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慘案蔣介石選擇不抵抗，後「每日起床國恥紀念一次」

文｜周渝

90年前，日本以保護僑民為名出兵山東而釀成的濟南慘案，不僅是國民政府建立以來與日本發生的首次重大衝突，亦對日本軍部對華政策產生深遠影響，是近代中日關係史上的重要拐點。

1928年5月3日，濟南城外商埠一帶，中日兩軍發生戰鬥，激戰一直持續到4日，死傷者高達千人，直到蔣介石下令停火，北伐軍才撤出商埠。4日當天，南京的國民政府和北京的北洋政府都向日本政府拍發了外交抗議，但日軍在濟南的暴行仍未消停。另一方面，日本國內對濟南事件的報道越來越離譜，5月5日的《朝日新聞》刊登的新聞中將被殺的日本僑民人數誇大至280名，而日本陸軍省發布的消息更誇張，說「三百多名日本僑民慘遭殺害」。頓時日本舉國上下，一片「膺懲暴支」（即「懲罰暴戾的中國」）之聲。而日本內閣會議也在同日決定，再增援1個師團的兵力到濟南，是為日本第三次出兵山東。

5月7日，已在衝突現場的第6師團師團長福田彥助向蔣介石提出五項要求：一、國民革命軍須離開濟南及膠濟路兩側20華里以外；二、中國軍隊治下，嚴禁一切反日宣傳，及其他之排日運動；三、嚴懲與騷擾及暴虐行為有關之高級軍官；四、在日軍前面與日軍抗爭之軍隊，解除其武裝。五、為監視實行上列各條件起見，將辛庄、張庄兩兵營開放。限本晚12時前有圓滿之答覆，否則，日軍採取自由行動。

1928年，在青島集結的日軍。北伐戰爭中，日軍三次出兵山東，路線都是先由青島登陸，繼而進軍濟南

日軍的「最後通牒」不給北伐軍一點喘息的機會，戰地政務委員會主席蔣作賓請其延長答覆時間，未獲允許。當晚10點，蔣介石派高級參謀熊式輝、戰地政務委員羅家倫與福田師團長談判，並接受了部分屈辱性條件。然而日軍仍然於5月8日按原計劃對濟南發動總攻，並調飛機、火炮助陣。因北伐軍之前已奉命撤出，雙方未發生大戰，日軍於10日輕取濟南。但在這兩日的戰鬥中，日軍以重炮轟擊濟南城，造成大量中國軍民死傷。據《中華民國專題史》（第四卷）載，日軍炮擊濟南，導致中國軍民死3254人，傷1450人。而整個事件中日本僑民的傷亡情況，則為死15人，傷15人，規模不可同日而語。

濟南慘案對於尚未完成統一的國民黨人而言無疑是一個嚴峻的考驗。日軍先後三次出兵山東，其對膠濟線及滿蒙的野心昭然若揭。換而言之，若北伐軍向東三省進軍，必然招至日軍阻撓，至於轉兵華北，同樣有可能招致干涉。事件期間，蔣介石曾於5日到黨家莊與馮玉祥、黃郛、王正廷等人商議對策。蔣認為「以國家民族大計先後緩急之理勢論之，應以先求國內統一為宜」，主張「忍耐」。

儘管7日蔣已接受了日方部分條件，但日軍還是沒有給新生的國民政府一點顏面，仍然於10日攻佔濟南城。就在濟南淪陷的同日，蔣介石確認了以繼續北伐為唯一方針，為避免夜長夢多，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北伐。11日，北伐軍接到蔣介石的命令，繞道德州，繼續向京津進軍。在蔣發給馮玉祥的電報中，有「正如兄意，對日暫取不抵抗主義」之語。所謂的「不抵抗主義」，長期以來被認為是蔣介石在後來的九一八事變中給張學良的指示，這不屬實。但在更早的濟南事件中，「不抵抗」之命令卻著實出自蔣介石之手。

1928年5月1日，出兵山東的日軍最高指揮官，第6師團師團長福田彥助（前左二）率部進駐濟南

不過客觀地說，日本決定出兵山東之時，軍部就有一派較為激進的主張，即在山東就地徹底消滅北伐軍！以當時北伐軍的戰力，若與日軍硬碰，結局恐怕不容樂觀，倒是北洋軍閥樂意看到這樣的局面。繞道北伐，是個既屈辱而又無可選擇的決定。1928年5月10日，蔣介石在日記中寫下：「余自定日課，以後每日六時起床，必作國恥紀念一次，勿間斷，以至國恥洗雪後為止。」

關於濟南慘案，還有個非主流的陰謀論說法，出自河本大作1953年在戰犯監獄寫下的濟南慘案內幕：「張作霖的日籍軍事顧問松井七夫和町野武馬唆使日本財團大倉組，賄賂了當時的日本首相田中義一，並在相當程度上促使田中義一做出出兵山東，製造濟南事件的決定。這是張作霖對付蔣介石，阻撓北伐軍北上的一個手段。」該說法尚未得到佐證，姑且作為參考。

受濟南慘案之影響最直接的，是蔣介石的南京國民政府。決定繞道北伐後，蔣介石於5月13日正式下令：第一集團軍（蔣介石嫡系）一部分留駐魯東，監視日軍；一部分由平陰附近渡河，與第二、第三集團軍相呼應，進取德州。第二集團軍（馮玉祥部）以主力部隊沿京漢鐵路東方地區北上，攻略河間、保定，直搗京津；第三集團軍（閻錫山部）則與第二集團軍相聯繫，主力由京漢線西北地區活動，威脅敵之側背，會取北京。這個調整，導致在北伐的最後關頭，蔣介石親率的第一集團軍多數部隊未能參戰。也就是說受濟南慘案的影響，蔣介石放棄了親自率軍進軍京、津地區的可能性，從而推遲了他個人對華北地區的控制，也為日後蔣閻馮中原大戰埋下隱患。從這個層面上看，對南京國民政府的統治格局影響極為深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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