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基斯坦空軍退役中校談殲六
原標題：巴基斯坦空軍退役中校談殲六
本文原載hushkit.net
原作者：Hush-Kit
空軍之翼 翻譯
和像大多數米格戰鬥機一樣，巴基斯坦空軍的殲-6（F-6）戰鬥機也是一輛簡單但足夠強悍的老爺跑車。該機快速、敏捷、動力充沛，但同時也裝備不良、對飛行員的錯誤殘酷無情。巴基斯坦空軍殲-6戰鬥機裝備了三門30毫米機炮和「響尾蛇」導彈，具有巴空軍同代戰鬥機中最快的加速性能，雖然存在缺陷，卻性能很強。本文是巴基斯坦退役中校伊爾凡·馬蘇姆的訪談錄，關於他在這架「性能怪獸」中飛行和戰鬥的經歷。
巴基斯空軍的殲-6戰鬥機
「完成F-86F戰鬥機的改裝後，我沒有去F-86戰鬥機中隊報到，而是被立即選為去駕駛殲-6。我非常高興能夠駕駛殲-6，因為該機在巴基斯坦空軍中以難以馴服而聞名。1975年我在換裝中隊完成了殲-6換裝訓練。
當時還沒有殲教-6，我們的首飛就是單飛。當然在首飛前會有一些高滑訓練。
我的第一印象是這架飛機看起來不是很流線，也不是機場上最漂亮的戰鬥機。它有厚厚的機翼，相對厚度約8%，意味著它不能輕鬆突破音速。不過兩台強勁的渦噴發動機賦予該機良好的初始加速度，推重比高達0.8，爬升性能非常好，非常適合執行點防空任務。」
你也飛過F-86F，該機與殲-6有什麼不同？
「F-86F有自動前緣縫翼，能根據空速自動收放，這是當時大多數其他戰鬥機不具備的優點，甚至連F-86E都沒有，這使F-86F在低速下非常靈活。殲-6由於存在氣動問題，低速下有不利偏航傾向，低速急轉彎時經常會出現偏離，需要向內側蹬點舵來輔助急轉彎，以防不利偏航。
另一個主要區別是兩架飛機的火控系統。F-86F有計算瞄準具，而殲-6則沒有這玩意。也就是說殲-6飛行員必須心算射擊提前量（根據不同速度、角度和距離）才能擊中目標，難度很大。
F-86F在機鼻兩側安裝了6門20毫米機炮，每側三門，射速非常快。米格-19有兩門翼根機炮和一門機身機炮，以較低的射速發射30毫米炮彈。
兩者在空戰中的主要區別是殲-6的垂直機動性更好，而F-86F在水平面有明顯優勢。
雖然這兩種戰鬥機沒有實際交過手，但可以參考朝鮮戰爭中米格-15與F-86的對抗。」
殲-6的3門30毫米機炮
殲-6最好的品質是什麼？
「發動機足夠強大，足以讓你擺脫不利局面，加速性能非常好，特別是點燃加力燃燒室後。」
最糟糕的品質是什麼？
「雖然該機有多個糟糕的地方，但在我看來最糟糕的是厚機翼使殲-6的跨音速飛行品質很差，儘管我已經使用了特別駕駛技巧來迎合它，但仍幾乎無法控制。」
殲-6的武器系統有多有效？
「30毫米炮彈只要一發命中就足以摧毀目標，但前提是你正確計算出瞄準提前量。該機沒有前視雷達，也無法掛載導彈。巴基斯坦空軍進行改裝後，殲-6才能掛載兩枚美國製造的『響尾蛇』紅外製導導彈。」
翼下掛載「響尾蛇」導彈的巴基斯坦殲-6
你們中隊的任務是什麼？
「我們中隊的名字叫『空中優勢"，執行防空和對地支援任務。」
如果我想飛殲-6，你有什麼忠告嗎？
「不要害怕做垂直機動。有傳言說中國空軍從不用殲-6做垂直機動，因為在垂直斤斗頂部會因速度過低而無法操縱。但傳言畢竟是傳言，一旦你學會了低速飛行，該機的垂直機動也能很漂亮。」
你遭遇敵機時感到自信嗎？
「絕對的。巴基斯坦空軍為『空中優勢』中隊的飛行員提供了大量空戰訓練特別是異機型空戰訓練（DACT）。這架飛機在點防空和空戰任務中能完全不落下風。」
你最懼怕的敵機是什麼？為什麼？當年你在戰場上會遭遇什麼敵機？
「我們不害怕與任何敵機空戰。當年情報顯示我們在戰爭中最可能遭遇到印度空軍的『獵人』戰鬥機，因為該機會穿越邊境執行戰場空中遮斷和攻擊機場的任務。『獵人』的機動性類似F-86，而且我們在與我軍F-86的異機型空戰訓練中獲得了寶貴經驗。所以我們非常清楚應該採用什麼戰術，首先迫使『獵人』進入垂直機動，推重比會給我們帶來明顯優勢。然後在『獵人』退出時利用殲-6優異加速性能咬住它，讓『響尾蛇』完成剩下的任務。我們在防空任務中還會遭遇到印度的『蚊蚋』戰鬥機和『堪培拉』轟炸機，遇到米格-21和蘇-7的機會不多。」
印度空軍的「獵人」戰鬥機
你飛過異機型空戰訓練嗎？和那些飛機交過手，採用了什麼戰術？
「在我服役期間，我們的主力戰鬥機有三種：殲-6、F-86E/F和"幻影"III，它們都參加了異機型空戰訓練。
先來看殲-6 VS『幻影』。作為殲-6飛行員，我們總是缺乏燃料，尤其在空戰中使用加力之後。所以我們總是在計劃一次短暫的空戰，我們會利用殲-6相對於『幻影』的水平機動性優勢，在轉彎狗斗中擊敗對方。我們必須非常注意自己的六點方向，因為『幻影』會嘗試高速交匯以獲得一次導彈射擊機會。因此殲-6飛行員必須儘早發現『幻影』，在進入對方導彈射程之前快速急轉向『幻影』。然後『幻影』會躲避，仍保持高於殲-6的高速為重新交戰/交匯做準備，絕不急轉。」
翼下掛載副油箱和「響尾蛇」的巴基斯坦殲-6
在殲-6上射擊是什麼感覺？
「30毫米炮彈的射擊震動真的很大，坐在座椅上能明顯感覺到。機身機炮非常精確。作為殲-6飛行員，我們一直都細緻地親自參與座機機炮的校準，每位飛行員都非常清楚座機機炮的精確程度。」
哪三個詞最能形容殲-6？
「挑戰 - 強大 - 樂趣」
你最喜歡殲-6上的哪個裝備？該機缺少什麼裝備？
「我們從中國獲得的殲-6隻有三門機炮，我們改裝後才讓它掛上了『響尾蛇』。
該機的導航系統只有非定向無線電電信標，如果該機有慣性導航系統或平顯，它可以表現得更好。」
你在殲-6上經歷的最驚險的一次飛行是？最難忘的呢？
「由於不利偏航，殲-6會在沒有太多警告的情況下進入尾旋。而我最驚險的一次飛行就與此有關。
那時我還是『空中優勢』中隊中的一名僚機飛行員，殲-6飛行時間還不到80小時。在一次空戰訓練任務中，我作為四機編隊的僚機參加了2對2空戰。
在第一次交匯中，長機命令我向左180急轉。我進入急轉並開啟加力，我記得的下一件事就是，殲-6偏離了轉彎並開始尾旋。
尾旋改出程序是：油門慢車，反向蹬舵到底，向前推桿，我照做了，可是飛機還在旋轉。我以為自己向錯誤方向蹬了舵，所以看向轉彎側滑儀，試圖搞清楚飛機的旋轉方向。但在混亂和恐慌中我無法確定飛機的旋轉方向，最後我決定向反方向蹬舵，幸運的是這次起了效果，飛機停止了尾旋，我立即把方向舵和操縱桿置於中立位置。
但問題還遠未結束。從尾旋中改出後，我發現自己處於垂直俯衝狀態，正高速接近地球母親（在尾旋改出中我損失了太多高度，下降到3050米以下，如果此時還無法改出，條令規定必須彈射逃生）。
最後我終於搞清楚在垂直俯衝中是無法彈射的，因為殲-6還在飛快加速，很快低於1800米的安全彈射高度（殲-6彈射座椅的安全彈射高度是1800米）。
除了拉起之外我別無選擇，我打開減速板，全力拉杆，機鼻在7-8g的過載中緩緩抬起，從地表掠過。當時到底有多高？我真的不知道，但我能看到大地上驚慌的牛群撲面而來。
雖然安全了，但我還是不知所措，沒有向長機通報就返回基地降落了。結果我在彙報時被告知，長機一直在無線電中跟我說話，告訴我尾旋的方向，而我沒有聽到，然後他告訴我該怎樣蹬舵——我又沒有聽到——他又說了整個改出程序——還是沒有聽到。他甚至建議我檢查高度，如果低於3050米就必須彈射了，天哪，我什麼也沒有聽到。
為什麼我沒有聽見長機，這事直到今天都困擾著我，也許這是人類大腦在緊急情況下無法做出反應的例子之一吧。」
巴基斯坦殲-6雙機
你最難忘的一次飛行呢？
「我最難忘的一次飛行有些尷尬。我對自己的這次任務感到滿意，在報告之後卻受到了指揮官的口頭紀律處分。
那次我緊急起飛攔截防空雷達發現的一個不明目標。我有充足的炮彈和兩枚『響尾蛇』實彈。我的僚機由於技術原因終止起飛，因此我在雷達引導下獨自前往截擊點，並目視發現37公里外的一架大飛機。一開始以為這是一架來自阿富汗的蘇聯轟炸機，但接近後我意識到它是我們國家航空公司的一架客機（波音747）。這架客機誤入了軍事訓練空域，我被告知將其引導出軍事空域。這架客機的無線電在VHF頻率上，而我是UHF，無法直接交談。於是我接近對方，用手勢引導它離開軍事領空。完成任務後我的感覺非常棒，決定繞著客機桶滾以示慶祝。我從它右翼開始桶滾，繞過客機機背和機腹回到它的右翼。
沒想到客機機長向上級彙報了這件事情，說我把客機和乘客都置於危險之中。第二天，長官給與我口頭處分，幸運的是這個處分沒被記入檔案。」
當年的巴基斯坦主力戰機
你如何評價殲-6以下幾方面的性能？
A、瞬時轉彎速率——平均水平
B、持續轉彎速率——比F-86和「幻影」差
C、爬升率——0.8的高推重比，爬升性能優秀
D、大迎角——如果你能控制不利偏航，大迎角飛行不是很大的問題
E、易於飛行——這是一架難以駕馭的飛機，主要原因是飛行品質差。如果操縱不當，該機很容易進入不利偏航，跨音速操控性差，發動機的軸流式壓氣機容易失速
你是否執行過對地攻擊任務？如果是的話，你期望在戰時執行這種任務嗎？你是如何進行對地攻擊訓練的？
「殲-6的確要執行對地攻擊任務，利用三門30毫米機炮和兩個火箭巢中的8枚火箭（巴空軍自行改裝）來支援陸軍的地面戰鬥。典型地面目標是敵軍地面部隊聚集的橋頭堡、車隊、坦克、火炮、雷達站以及後勤線、火車站等。
典型對地攻擊訓練包括在靶場的實彈射擊和火箭打靶，需要沿著靶場上空的攻擊航線循環飛行不斷重複攻擊。之後還要進行戰術打擊考核，你只有一次俯衝攻擊的機會。」
掛載火箭巢的巴基斯坦殲-6
說一些我不知道的殲-6趣聞吧？
「在強調了殲-6的一些缺點之後，我想詳細談談它的有趣之處，當然前提是你掌握了駕駛它的藝術。
在一次1對1的空戰訓練中，我沒有開加力就垂直爬升。在我改出前，空速快速流失，我的速度正接近失速速度。我完全清楚如果我在失速時發生偏航，飛機就會陷入尾旋。所以我把方向舵保持在中立位置避免任何偏航。同時我向前推桿，持續到過載剛好為零。在零g狀態下，飛機永不失速。很快空速降到零，殲-6開始向下尾沖，同時保持著垂直姿態，高度表開始下降。我很高興飛機以垂直姿態下降而沒有失速或尾旋，但我沒開心多久，因為我意識到自己必須在改出中仍保持不進入失速或尾旋。此時是不可能通過推拉杆把機鼻向前或向後壓向地平線的，唯一選擇是進入偏航，讓殲-6側身指向地平線。注意，如果我開始偏航，殲-6就會尾旋，除非我在繼續保持零g（不讓飛機失速）的狀態下讓機身側傾，就好像我T-6G『哈弗』初教機上學到的失速轉彎機動一樣。我還不得不向反方向打副翼來糾正偏航引發的滾轉。令我非常高興的是，機鼻如願指向了地平線，使我得以完成改出。令人驚奇的是，在這個過程中，一項很容易失速的發動機表現堅挺。
典型的失速轉彎機動，但過程中沒有殲-6的尾衝下滑
典型的尾沖機動，但過程中沒有殲-6的偏航側滑
受到這個壯舉的鼓舞，我重複了一次又一次，每次改出都沒有任何問題。後來我就用這個尾沖機動來擺脫任何試圖在1對1空戰中咬住我的人。我會簡單粗暴地垂直拉起並卸載到零g，速度迅速下降到零。追逐飛機先嘗試跟著我，然後會在垂直爬升吃不消而改出。此時，我會做個失速轉彎咬在它身後。
幾年後當我成為戰鬥武器教官時，巴空軍獲得了殲教-6，於是我開始把這個機動教給其他教官和學員。
殲-6的另一個有趣之處是它的副油箱。該機能掛載兩個760升副油箱，在實戰中可以拋掉。掛載副油箱時殲-6的最大過載是5g，沒掛是6g。掛了副油箱後，殲-6飛起來卻比乾淨外形時更穩定。
巴基斯坦殲教-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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