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子的臨終告白
原 文
《論語泰伯篇》
8.3曾子有疾,召門弟子曰:「啟予足,啟予手。詩云:『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而今而後,吾知免夫!小子!」
論語札記 第186篇
【今譯】曾子得了重病,召見了他的門弟子,並說:「看看我的手,看看我的腳,《詩經》上說:『小心啊!小心!就像行走在深潭的邊緣,就像履踐在薄冰之上』,自今以後,我知道自己能免了,小子啊!」
【札記】這是記錄曾子重病之後和他的弟子們談話的情景,似有臨終告別的味道。特別是讀到「我知免夫,小子」的時候,總能被曾子的悲心所感動,這番話既有對自我人生的總結,又以自己一生的行宜告誡弟子們精進於學問,不可放逸,對於後人的期盼之情溢於言表。更體現了當時儒門師生之間情誼之深厚,亦將夫子誨人不倦的精神完全傳承了下來,這種精神其實就是仁徳的傳承。
我們不妨展開一次想像,進入到當時情景當中去。
曾子得了很重很重的病,感知生命即將終止,對於生死之事並不恐懼,亦不憂傷。人生不就是完整的來到這個世界,然後又應該完整的離開這個世界嘛!然而,生命完完整整的到來,是父母所賜予,這樣的恩情,很難報答,唯一能回報他們的就是待老去時,能完完整整的離開,所以《孝經》曰:「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說的就是這個道理。曾子用他的一生來完善自己,愛護自己,於時時刻刻中念念不離克己復禮。此刻,躺在病床上的曾子,仔細總結自己一生的經歷和言行,總算沒有出現過什麼大的過失,撒手離去,已經沒有任何的遺憾。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夫子所傳授的學問能否繼續被發揚下去,弟子們能否堅持精進於自身的學問,利益更多的人!想到了這些,他決定還是把大家召集起來,說幾句話,也算是最後的交待和告別吧!如此也就真的了無牽掛了。
這是公元前436年的一個早晨,時年曾子七十歲,得到召見的弟子齊聚在曾子的房門外,不多時,被童子請了進去。眾弟子魚貫而入,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憂傷,走路的聲音很輕,很輕,生怕打擾到自己老師的,有些人還在偷偷的拭去眼角的淚痕,這些天,樹上鳴叫的小鳥都拉長了腔調,就連太陽的光芒都彷彿失去了力量。
眾弟子依次站在塌前,垂手侍立,屏住呼吸,等侯老師講話。躺在塌上的曾子,顯得有些虛弱,但眼神里依然閃爍著光芒,掃視了一下,頓了頓神,示意讓童子拉開被子,自己又輕輕的整理了一下衣著,開口說:「大家都到齊了!你們看看我的手,再看看我的腳,《詩經》上說:『小心啊!小心!就像行走在深潭的邊緣,就像履踐在薄冰之上。』自今以後,我知道自己能免了。小子啊!」(原句:「啟予足,啟予手。詩云:『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而今而後,吾知免夫!小子!」)眾弟子待老師說完後,齊聲稱「諾」,然後若有所思,神情嚴肅,充滿哀傷的躬身一一離去,走向了四面八方,心有不舍,道阻且長,對老師對大的敬意應該是記住他的話,並努力去實踐。
在曾子與弟子們的這次談話中,讓弟子們看他的手,又看的腳,最後又說「我知免夫」是為重點,手和足的完整,亦代表了身體的完整,這種完整來自於對父母的感念和孝心。小心翼翼,就像時刻行走在深潭的邊緣,就像履踐在薄冰之上,對待身體如此,對待自己的每一個言行,每一個念頭更是如此,不容哪怕一點點的偏差,而造成對身體的損傷和思想上的放鬆,影響進徳修業。在此生命垂危之際,人生歷程已經接近終止,今後可以免於身體的患難,可以免於內在自我的患難,真正的免除了!
【按語】
一、曾子以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之心守護身心,以全己徳,並通過自我的提升來實現對父母的報答。常常說我們要懂得去關愛別人,那要如何去關愛呢?首先得懂得自己關愛自己,如此這樣,才能去關愛別人,而正真的關愛是什麼呢?從曾子這裡我們找到了答案,關愛自己就是善護身心,讓自己的德行能夠得到完善和提升,這樣做,不但是對父母養育之恩的報答,是一種孝心的體現,更是為人修學的總要組成,通過自我完善,並以孝心發明仁心。從而免於各種患難。
二、曾子保其身,以表孝心,保其身如臨深淵薄冰,不可謂不慎也。然保其身能如此,保其心更將甚焉。孝者,人之本與,本與之內,仁心存也,非孝不能發明仁心。槐軒先生曰:「父母為有形之天地,而天地為有形之父母,故曰得天地之氣,以成形,即得天地之理以成性,聖人事親如事天,事天如事親,誠身事親即盡性立命之學也,」即同此理。
曾子疾患身
臨終告門人
若欲仁心成
必從孝順行
作者: 王鵬翔,傳統文化愛好者,習誦經典,體味快樂人生,此《學記》僅為一己之感悟,多有瑕疵,懇請仁者教誨。
名家集義
《論語新解》:疾,重病。啟,同晵視。使弟子視其手足。
戰戰,恐懼貌。兢,戒謹貌。臨淵恐墜,履冰恐陷。
《論語》言「殺身成仁」,《孟子》言「捨生取義」,曾子臨終則曰:「吾知免夫」,雖義各有當,而曾子此章,似乎氣象未宏。然子思師於曾子,孟子師於子思門人,一脈相傳,孟子氣象固極宏大。論學術傳統,當通其先後而論之。謂曾子獨得孔門之傳固非,謂曾子不傳孔子之學,亦何嘗是。學者貴能大其心以通求古人學術之大體,以過偏過苛之論許騭古人,又焉所得。
《論語講要》:人皆有死,但有不死之性,普通人不知此理,不能率性修道,以致如《易經·繫辭傳》所說「精氣為物,遊魂為變」,任其生死變遷。曾子是學道之人,了解死生原理,所以不怕死,只怕損道。道有體用,體是性,用是仁。性不可得而聞,但可以仁來修明。仁的根本就是孝道。《孝經》以不敢毀傷身體為盡孝之始,以立身行道為盡孝之終。曾子立行孝道,平素功夫就是「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不敢一時疏忽,直到面臨身死,才敢說一個「免」字。免就是免於損道,這是曾老夫子對弟子最切實的身教。
《論語恆解》:人之生也,父母為有形之天地,而天地為有形之父母,故曰得天地之氣,以成形,即得天地之理以成性,聖人事親如事天,事天如事親,誠身事親即盡性立命之學也,戰戰兢兢,臨深履薄,懍人禽之界而慎其危微,所以克己復禮,全受全歸者,有本末功夫次第焉。
《論語正義》:鄭曰:「啟,開也。曾子以為受身體於父母,不敢毀傷,故使弟子開衾而視之也。」
孔曰:「此言詩者,喻己常戒慎,恐有所毀傷。」
周曰:「乃今日後,我自之免於患難。小子,弟子也。呼之者,欲使聽識其言。」
毛傳:「戰戰,恐也。兢兢,戒也。」又「臨淵」傳云:「恐墜也。」「履冰」,傳雲「恐陷也。」
後漢崔駟傳注引鄭此注「有父母全而生之,亦當全而得之。」
樂正字春曰:「吾聞之曾子,曾子聞諸夫子」曰:「天之所生,地之所養,人為大矣。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可謂孝矣。不虧其體,可謂全矣。」
曾子知未有毀傷,自今日後,當無有患難致毀矣。患難謂利辱顛隕之事。
《四書遇》:李見羅曰:「曾子學之蚤合下便以修身為本,故道終來,潔然自慊,與孔子曳杖逍遙,彷彿一般氣象。古云:「生死岸頭,不是臨時處置。」
《論語集注》:程子曰:「君子曰終,小人曰死。君子保其身以沒,為盡其事也。故曾子以全歸為免矣。」
尹氏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曾子臨終而啟手足,為是故也。非有得於道,能如是乎?」
范氏曰:「身體猶何虧也,況虧其行以辱其親乎?」
《論語義疏》:夫人於高岩之頂,俯臨萬丈之深淵,必恐懼寒心,恆畏墜落也。冰之厚者猶不可履,況跪行薄冰之上,孰不斂身戒慎恐陷乎?言我平生畏慎身之心如人之臨履深薄也。
周生烈曰:「乃今日而後,我自知免於患難矣。小子,弟子也。呼者,欲使聽識其言也。」
《論語點睛》: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推而極之,則佛臨涅槃時,披衣示金身,令大眾諦觀,亦是此意。但未可與著相愚人言也。
參考書籍:《論語義疏》皇侃著,《四書集注》朱熹著,《論語點睛》蕅益大師著,《四書遇》張岱著。《論語正義》劉寶楠著,《四書恆解》劉沅著,《論語講要》李炳南著,《論語新解》錢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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