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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事!這世界上不可能有第二個蔡明亮

看死君:作為今年FIRST訓練營的導師,蔡明亮導演以他獨有的方式牽引著青年學員們悄然步入創作時空。按蔡導的話說,他來西寧最大的原因是沖著貝拉·塔爾,甚至坦言自己並不擅長教學。但對學員們而言,他的循循善誘正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每一個人的內心。

他說,「我們學習藝術,但不要被它所綁架。」 他說,「我如果要拍鬼,那這個鬼是我的鬼,不是醫院學校的那個鬼。」他還說,「作品的飽滿是不斷地在發生的,在改變的,最後你再去控制、去引導。我覺得我像是個畫家,這個作品什麼時候完成由我來決定。」

兩個月前,蔡導給這次訓練營的主題定名為「無事」。有人說,這個主題很蔡明亮,但又何嘗不會迸發出別樣的火花,正所謂「無事」而「生非」。也正如蔡明亮所言,「試試看,用你的身體,用你的感覺去創作「。如今,學員們終於都完成了創作,只待最終銀幕亮起的那一刻。

蔡 明 亮 導 演 專 訪

問:蔡導您好,作為今年 FIRST訓練營的導師,您最大的感受是什麼?與貝拉·塔爾的會面有擦出什麼樣的火花?

蔡明亮:我跟貝拉是朋友,這次也是因為陪他的關係,因為我挺害怕參加電影節,我很怕叫人家拍電影,很怕看別人的劇本,這是我平常非常害怕的事情。我覺得特別麻煩,要面對很多的創作者,我也不愛交流。這是我的壞毛病。兩三年前,我去了貝拉的學校,在塞爾維亞。他請了我三次,我終於去了。我有些這種經驗,我就看學生需要什麼幫忙,包括這次來FIRST看年輕導演需要什麼幫忙。他們會問我很多問題,拍攝現場我也去,跟著他們看景。看完景,他們也會讓我提點意見。

但是我覺得,每個人就是自己的導演,你只能給他一點意見,這些學生其實很拼,非常拼,在這麼短的時間要做出來一個作品,而且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完全很難控制,他們非常拼,每個人的個性也不太一樣,作品也不一樣。但是我是有一點被他們感動到,他們真的很認真去執行。所以他們真的有做到,包括打開自己,或者丟掉以前自己的東西和習慣。我覺得這次的學生特別好,我們看作品就知道了,不用過分地要求,因為他就比較像一個課業的概念。他們不是來競爭的,是來看看可以做什麼事情,而不是來參加比賽的。

我跟貝拉常常意見都非常一致,不知道為什麼,我說我們是從同一個星球來的。我們對學員的那種觀察,都非常像。可能我們對電影出來的效果也許有不同的看法,可是基本上我們都會丟給學生自己做決定。

問:每年來參加FIRST的青年導演很多有海外背景,在您看來,海外回來的青年導演和大陸的青年導演在創作上有什麼不同?

蔡明亮:海外回來的都有很明顯的不同。我可能必須要從某一兩個人身上看到,而不是每個人,你知道我們不管在哪裡,其實有時候都是一樣的。如果你去到美國,你看到的東西更多,可能所謂的專業的訓練更多一點,但是也不見得是很好的事情。咱們要跳出來,有時候。

內地年輕導演,我覺得就是很接地氣,他很容易觀看到他周邊的東西,是不太一樣的。這就是不能比較的,一個人在北京跟在青海是不一樣的,因為生活習慣。可是這個教育是有點恐怖,它可以把大家變得很像,但是大家除了共同的問題,也會有個別的問題。

這次FIRST訓練營進來的十個人,看似有個選擇的標準,但其實也沒有標準。我覺得有點像抽籤,也有完全沒經驗的人跑進來。但是,沒經驗又有什麼關係,沒有關係,很有可能他從這邊就開始了。我覺得,每一個人的來處都是很不一樣的,但是又有一些很共通的問題。

問:您自從完成《郊遊》這部長片已經過去了五年,對於您自己的電影生涯,你會經常回憶或者經常思考嗎?

蔡明亮:我倒沒有回憶,我其實已經忘記我拍了幾年,只是大家常常提醒我。這兩年內地開始放我以前的電影,比如說上海電影節放的《愛情萬歲》已經過去了26年。但我知道我的作品是一直在遊走的,它的生命不是那個消耗型的生命,它沒有被時代消費掉,它是一直在走的。

《愛情萬歲》

所以我想我要做的事情大概也就是這樣,希望繼續做這種可以被留下來的作品。長片還是短片,我覺得已經沒有太大興趣去做這種思考了,到市場去,到美術館去,其實都是可能的,我只要在做一個作品,現在任何方式都可以做,不太被任何東西捆綁住。我們基本上都是被市場所捆綁,除了政治制度之外,最大的捆綁是市場。我其實很早就掙脫這個東西,你要找我,你就知道我不太有市場,你要給我錢,你有你的理由,我就接了。我要的錢不多,所以我一直不停地在拍東西,可能你們不認為那是電影,可是我認為是電影。

我覺得重要的是我們做導演的,到最後你的東西被留下來,一直被使用,有點像書一樣,像經典一樣,它一直被用,被討論,被看,多少人其實沒有關係,只要它還一直發揮它的影響力。所以我這兩年一直在想造型性電影,不是敘事性電影,電影要經營的是畫面不是故事,我一直在提醒自己這個事情,所以我的作品就往那個方向走。

《郊遊》

問:您這些年可能很少看年輕導演作品,但您的作品確實講了太多太多年輕人,很多青年電影都貼著蔡明亮式的標籤。想到之前算是長期擔任您的副導演的鵬飛導演,他去年拍出了《米花之味》,反響不錯。但《米花》其實跟您的作品有很截然不同的味道。

蔡明亮:我想鵬飛比較喜歡北野武吧,或者比較喜歡周星弛。他當年剛好一個機緣就跟著我,我們有一段蠻長的相處時間。他其實很好學,他也開始發現電影有另外一個面向,可能是從我這邊開始的。我其實也不是給他看我的電影,是給他看別的電影,但他慢慢也就看我的電影了,他也跟著我拍片,當然就會在我的樹蔭下面乘涼一下,他總要走出來,每個人都這樣。我覺得電影像誰不重要,我覺得很多年輕朋友特別喜歡說這個電影像誰,那個電影像誰,我都覺得那又怎麼樣呢?他就喜歡像誰,他就喜歡他,他自然被他影響,有什麼關係。

但是我覺得其實每個電影都在解決自己的問題,他不可能學我,因為不可能有第二個蔡明亮,也不可能有第二個王家衛。只是從那個樹蔭下面走過而已,有點像無所謂。年輕的導演就是要很多次的經驗,一次一次,一次一次。我想鵬飛在中國其實也有他的困難,我就說市場的概念。他游擺在這兩個地方,如果我很嚴厲地說,看他的作品,我可能不會說太多好話給他。但是,我這樣並不是要去傷害他,我只是覺得要更認真思考,你要做怎麼樣的導演,做怎麼樣的作品。電影到底是什麼,你為什麼拍電影。

《米花之味》

問:您的電影幾乎都離不開李康生,作為您作品中最重要的面孔,你倆從最初合作到現在,經歷過怎樣的變化?在創作上,小康還有什麼樣的路要走?

蔡明亮:小康他挺辛苦的,因為他病了三年,是非同小可的病,很折磨他,不停地看醫生。看醫生的過程也很辛苦,我都是陪著他。所以我自己也在調整我的腳步。我想創作有時候是一種命運的安排。比如說我有幾年都不離開我住的地方拍東西,因為我不想走遠,因為我只想拍他們,我說那我們就在這個山頭拍好了。

小康是一個非常非常特殊的演員,我比較喜歡定位他在演員上面,因為他是跟著我一路拍的。對別人不太好用,但對我很好用,因為太熟悉他,而且我覺得,我知道他的變化。我是看著他在變化。而且對那個變化一直有興趣,哪怕脖子歪了,我都覺得他是男主角。

所以怎麼說呢,最近有一個台灣博士班的學生,寫了個論文,因為他是我學生,聽了我一年的課,他後來突然發現說,要研究我不如研究李康生。他真的就執行了,我覺得他寫得特別好,我特別有感覺。他是從小康這個存在開始討論,他是一個異類,在電影圈、演藝圈,他真的是個異類,但其實這種異類也不少了,在這個世界。可是被這樣充分利用的可能只有他一個人,因為我用了他,而且用得非常開心。所以,我想我後面的作品還是以他為主的,我會一直拍他。

我最近,突然間有一天想,還是回到十幾年前的一個想法,小康你要不要拍戲,我來找錢給你拍戲。他創作其實也跟我創作一樣,只是說透過他另外一種思考,我就想找點事給他做,也許有不太一樣的東西跑出來。因為他年齡又跳了十年,他曾經也是導演,我蠻希望他用他的方式去做他的作品。可是我要用我的方式繼續拍他,觀看他。我們沒什麼新鮮的事情,就是會一直做一直做。

問:您曾表示《郊遊》是您拍得最自由和最滿意的一部作品,因為您之前也說過拍電影沒有絕對的自由,您怎樣定義「自由」這個概念?

蔡明亮:我當時在威尼斯跟記者說這句話,後來就被很多人有點扭曲了我的意思,可是它也許是個很好的宣傳,當時我也沒有太在意。其實我是說,拍完《郊遊》這部電影后,我不想再為院線系統拍戲。因為院線的系統你要符合它的邏輯、它的規格,所以你就要接受這個市場考驗。我覺得我的作品不需要這樣做也是可以傳播的,所以我就宣布,但大家都聽成是我最後一部片子,其實我沒有停。我還是有機會要拍下一部長片,就是之後的一兩年後,我應該會,我正在著手思考這個事情。我認為我可以接受各種生存的考驗,大家覺得電影的生存就是票房的概念,我不是,我比較多的面向,所以我沒有很害怕。

《郊遊》

我覺得自由永遠要培養,我們很難一出生就在一個自由的概念裡面,沒有人做得到。但是我覺得就很簡單,你不說真話,你怎麼講話呢?你不是真的要表達,你為什麼表達呢?可是很多時候,你要用這個方式表達不行,因為有尺度,有很多限制,有時候還是票房的限制。比如說你要用李康生,你說是不是要很大的自由?這個自由是可以感染的。我認為可以感染。你看我的資金從來沒有缺過,不是大的資金,從來沒有人質疑。

回想前三部都有人質疑李康生,還有人拿好多錢給我,說你的男主角是不是換一個?然後我的製片就瞪大了眼睛看著我的臉,我也沒有生氣,我說我們做朋友就好了,不要做工作夥伴,不要合作,我不要你的錢。他說,你回去思考一下。我說不用思考,我現在就跟你講不會,我就不要換,你給我再多錢我也不要。我覺得這就是自由。

《那日下午》

所以我覺得可以從我的作品看到,自由不是很多人能解讀的,也不是很容易的,我在那個過程,你說我有沒有掙扎?我的掙扎可能體現在,每次我會說,李康生你要再瘦點,你要做保養,什麼什麼。後來我都不說了,過了一段時間,你看到劉德華,還那麼帥,你知道我意思嗎?李康生比他年輕,可能還沒他做得好,我說你看劉德華好厲害,他是香港的傳奇,香港需要這樣的傳奇,但我的電影可能不需要。

但是我不需要的時候,我就會面臨非常多的問題。但是慢慢發現,其實它不是什麼必然的事情。我要那個自由。所以我以前就會說,你要找我拍戲有三個條件,一個就給我錢,一個就給我自由,一個就給我李康生。其實李康生就是自由的意思。

問:您會建議現在的青年導演像您用李康生那樣去用一個演員嗎?

蔡明亮:我不會建議他們做什麼事。其實電影很好玩,當電影還是一個創作的概念,而不是一個市場的概念的時候,比如說費里尼、伯格曼,或者是小津,甚至侯導,他們都有點家族的概念,做電影是基於緣分聚在一起,你特別喜歡他,你就一直用他。我覺得會有種像一家人的關係,你不會想到放棄他。但如果你是個商業概念的話,你當然要換新鮮的東西,無可厚非。

問:您拍攝的《行者》系列已經延續多年,如今有沒有新的「行者」計劃?以及為何對這個系列情有獨鍾?

蔡明亮:我沒有計劃,我就是等機會,機會來了就拍。我的計劃從一開始就已經是整個計劃的概念。我在2011年演完一個舞台劇,叫《只有你》。裡面有小康走路的一個表演,非常好,可惜舞台劇演完就沒了。我說我們把它變成影像,所以我就設計了一個,讓服裝師設計一套衣服,我說就穿著這個衣服到處走,用你那個很慢很美的速度行走,我說我們走十年看看,看可以走出幾步,有沒有資金進來。後來香港電影節找我拍,實際上不知道我要拍什麼,出來是《行者》。隔了幾年,香港電影節又來找我了,我還在拍《行者》,他們也沒說什麼。你說有沒有不一樣?走路是一樣的,但到了不同的城市就不一樣了。我覺得用作品來跟社會做對談是挺重要的。

《行者》

我早幾年是不來大陸的,完全不來,因為沒什麼意思,因為我沒有作品賣,我只有盜版來,我不承認。去年,北京電影學院請我來,是跟我授權了《臉》的。當然他們有版權,我都會承認,不會像以前隨便就播了,哪個咖啡廳就播了,哪個電影俱樂部就播了。我打過電話給某個電影俱樂部,我說看到網路上有你們宣傳。他說為什麼,我們習慣是這樣。我說,我不管你以前的習慣,你播別人的隨便,因為我不代表他們,我代表我自己,不要播我的,你播我的我就報警。我沒有什麼方法處理,我就請我的朋友找公安來,他們就撤了。

我覺得很辛苦,要一個一個地講,這有什麼好處呢,讓你們建立起版權概念。沒有版權概念,到後來你哪裡都去不了。一個作品,如果它的音樂沒有版權的話,歐洲人不買你的東西,美國人不買你的東西,你得給我授權書。

《臉》

當時騰訊他們給我的錢,我全部捐出去了,我還買書,教化一下那些網民,因為很多網民來罵我,說我侵犯了他們的習慣,或者文化。你別拿我的東西。別人不管,但是我管,我覺得很重要。因為我的作品被你扭曲了。大家有沒有設身處地想一想,如果今天這個東西是你的,或者是你的小孩,或者是你的朋友,如果今天是你呢?

問:回到FIRST訓練營的話題,在跟十位學員相處的過程中,有沒有讓你覺得內心特別閃光的一些時刻?或者有沒有哪些學員讓你印象比較深的?

蔡明亮:一定有的,因為真的每個人是不太一樣的,但是我有時候也很殘酷,就說你是導演就是導演,你不是就不是。你會做作品你就做,但是你不要……如果你選擇將來要拍商業片,那是你的事情,你要拍自己的創作,那也是種選擇,這個世界需要各種可能性。因為我也看娛樂片,也看鬼片,也看科幻片,我特別喜歡看科幻,我就覺得這是我不會拍的,我們的環境做不到,也許是這樣。

印度的歌舞片印度拍就好,成龍不要再拍了。好像這個世界上不需要有十個環球影城,只要一個就好。迪士尼可能也只要一兩個就好,不要到處都是迪士尼,就挺恐怖。大家沒有新的經驗,反而是一直困在這種很固定的商業模式裡面生活。生活久了,其實你是沒有感覺,你會逐漸失去了很多知覺。你其實是很虛空的,但你也不知道那個虛空來自哪裡。

我覺得是整個過程,我說比我拍電影還累,尤其是看景的時候,你要很認真,因為同學很認真,你本來想什麼都不要說了,但是忍不住會說。到了現場你在拍戲,很不想說,想讓他們自由,可是你還是會覺得看不下去,你還是要去跟他講一下,或者跑去跟那個演員講一下,會的。我覺得對我自己也有一些刺激。我最近這幾年出來得比較少,有時候出來一下也是挺好的。

本文為群訪,部分圖片來自FIRST影展

採訪整理| 陸支羽;公號| 看電影看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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