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進波蘭和波羅的海 駐德美軍面臨冷戰後最大調整？
美國駐德國的軍事基地分布圖
二戰後，處在歐洲地緣中心位置、分裂的東西德是美蘇冷戰對峙的最前沿，為對抗蘇聯紅軍駐東德的強大集群，美軍駐西德兵力最高峰時達10萬餘人、擁有軍事基地200多個。冷戰後，因阿富汗戰爭、伊拉克戰爭和反恐戰爭需要以及美國戰略重心轉向亞太，駐歐洲與德國的美軍軍力遭大幅裁減。根據五角大樓2016年的數據，駐德美軍基地已減少至30餘個，但仍有34，562人，僅次於駐日的38，807人。
美軍駐德國拉姆施泰因空軍基地
德國實際上是駐歐洲美軍的大本營，同時是美軍在阿富汗、中東和非洲作戰的後方基地。美軍9大聯合作戰司令部之一的歐洲司令部，總部駐節德國斯圖加特帕奇軍營。其防區包括51個國家和地區，區域面積超過5千4百萬平方公里，涵蓋歐洲、俄羅斯、冰島、格陵蘭群島及以色列。該司令部統轄所有駐歐美軍，美軍歐洲司令部長官兼任北約歐洲盟軍最高司令官；美國陸軍駐歐洲司令部長期設在德國海德堡坎貝爾軍營；德國萊茵蘭-普法爾茨州的拉姆施泰因基地，則是駐歐美國空軍司令部所在地，亦是北約最大的空軍基地。
冷戰時期，駐德美軍和西德國防軍聯合演訓。
德國（前西德）和華府之間，在從冷戰時代直至2000年的半個多世紀里都維持著密切的同盟關係。但是自2016年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伊始，歐洲—尤其是號稱「歐盟發動機」的德國—已經從多個方面體察到：這個自2003年伊拉克戰爭便開始走向衰落，並與歐洲的多邊主義世界觀漸行漸遠的超級霸權，未來可能不但無法作為歐盟的後盾，甚至將會站在歐盟利益的對立面了。英國皇家國際事務研究所的研究員溫賈姆里說：「歐洲國家花了過去一年半的時間嘗試各種方式來影響特朗普總統，但截至目前，無論是德國總理默克爾的直言不諱還是法國總統馬克龍的紅地毯都沒能從根本上改變特朗普的政策決定。」智庫卡內基歐洲中心負責人瓦拉西克說：「特朗普總是視歐洲領袖為敵，一一抨擊各國後，再利用美國的權力與財力對抗他國的優勢。」而2018年7月特朗普出訪歐陸前後的言行，更令歐洲分析家相信他有一套分裂並征服歐洲的策略：削弱歐洲團結，以便美國利用強大經濟和軍事力量，形塑其與個別國家的關係。這裡面，首當其衝的便是德國。
德國軍事預算長期不足
特朗普入主白宮後，對德國作為歐盟最富裕的國家，卻帶頭遲遲不願意將每年軍費開支提高到北約2006年就設定的佔GDP2%的標準極其不滿。「當歐陸—包括德國—經濟景氣，而國安挑戰頻頻之時，美國一直貢獻各種資源來防禦歐洲。美國不能再這樣下去。德國對北約的防衛支出，僅占GDP的1%多一些，美國可是支付了GDP的4.2%。」這位總統對他所言的「美國保護歐洲盟國國防安全、支付北約軍費達70%，卻被佔盡便宜」多次予以抨擊，他說：「很多國家都沒有支付它們應該付的錢。老實說，很多國家這麼多年來都欠我們很多錢，我覺得，它們沒有盡到它們的責任，因為美國被迫幫它們付了錢。」
特朗普和默克爾會晤
在7月11日-12日於布魯塞爾舉行的北約峰會期間，特朗普再度打破外交禮儀公開羞辱柏林，「德國已成為俄羅斯的俘虜，因為德國有這麼多的能源來自俄國。」他指的是默克爾當局讓一家俄國能源公司在其境內水下製造了價值100億美元的北溪天然氣2號管道。在11日同北約秘書長斯托爾滕貝格的早餐會上，特朗普指責柏林：「全球都在議論此事，大家說，我們花費數十億美元保護你們，你們卻支付數十億美元給俄羅斯。」對此，在國內政壇已處於弱勢的默克爾只能勉強回應：「德國是北約兵力來源的第二大國，國內大批軍力也為北約所用。德國對北約盡心儘力。」斯托爾滕貝格也幫著打圓場講道：「就算在冷戰時期，北約盟國與俄國也有貿易往來。」
但是，英美有不少資深軍政高官支持特朗普的觀點，需要商榷的只是美國總統表達方式是否得當的問題。7月初，英國軍方和情報界8名前最高官員聯名在報紙上發表廣告稱，特朗普批評歐洲盟國和加拿大沒有充分承擔應承擔的防務開支份額是有道理的。美國駐歐盟前大使加德納說：「總統指出了一些重要的問題需要解決，但他的言行方式對我們的盟國不好。」
德國聯邦國防軍軍人
由於二戰納粹德國軍隊留下的長長陰影，德國人對自己的軍隊有深刻的質疑態度，德國武裝力量在戰後表現始終克制且孱弱，德國法律和議會對德軍的海外部署也有著嚴格限制。「現代德國看待武裝部隊的方式，就像各州看待其警察部隊的方式一樣。」在西德時期，德軍曾被形容為穿著制服的「巴士司機」，不過「西德軍服確實看起來真的很像巴士司機，而不是過去的近衛軍。」在2014年北約的一次聯合軍演上，德軍坦克甚至出現沒有配備機關槍，只好用黑色掃帚替代的少見窘境。德國民眾出於對戰爭和軍隊問題的高度警惕及本能的敏感，使得如何提升軍力及軍事預算一直是柏林棘手的政治難題。
訓練中的德軍
今年2月，德國議會軍事委員會就德軍的備戰狀態發表了一份措辭嚴厲的報告，稱德國軍隊很多戰鬥機、坦克和艦船老舊，有的因計劃不周或缺乏零件而不能充分發揮功能，只有一小部分關鍵性的武器系統是可用的；到2017年年底，德國海軍的所有6艘潛艇都退出了現役；空軍的14架大型運輸機因需要維修無一能投入作戰；軍中兩萬多軍官和文職官位置空缺。
駐德美軍的「艾布拉姆斯」坦克
華府對德國的默克爾政府並不信任。《華盛頓郵報》於6月29日援引知情人士爆料稱，隨著總統特朗普與德國總理默克爾的關係日趨緊張，五角大樓正在評估美軍大規模撤走或轉移駐德國部隊的代價和影響。該報說，「不願透露姓名但據說熟悉評估工作的美國官員強調，評估工作是一種分析活動，目前僅限於內部研究不同選項。軍方高級領導人沒有參與評估，五角大樓尚未承擔採取步驟落實任何選項的任務。」據說，對駐德美軍的評估工作是在特朗普今年早些時候和白宮國家安全團隊會談時，對駐德美軍規模感到憂慮並就撤出美軍表示有興趣之後展開的。由柏林至馬德里、從巴黎到奧斯陸的美國一大批歐洲盟國則憂心忡忡，大家不知道任性的特朗普是真想這麼干，還是為警告默克爾施放的「煙霧彈」。丹麥國防大臣費雷德里克森公開抱怨說：「很難明白美國總統是在提倡什麼政策。他完全不可預測，而北約盟國在應對俄羅斯時需要的就是可預測性。」
美軍裝甲戰鬥旅開赴波蘭
同時，當年因伊拉克戰爭而分裂的歐洲陣營，被小布希時期的美國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稱作「新歐洲」的波蘭，為應對東邊咄咄逼人的俄國，2018年5月份卻主動向華盛頓示好，願意提供多達20億美元的經濟支持，以接納一個美國裝甲師派駐波蘭。這筆錢相當于波蘭2017年防務費用（100億美元）的五分之一。華沙認為美國永久駐軍可以「與美國建立更加緊密的聯繫，這將保證波蘭人民的平安、安全和自由。」俄羅斯聯邦委員會國際事務委員會第一副主席賈巴羅夫在第一時間發出響應，他說：「華沙的建議是「危險的倡議」。部署永久性北約基地將使得波蘭在可能發生的衝突中成為主要目標之一。如果有這樣的基地，波蘭會成為報復性打擊的目標。波蘭越靠近北約，它的處境就會變得越危險。」
開赴波蘭途中的美軍裝甲旅
在2017年1月，美國陸軍第4機步師第3裝甲旅戰鬥隊從本土科羅拉多州卡森堡移防駐德國基地不久，就長途穿越中東歐數個國家，首次在波蘭及波羅的海沿岸國家展開長達9個月的名為「大西洋決心」的作戰部署；當年10月，第4機步師第2裝甲旅低調進駐波蘭博萊斯瓦維茨、波莫瑞等地區換防。俄國國防部發言人科納申科少將指出，「如此一來，儘管北約和美國都聲稱集結在俄邊境附近的部隊「微不足道」，但事實上部署的已經不是一個旅，而是一個美軍機械化師，從最近駐歐軍事基地（德國的拉姆施泰因）美軍在兩個小時內就可以完成這一個師訓練有素官兵的派遣。」2017年5月，美國陸軍駐歐洲司令部從德國遷往波蘭，指揮部署在北約的近6000名軍人，並負責五角大樓在該地區的行動。這是冷戰後美軍在歐洲規模最大的一次部署。五角大樓認為當前歐洲的形勢很像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時任美國駐歐洲陸軍司令官霍奇斯中將說：「你必須擁有真正的能力—使敵人屈服或打敗敵人的能力。當年我們有30萬人部署在這裡，威懾蘇聯。如今我們有3萬名軍人。任務是威懾俄羅斯。只要有必要，我們就會一直這麼做。我認為這是一項非常具有可持續性的長期努力。未來不會退出。」
美軍將領和羅馬尼亞軍隊總長交談
隨著美軍向歐陸重新調遣精銳的裝甲戰鬥旅，重型坦克、武裝直升機和後勤力量，儘管特朗普總統與默克爾總理的關係不睦眾所周知，駐德美軍已實質性向波蘭實施調遣，但在7月5日，白宮重申，並無計劃將派駐德國的美軍撤退或移防，一位不具名高官說：「完全沒有人談到我們駐德部隊的調整或會改變我們3萬4，562名駐德部隊的任何事情。」五角大樓發言人帕洪近日也在一份申明中否認了關於從德國全部或部分撤軍的說法。他說：「五角大樓經常對軍隊態度進行評估，對成本-效益情況進行分析。這不是什麼新東西。駐德美軍是美國在歐洲最大規模的駐軍。我們仍深深根植於共同的價值觀和牢固的兩國關係。我們對我們的北約盟友和北約聯盟仍有著充分的承諾。」作為對新近部署的裝甲部隊火力的必要補充，在2017年2月，為美國駐歐陸軍提供空中支持的第10戰鬥航空旅抵達歐洲，該部2200名官兵、86架直升機及超過700台裝備除駐紮拉脫維亞和羅馬尼亞外，一部分仍常駐在德國的基地。
參加「西方2017」軍演的俄羅斯士兵
不過，「鑒於俄羅斯構成的常規挑戰，北約需要表現出有效的威懾態勢，以便使在歐洲進行的任何軍事衝突對俄羅斯來說都顯然是「必定失敗」的企圖。」美國著名的防務研究機構蘭德公司認為，普京通過集結在俄國西部邊境強大武力進行的歷次「西方軍演」已經證明，俄軍可於短短60小時內攻佔北約波羅的海成員國愛沙尼亞和拉脫維亞兩國首都，並長驅直入歐洲。為應對日益壯盛的俄羅斯軍力，駐德美軍以永久駐紮或輪換駐防方式，分兵東進波蘭、東歐及波羅的海沿岸國家，乃至進一步增兵歐洲，將是一個不可避免的重大軍事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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