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談秦可卿 原創隨筆

秦可卿，金陵十二釵正冊第十二釵，賈蓉之妻。劉心武先生經過考證認為秦可卿出身非常高貴，是義忠親王藏匿在賈家的公主，那麼事實真的如此嗎？讓我們回到文本並結合劉先生的觀點，說說我自己的一點拙見。

按劉先生的觀點秦可卿的養父秦業,以區區營繕郎的身份加上和賈家有一點瓜葛，就把秦可卿嫁給寧國府三代單傳的賈蓉為正妻，賈家竟然答應了這門親事，這屬於門不當戶不對，劉先生因此而說秦可卿的出身該不是抱養的女嬰，應是富貴之身。

憑此一點就能斷定秦可卿是富貴出身嗎？要回答這個問題，我們先要弄明白營繕郎這個官到底是多大的官？營繕郎的全稱是營繕司郎中，在清朝，這個官可不小，多大呢？五品，是個司局級幹部。對比一下賈政的官職——員外郎，從五品，比秦業還小一點點。而秦可卿的公公賈珍官品威烈將軍，三品官。一個三品官的公公和一個五品官的父親，這個差別不是很大，事實上在中國古代是崇尚「高嫁低娶」的。所以，我覺得，秦可卿的出身還有待商榷。

秦可卿以一個從養生堂抱養的女孩的身份，竟然嫁進了賈府這麼一個鐘鳴鼎食之家，那麼，秦可卿為什麼能嫁入賈府呢？要回答這個疑問，我們須要弄明白兩個問題：第一，養生堂是個什麼機構。第二，賈家婚嫁對於出生問題是個什麼態度。

我們先來看看養生堂。養生堂，也叫育嬰堂，是古代收養棄嬰的一個國有機構，康熙元年設立。那麼它的抱養程序是怎麼樣的呢？首先，要頒發領養執照，然後就可以領養。這個孩子領養後的隸屬問題怎麼定？規定是：捐官和參加科舉考試，用養父家三代的籍貫來進行確認。即使該養父在領養後生子，其和親生子女共享遺產的繼承權。也就是說，秦可卿雖是抱養的，但是在名分上就是秦業的女兒，而不是出身不明。

再來看看第二個問題，賈家對於婚配問題是個什麼態度？根據劉先生的說法，賈家是不可能給三代單傳的賈蓉隨便找個妻子的，那麼我們就要問了，寧榮二府有這種「低娶」的婚姻嗎？是有的，明擺著兩個例子——邢夫人和尤氏。邢夫人她家是什麼處境啊？看看邢岫煙的表現就知道了，有讀者可能會說她是續娶的。那我們看看尤氏，尤氏也是續娶的，可是尤氏的家庭是個什麼處境？她父親早死，母親帶著倆所謂的「拖油瓶」——尤二姐、尤三姐，這種家庭怎麼可能跟賈家有婚姻關係——即使是續娶。事實上，曹公在文本中已經寫了賈家的婚配原則「……不管他根基富貴，只要模樣配得上……」也就是說賈府作為中上等的貴族，僅僅和上流社會打交道是不行的，它必須得拉攏下層。這就是賈府的婚配原則。

所以，我認為秦可卿以營繕郎秦業女兒的身份（不是養生堂的棄嬰）嫁入賈家，嫁入寧國府是完全可能的，不一定非憑富貴之身

那麼我們的第三個問題又來了，就是曹雪芹為什麼要這樣塑造秦可卿的生世呢？事實上，脂硯齋在他的批語裡邊已經透露了：「出明秦氏究竟不知系出何氏，所謂寓褒貶、別善惡是也。秉刀斧之筆、具菩薩之心亦甚難矣，如此寫出可兒來歷亦甚苦矣。又知作者欲天下人共來哭此情字」。也就是說，曹雪芹因為具有「菩薩之心」不想只是把秦可卿描寫成一個所謂的「淫婦」（古本中有「秦可卿淫喪天香樓」一節，後被刪去）的形象，而是要來「哭秦（情）」。

最後，讓我們從新來看看秦可卿這個角色，從小被親身父母拋棄，後來被秦業收養，因為某種原因被賈珍看上，嫁給賈蓉做了有名無實的夫妻，實際上卻被賈珍玩弄於股掌之中，最後東窗事發，秦可卿被賈珍逼著懸樑自盡——這就是那個時代造成的悲劇吧。明白了這些，你是不是會對她生出幾分憐意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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