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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史為鑒:印尼華人各階層的來歷

上個世紀印尼獨立以前,中國人下南洋,大都是從當「新客」開始,慢慢學會在異國他鄉做生意的。

由於華人來印尼謀生的歷史相當悠久,他們在當地社會形成了一個較為龐大而又相對獨立的族群。同為印尼華人,卻也漸漸演變為出身和階層各有不同的幾個分支。這些年筆者在印尼從事傳記寫作,因工作與興趣所致,對有關歷史演變做過一點觀察和研究,現整理出來,發表在本人公眾號「丁劍印尼紀事」,為各位「微友」提供一些有趣的史料,也請方家補充指正。

出手小氣的「高級峇峇

從他們互相之間以及各自的稱呼上看,大體分這麼幾種:

其一,「峇峇(Baba音:帕)」。何為「峇峇」?——早期華僑與印尼原住民女子通婚所生的華人後裔也。男的稱為峇峇,女的則稱為娘惹(Nyonya)。

當時由中國南渡的華僑,自然不諳本地語言。討了原住民為妻,為了謀生,他們早出晚歸,兒女從襁褓中咿呀學語開始,只能跟著不懂華語的母親講本地話。那時候,作為本地人的母親大多沒什麼文化,傳給兒女的都是通俗俚語,這些兒女也學會一些華人父親的家鄉方言,兩種語言相互混雜,就形成了「峇峇」們專用的一種很特別的「華式馬來語」。「峇峇」當然都能說一口純正流暢的本地話,這是他們有別於其他華人華僑的一個特點。

香港文友「春雨綿綿」先生於中爪哇鐵路城鎮布爾沃格爾托(Purwokerto)拍攝的早期富裕華人老照片。

「峇峇」的父系祖先雖是華僑,可是他們感情上更親近母親一方,生活習慣也與印尼人無大區別。在荷印時代,一些富裕的「峇峇」,便一心一意向荷蘭人看齊,努力接受荷蘭教育,從而成為荷蘭統治者的「寵兒」。這樣,趨于洋化的他們就開始看不起完全是中國血統的華人,尤其看不起剛從中國來,只能從事較低級工作的新華僑。

這些所謂的高級「峇峇」,可能並不知道,在一些地方,有不少和他們同樣身份的「峇峇」同胞,其實一直過著販夫走卒的底層生活。比如在雅加達附近的丹格朗(Tangerang 從前中國人又稱其為:文登),至今仍有大批華人後裔,已經與印尼當地人別無兩樣。這裡的華人族群,在印尼社會中佔據了一個非常特別的位置,他們是最古老的一群在印尼永久定居的華人,也可稱之為典型的某一類的「峇峇」。

早在15世紀初,他們的祖先就來到了今天的丹格朗—— 一座位於雅加達西部邊緣的工業城市。現如今,這裡的華人在很多方面都和傳統印象中的印尼華人群體不一樣了,他們基本都是勞動階級,要麼當農民,要麼當三輪車夫、小商小販及亞弄店老闆,大多屬於引車賣漿的平民百姓,很少有財大氣粗的富翁。

因為長年與當地巽他人和巴達維人通婚,他們的膚色更黑,完全不諳華語,甚至也不知道自己祖先的中文姓氏。他們和本地民族融合得很好,相互之間沒有對立。雖然同屬於印尼華裔,但相比於生活在雅加達、棉蘭、坤甸的華人,丹格朗「峇峇」華人的價值觀有很大不同,基本上與當地人一模一樣。

生活在丹格朗鄉鎮的華裔「娘惹」伊普(印尼話對年長女性的稱呼)正在熬制紅糖。(照片來源:《傳統的守護者》(Guardians of Tradition)一書,作者系雅加達郵報記者里奧)

儘管如此,這些不懂華語,已失去中國鄉土觀念的「峇峇」,畢竟與中國人有著血緣關係,這個社群依然保留著大量古老的華人傳統,他們還是按照華人的習俗過那些中國的傳統節日。過大年時,也會買來春聯貼在門上,雖然目不識丁,可是知道上面寫的都是祝福平安的吉祥話。

丹格朗一對華裔新人穿衣著清朝樣式的服裝舉行婚禮。這裡華人的祖先打從清朝就來到印尼,他們可能認為這種古老的服飾仍然代表著中國的傳統文化。(照片來源:《傳統的守護者》(Guardians of Tradition),作者系雅加達郵報記者里奧)

此外,曾幾何時(現在也差不多如此),印尼一些大城市身份較高的「峇峇」們,雖不識漢字,卻大多喜歡讀翻譯成馬來文的中國古典小說,對《水滸傳》的一百單八將和《三國演義》里的劉、關、張,以及諸葛亮、曹操等人物推崇有加,津津樂道。

筆者在泗水一家書店看到的印尼文版的《三國演義》桃源三結義、趙子龍單騎救阿斗圖書。下圖系同一間書店擺放的印尼文中國武俠小說。

但他們和其他華人華僑之間卻彼此反感,比較難以相處。

我去萬隆采寫僑領前輩李湘生先生的傳記,他的大女兒李惠珠大姐給我講過一件事:

「六七十年代,我們那一輩朋友結婚,大家也會送禮。萬隆有一些早年讀荷蘭文的,沒有受過中國教育的朋友(即前文所說的峇峇),他們在人情世故方面,似乎就表現的有點差強人意。比如有一次我同學結婚,那些受洋人教育荷的朋友,就16個人合起來買了一條床單送禮,而且很認真地把名單寫在紙上。我媽媽知道了,就很不以為然,她對我說:惠珠,你要表達心意,一定要單獨買一件東西送給人家,不可以這樣小氣,給人家笑話。」

總而言之,在荷蘭人統治印尼的時期,「峇峇」是一群自我感覺良好,社會地位較高的華裔。

有點優越感的僑生和農民工式的新客

其二,僑生。什麼是僑生呢?——就是父母以及祖父祖母都是華人,但本人甚至父母一代卻是在印尼出生長大的華僑華裔。

老一輩僑生不僅能講華語,而且會說中國祖籍地的家鄉方言,他們的印尼話說的也很地道。他們都很認同祖籍國,也把印尼視為故鄉。由於印尼中斷了華文教育30多年,如今年輕一代的僑生,如果父母沒有送他們到新加坡、中國台灣或中國大陸讀書,便不識華文也不會講華語。和從中國來的華僑相比,僑生在印尼多了一些主人翁的感覺。另外,僑生雖不如國內來的華人吃苦耐勞,敢拼敢闖,但他們的舉止風度,卻比剛到印尼的華僑「新客」更從容也更文明,這使他們談起自己的出身來,也多少有那麼一點優越感。

上世紀五十年代騎進口義大利摩托車的僑生女郎。

其三,「新客」。所謂「新客」,顧名思義,初來印尼討生活的華僑新人是也。除了極少數父母長輩已在此創下基業,自己一來便直接繼承或協助父母掌管財產的富家公子外,絕大多數「新客」皆為國內窮苦人家,由海上顛簸而來,剛一上岸,無不是穿著土氣,舉止拘謹,神色惶恐,與當今在中國大城市裡尋找機會出路的農民工相差無幾。而在荷印時代,「新客」們最初從事的,也大都是走街串巷,提籃小賣的小生意,所以那時候的「新客」,好比軍隊中剛入伍的新兵,是華僑中身份最低的階層。

只有當「新客」在印尼住了十年八年,對當地情況已滾瓜爛熟之後,才能逐漸演化為「老客」。這時候,一些當年的「新客」,事業上已稍有成就,沒結婚的大半會在當地找了一個僑生做老婆,結了婚的便千方百計把國內的妻兒接過來。他們仍然很努力很辛苦地奔忙著,但是舉手投足已相當沉穩。茶餘飯後和新來的同鄉聊天,他們在訓導或鼓勵這又一批「新客」的同時,情不自禁會思前想後,感慨叢生地回憶,過去他還是個「新客」的時候,就已經如何干成一件很不簡單的事了……(以上敘述參考了已故摯友許孫雄先生提供的《華僑滄桑》有關內容(晁華著「香港商務印書館1990年4月出版,在此說明並致謝!)

福清華僑前輩如此這般對待「新客」

在印尼各省籍的華僑中,福清人對「新客」的幫助最讓人感動。

又一個從家鄉南來的福清人上岸了,身無分文,兩手空空,舉目四顧,一片茫然。他怎麼生活呢?別著急,一一有親友或親友有能力的,自然由親友收容,為其安排一個謀生的差事;無親無故或者親友沒能力的,則必定會由某一個「頭家」(同鄉中有威望的人)出面收容。

「頭家」領著來人,拜訪幾個已經有點積蓄的同鄉,然後發話說:「某某老家人,初來乍到,沒錢做事,我們幫他做個「干會」吧。」什麼叫「干會」呢?就是福清華僑自發成立的一種無利息的經濟互助組織,專門用來集資幫助「新客」或遭受意外災禍的人家。「頭家」一開口,同鄉只要手上有錢,絕不會袖手旁觀。你二十,他五十,湊個一兩百盾,「新客」就可以拿著當本錢做個小買賣了。

做生意慢慢賺了錢,再把錢一筆一筆還回去,一年兩年都可以,三年四年能還也沒關係。但做生意並不一定都成功,也有一個子沒賺著,反而把本虧光了。這如何是好?你還是不要太灰心,福清人有別於其他地方人的豪爽大氣,這時候就凸顯出來了。鄉親們一看,只要不是吃喝嫖賭把老本賠了,不但不要你還錢,還會再做「干會」給你,直到學會做生意為止。

這種獨特的幫助「新客」的方式,簡直就是暖心貼肺,誨人不倦,而且幾乎成了印尼各地福清籍華僑約定俗成的一種規則。

小新客早年「放賬」軼事

1937年11月,印尼中爪哇小縣城淡滿光(Temanggung)的一戶何姓福清人家裡,來了一個10歲的小「新客」——何隆朝(2004年,筆者在印尼寫的第一本僑領傳記的主人公),也得到了同鄉人這種「干會」的幫助。

最初的幾天,剛從中國老家來的何隆朝,處處覺得新鮮有趣。小孩子總是對吃的最感冒,隆朝也不例外。他拿著依奶(福清話:媽媽)給的一點錢,到小鎮上轉了轉,發現這裡有很多西瓜,雖然個頭不大,可甜得要命,剖開以後,中間有一粒一粒像砂糖一樣的「瓤核」地鑲在瓤中。還有印尼人,挑著擔子賣的一種烤肉串的食品,是用雞肉烤的,叫做「沙嗲」。買了幾串嘗嘗,又香又辣,還帶一點甜味,這是福清沒有的。

另外,印尼巴東人開的小飯館「那西帕當」也很奇怪:顧客進來,不必點菜,只需往桌旁一坐,店主就會馬上把早已做好,罩在玻璃柜子里的菜肴--咖喱雞塊、炸雞塊(阿燕可倫)、干煎魚或蒸螃蟹,黑黑的咖喱醬牛肉、蒸茄子等,還有幾粒豆蔻,一碗一碗擺上來,任顧客隨便吃。吃完,店夥計滿臉堆笑地過來,只需輕輕掃一眼碗里的菜,瞬間瞭然於胸,吃了的,寫帳單上,沒吃的不用還錢,減去剩下的,點數收費,全然不會搞錯。客人走了,吃剩的菜又一碗一碗端回玻璃柜子,又來客人了,再擺出來接著吃。如此往複循環,吃完了才洗碗,把那幾樣菜添滿了再端給客人。

何隆朝當時認為,如果是在國內的飯館,老闆也敢這樣賣,不給客人罵死才怪!

可是在印尼,這種飯館生意卻好的不行。他後來才明白,原來這乃是印尼極有名的巴東飯,堪稱南洋群島美食一絕。其最大的特點,正是預先做好多種的主菜和配菜,有油炸、煮制、滷汁、涼拌等品種,佐料多用辣椒醬、薑黃汁、椰汁、咖喱等,做好的菜盛於盤中放在玻璃櫥窗內,隨點隨取。吃「那西帕當」,最特別的它的綠色的辣椒糊,裡面放了很多棕櫚油,香噴噴、油汪汪,你只要吃過幾次,若幾天沒去巴東飯館,心裡就像貓抓似的痒痒難耐,可以說如鴉片一樣簡直讓人上癮。

初來淡滿光小鎮,也有讓小何隆朝氣憤的事。

附近農村,有一群印尼孩子,皮膚黑黑的,每天出來玩耍,成群結隊到處亂跑。看見白白凈凈的小隆朝,就擠眉弄眼,沖他大聲嚷嚷:「基那基那,巴比普替個雞兒!巴比普替個雞兒!」叫來叫去的,好象是不懷好意。隆朝聽不懂,學給媽媽聽,然後問媽媽:那些小番仔叫我什麼呢?媽媽告訴隆朝,他們在罵你,罵你是中國來的小白豬。隆朝一聽氣壞了,但是他沒有馬上理睬那些印尼孩子,而是一有機會就纏著大人學印尼話,他學得飛快,只一個星期,就能和那些小番仔對罵了。罵急了,小番仔跑過來想揍他,隆朝個頭沒他們高,但是不害怕,撲上去和他們打,衣服扯破了,手被抓出血了,他也不哭。打了兩次,當地孩子看到這個中國小孩不好欺侮,就不敢再惹他了。

淡滿光市區的農夫塑像。

一兩個月功夫,何隆朝的印尼話水平,已經能夠和當地人聊好一陣子了。他有時在自家小店裡幫著依奶賣東西,賬總是算得又快又准。有時候阿爸也會帶他到鄉下去賣布,跑遍附近好幾個村子,並且和一些老顧客非常熟悉了。於是隆朝和父母說,他也要做生意,--去鄉下向印尼人「放賬」。

所謂「放賬」,就是向鄉下要買東西的印尼人發放小額高利貸。當時,印尼小城鎮及鄉下土著有一個習慣,買東西喜歡向中國人借錢,他們認為中國人都很會發財,於是就產生了一個迷信的想法:「借中國人的錢買東西,說不定能給我帶來好運哩!」

印尼景色美麗,物產豐富,除了海里有享用不盡的魚蝦,更多的是各種水果;房前屋後,大路兩旁,到處都是果樹。餓了,摘一掛香蕉,剝皮即吃當然沒問題,講究一點的,便把內瓤切成一段一段的,滾些米糊麵糊,在熱油鍋里炸成色澤金黃的,簡直就是高級點心;渴了,若不想喝泉水井水,抱個椰子回來一刀劈開,清冽甘甜的椰汁喝下去,那可是沁人肺腑。再加上印尼地處熱帶,常年氣溫都在三十一二度左右,當地人終生穿一件短褲汗衫,極少有饑寒交迫之憂。

由於自然環境太得天獨厚了,印尼人也就天性樂觀浪漫,他們根本沒有存錢的概念,掙了錢馬上就花,花完又借,掙了再還。

當地土著的上述習慣,給膽大心細而又異常勤勞的福清融僑帶來了商機,一種到鄉下「放賬」的職業應運而生。所謂「放賬」,在當時就是一種小微額度的高利貸,這似乎是印尼福清人的專業領域,其他省籍的華僑未曾涉獵。泗水、萬隆、三寶壟、梭羅不少老一輩福清籍華僑都有過這種經歷。到1942年日本人佔領印尼之後,印尼人好像更聰明了,「放賬」便因此慢慢淡出市場。

何隆朝初到印尼中爪哇,才過了幾個月,他就向大人提出來,自己也想去鄉下放賬。住在同一座大房子里的同鄉們聽他這麼一說,都誇這孩子腦子靈,有志氣。他們二三十個人,一人出兩盾,有五六十盾做本錢,就可以去「放賬」了。何隆朝當時剛滿10歲,那麼小的孩子要借這種「干會」的錢,自然由他的父母做擔保人。

1946年,何隆朝在印尼與華裔僑生女孩林玉珍的訂婚照。

隆朝是怎樣放賬的呢?他來到鄉下,打聽到誰家要買東西或辦什麼事情,就主動把錢送上門去。爪哇人有個特點,習慣於用比較婉轉的方式表達自己的需求。正想借錢的人一看,我還沒開口,這個中國小孩就把錢拿來了,於是便很高興,大拇指一伸:「阿嘎巴嘎!(你好)那就借給我5個盾吧好嗎?」

隆朝點點頭,右手從兜里摸出5個盾,笑嘻嘻地遞過去,這筆生意就算成交了。在爪哇島,以中爪哇人最為溫和,鄉下農夫也是彬彬有禮。而當時的人極樸實簡單,亞華放賬,只須自己在小本上子記好哪一天借給誰幾個盾,什麼時間還就行了,甚至連借款人的簽名都不要。比如,剛才那個人借了5盾錢,說好15天後還7個盾,到時來收錢就可以了。

在「放賬」的福清人當中,上過小學能寫會說的小「新客」 何隆朝,已算是有文化的讀書人了,還有許多年紀比他大很多的福清人新客,在國內就是目不識丁的文盲,國語不會說,只會說福清方言「地瓜話」,學印尼話也很慢。到了印尼,更是一個字母也不認識的睜眼瞎。但是,他們也照樣做這種「放賬」的生意,不會寫字,怎麼記住借錢人的名字呢?那就在本子上畫一幅圖來代替,自己能看懂就OK!如同當年中國軍隊的文盲作家高玉寶,用畫圖的辦法,照樣也寫了一本影響很大的自傳體小說《高玉寶》,後來甚至被翻譯成七八種外文發行到好幾個國家。那年頭老一輩創造的人間奇蹟,就是這麼牛!那怕你是學富五車的博士,也不一定有這麼大的影響,所以不服也得服。

我在印尼,為了解有關情況,還特意去了萬隆福清同鄉會採訪。該同鄉會秘書長陳清章先生是一位70多歲的僑生,陳先生說,他的父親初來印尼時,就是用畫圖方式記人名的。

怎麼記呢?比如父親向一個名叫「溜哀」(音譯)的印尼人放了賬,他要把債務人的名字記下來。可是父親既不會寫漢字也不會寫印尼字,他就動腦子了:這個「哀」字的發音跟福清話腳上穿的「鞋」發音差不多,於是父親就在本子上畫一隻鞋子。那個「溜」字的發音呢,好像是福清話吊在半空蕩來盪去的意思,父親便又在鞋子上面斜著再畫一根線,這樣他一看就能叫出「溜哀」的名字了。哈!這是我老爸在世的時候親口對我講的……

「那時候的人,不像現在,不會偷奸耍滑,借了錢極少賴賬。」 陳清章先生說,如果都借錢不還,就不會出現福清人做的這种放賬的生意了。

也許有人會問,何隆朝做小孩子的時候,放給別人的5盾錢是多少呢?幾塊錢難道還值得借么?您可不知道,那時候的錢有多大! 3個盾就能買回100斤上好的大米,10個盾則可以買一輛漆黑鋥亮的荷蘭產「豐埃」牌腳踏車。所以,15天能夠賺回2個盾,利潤已經很豐厚了。

約定還款的時間一到,隆朝便去要賬。雖然翻山越嶺要走挺遠的路,但每次都不空手,他還背幾塊布,順便再做一兩樁布的生意。這裡人買布,也都喜歡賒賬,等做好的衣服都穿破了再還買布的錢。

總的說來,何隆朝對這段經歷的記憶,大多是溫馨又愉快的。

「那個年代淡滿光鄉下民風真好啊!人們雖然都不富裕,可真正做到了夜不閉戶。」 晚上坐在何先生的房間里,聽他對愉快的往事的回憶,這時候老人的臉上會洋溢出慈祥的微笑,寬寬的眉頭愈發舒展。我們也被他的好心情感染得輕鬆起來。

請聽他舉一個例子:

「有一次我去要賬,天色已晚,借錢的是一個印尼老伯,路上正好碰見。看見我,老伯就說,啊呀,我要出去看戲,我家的門是只用一條板蹬頂著,你去一推就開了。我全部的錢都放在床上的枕頭下面,欠你多少,該還多少,你自己去拿吧。好了,再見!老伯高高興興,一招手就去看戲了。我便按他說的去拿錢,一看,果然是那樣的。」

晚年的何隆朝先生,生前向筆者講述了上述的經歷過後,撫今追昔,也不禁感慨萬千:「那時候,印尼鄉下的土人真是樸實善良,完全不像我們有些中國人那樣,愛耍心眼,動不動就算計別人,吃了你的錢還叫你有苦說不出!」

那麼,時至今日,以筆者這些年在印尼的親身體會,又是怎樣一種感覺呢?就我所遭遇的某些人某些事而言,大概可以用百感交集這個成語來形容。如果用更簡單辭彙表達,那隻能是「呵呵」了……

2007年筆者在雅加達老城區採訪時留影。

本文轉自公眾號《丁劍印尼紀事》,原標題:峇峇、僑生與新客及早期「放賬」軼事——印尼華人各階層來歷,在此向原創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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