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對稿】十八路諸侯14：深諳人情的宦官張讓

原標題：【校對稿】十八路諸侯14：深諳人情的宦官張讓

何進一再勸何太后沒有效果，可已經帶兵到洛陽城下的董卓的一封信，卻讓何太后乖乖的選擇了服從。何太后下旨，依照何進之前的意見，免除了所有宦官的職務。

大小宦官們被集體免。這些享受慣了權利的宦官們，一下子體會到了從未有過的孤單。只能依附在皇權身上的宦官，如今沒了主子，心中的恐慌不安絕望，是我們一般人體會不到的。於是，幾乎所有曾經的當權宦官，都來尋找新的權利核心何進的庇護，請求他的寬恕，而且保證以後都聽他的召喚。

圖1、和人議事的何進（《董卓進京》）

這時候的何進，應該是洋洋得意的。這麼長時間以來憋在心中的事，終於有了結果。見到這些失魂落魄、如喪家之犬的宦官們，何進自然趾高氣揚。和這些前來求情、低三下四的宦官說話自然也不客氣。

何進這樣對宦官們說：「如今天下民怨沸騰，翻江倒海，都是因為你們。董卓馬上就要到了，你們各位趕快回自己老家吧？」何進這樣說，看似是替宦官們著想，可恰恰是把宦官們往死路上推。宦官自從他成為宦官，就和最高權力的皇權捆綁在了一塊。離開了皇權，他們所要面對慘淡的光景絕非普通官員可比。士人官員，退一步可以回家種田，可宦官沒有這個退路，看看清末被遣散出宮的太監們的處境我們就可知一二。從他們凈身那一天起，他們與自己的老家就已經斷絕關係了。他們和生養他們的那個家庭再次發生關係的可能情況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們出人頭地，得勢一時。可做過很多惡事，失掉了所有權勢，身體還不完整，宦官們回老家將要受的歧視和打壓，相比起來還不如直接讓他們去死。何進這時候，其實是可以想別的辦法安置一下這些宦官們的。他們現在所求不多，讓他們能夠安身立命就好，可何進卻偏偏給他們指了一條絕路。

而何進的身後，激進的袁紹勸了何進好幾次，趁著這個機會，把所有宦官全部殺掉。其實袁紹的這個建議未嘗不是一種選擇。對宦官們而言，來個痛快的，絕對比回鄉忍受屈辱、面對無盡的折磨強。而何進他們可以徹底除去宦官這個壓在心頭的大患，同時還能博得普天下厭惡宦官已久的人民的讚譽。可袁紹好幾次苦苦相勸，何進就是不答應。袁紹這個傢伙，看勸不動何進，就給各州郡發布告，宣稱是何進的意思，讓人逮捕各地宦官的親屬。何進對手下人沒有基本的把控與制約，局面失控是遲早的事。

圖2、激進的袁紹這次說的沒錯（《董卓進京》）

再回頭看已無退路的宦官們，何進這邊的路已經完全堵上了，而且已經開始在地方上抓捕殺害他們的親屬了，如若坐著只能束手待斃。怎麼辦？只有一條路可走，去求何進的妹妹當權的何太后。

我們上一期說過，宦官最大的頭子張讓對何皇后有大恩，而且張讓的養子還娶了何太后的妹妹。如今身處絕境，而且別無他法，張讓只能用這個棋子了。後漢書何進傳中說，張讓放下自己的老臉，給自己的兒媳婦扣頭，說：「老臣我有罪，確實應該按照太后的安排，和你這個新媳婦一起回到老家。只是我幾輩子深受皇恩，如今要徹底離開宮中，心中無限感慨。只希望你去問問太后，看能不能讓我們再進宮中一次，再最後一次看一下太后、陛下的容顏。再以後，回到鄉里，死在山溝水澗，也沒有遺憾了。」

圖3、和何太后求情的張讓（《董卓進京》）

張讓這段話說的言辭懇切，而且深諳人情。張讓沒有去強求任何東西，只是從最卑微的角度，去訴說自己的忠心。順帶手，張讓告訴自己兒媳婦，自己將要面對的凄慘處境。這段話，對於每天攪和在人事中的人，很有參考借鑒意義，可以好好學習一下。張讓這段話，不站在自己的角度看問題，也不求自己的利益，而處處替當權的何太后考慮。宦官們能夠得到皇帝、太后的賞識，是有原因的。這個張讓能夠在漢靈帝一朝，手眼通天，從這段話中，或多或少能看到一些端倪。

張讓的兒媳婦沒有直接去找她姐姐何太后，而是去找了何太后她媽舞陽君，然後舞陽君才去找了何太后。何太后聽到這樣的話，再聯想起張讓以前對自己的恩情，自然不忍心真的讓他們回老家。不久，何太后就下詔讓宦官們重新回宮服侍。

機會擺在了何進面前，何進沒有抓住。就這樣剛剛取得的勝利果實，一下子又回到了原點。此時的何進，心中的憋悶可想而知。接下來，一向謹小慎微的何進卻做了一個大膽的舉動，自己又一次親自到宮中，懇請太后誅殺常侍候以下所有宦官，讓三署郎官進宮替代宦官。

圖4、商量對策的宦官們（《董卓進京》）

何進之前怕出事，連漢靈帝的葬禮都不參加，在宦官們剛剛又回到宮中服侍的時候，貿然進宮，確實讓人想不通，此時的何進到底是怎麼想的。或許他認為，全被革過職又回來的宦官，不需要那麼擔心。但這樣的粗心大意，身臨險境而不知，何進想不死都難。

何進進宮的事，宦官們自然很是關心，一想就不是什麼好事。如今同仇敵愾的宦官們，可不再像當初上軍校尉蹇碩聯合大家誅殺何進時一樣，那還有人偏向何進，個個恨不得殺之二後快。宮中，自然是宦官們的天下，皇太后的身邊全是宦官安排的人，他們兄妹倆的對話全部被聽到，然後告訴了他們的頭頭張讓。

圖5、何進被宦官們拿下（《董卓進京》）

聽說何進在求太后再次罷免他們，宦官們看既然你何進要置我們於死地，那我們也就不客氣了。在何進剛剛離開太后寢宮，宦官們就假傳太后懿旨，說有事讓何進回來一下。何進沒有起疑，就跟著回來了。沒想到何進剛回到殿門口，就被張讓帶著這幾十個人拿下。

何進被拿下之後，張讓先罵了他一通。張讓罵何進道：「如今天下亂成這個樣子，也不能單單怪我們宦官吧？你說朝中朝堂污濁，可朝堂上的公卿有一個算一個，有哪一個是清白的？先帝在時，曾經有一段時間準備廢掉你妹妹何太后，是我們這些宦官在先帝面前哭著求情，又各自拿出自己的家產上千萬，奉獻給先皇，先皇的怒氣才消除，你妹妹的皇后位置才保住。我們當初這樣做是為了什麼？為的就是把我們的身家性命全部交託給你們何家。但如今你卻要把我們全滅掉，是不是太過於毒辣了？」

看史書，常常為某些話喝彩，張讓的這段話，和上一段給兒媳婦講的一樣精彩，入情入理。在人情世故上，張讓確實是個高手。不過他的第一句話說的也沒錯，天下是誰的天下，怎麼能全怪到宦官們身上。他們是有錯，但錯不全在他們身上。

而緊接著張讓在人情方面痛批何進，說的更是讓被殺的何進無話可說。張讓他們千辛萬苦幫你們家何太后，幫你們何家，可你到後到頭來恩將仇報。你何進真是一條中山狼啊。在人情上，張讓一樣完勝何進。

圖6、何進被殺（《董卓進京》）

在皇權的遊戲中，宦官們是柔性的，是滲透在權利的各種縫隙里的。只要有縫隙，他們就努力的鑽進去。一開始，看似他們沒有什麼力量，沒有什麼危害，但他們滲透在東漢皇權的每個角落。他們的生存之道，不是建立多少功業，不是去博得什麼名聲好評，而是以完全的順從、貼心、周全的活在最高權力者的旁邊。如果最高權利者沒能力、或顧及不到的地方，他們就代行最高權力。東漢就是這麼一步步在宦官們的溫柔鄉里墮落的，宦官們的權勢也是以這樣的柔性一步步起來的。

短短的兩段話，我們看到了張讓的功力。但他最脆弱的地方，就是一定要依靠權利中心。要依靠眼前的權利中心，也要盤算尋找未來的依靠對象，而絕不會想要自己成為權利的中心。正是這一點，皇帝、太后對宦官也最為放心依靠。何家得勢，很大程度上是依靠這些宦官們。宦官們早把他們看成了未來的依託，但何進卻對這個沒有清醒的判斷，陷入了袁紹給他編製的故事中了。何進的命運早就註定了，他真不具備站在朝堂最高端者的能力和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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