咸陽）北阪上，〔程大昌《雍錄》曰：咸陽（今陝西咸陽）北阪，漢武帝（劉徹）別名渭城（今陝西咸陽渭城區）。阪，即九嵕諸山麓也。〕南臨渭（見前二五五年），自雍門以東至涇（見前二四六年）、渭（見前二五五年）（在今陝西西安高陵區匯合），殿屋、復道、周閣相屬，〔徐廣曰：雍門在高陵縣（今陝西西安高陵區）。《史記正義》曰：在今岐州（首府雍縣今陝西寶雞鳳翔縣）雍縣（今陝西寶雞鳳翔縣）東。余按《班志》，高陵縣（今陝西西安高陵區）屬左馮翊（首府長安今陝西西安未央區），左輔都尉治焉；雍縣（今陝西寶雞鳳翔縣）屬右扶風（首府長安今陝西西安未央區）。二說相去何遠也？《三輔黃圖》曰：長安（今陝西西安）城西出北頭第一門曰雍門，本名西城門。但長安（今陝西西安）本秦（都咸陽今陝西咸陽）離宮，秦（都咸陽今陝西咸陽）之咸陽（今陝西咸陽）則漢（都長安今陝西西安）扶風（首府長安今陝西西安未央區）之渭城（今陝西咸陽渭城區）也。渭城（今陝西咸陽渭城區）與長安（今陝西西安）相去雖不遠，然秦（都咸陽今陝西咸陽）時長安（今陝西西安）未有十二門也。豈作史者因漢（都長安今陝西西安）之雍門而書之歟！涇（見前二四六年）、渭（見前二五五年）（在今陝西西安高陵區匯合），言涇（見前二四六年）、渭（見前二五五年）之交也（在今陝西西安高陵區匯合）。復道，閣道也；上下有道，故謂之復。〕所得諸侯美人、鐘鼓以充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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