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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概是里加機場歷史上,唯一滯留過夜的旅客 | 童言專欄

原標題:我大概是里加機場歷史上,唯一滯留過夜的旅客 | 童言專欄


文 | 童言


/ 一 /


告別拉脫維亞,我花了三天兩夜。


這聽起來有點不可思議,但確實發生了。至於如何發生的,還是聽我把拉脫維亞的故事,從頭說起。

我在一個身穿紅大衣的女孩手中,找到自己的名字。


「哦,你就是 Tong!」 女孩說著,給了我熱烈的,來自老朋友一樣的擁抱,「 我是 Anda。」


我早「聽過」 Anda 了。還在瑞典時,她通過 Skype 面試,讓我用三分鐘介紹自己國家的一處名勝。我選擇了長城,眉飛色舞說了一通後,Anda 在電話那頭說:「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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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目發起人 Anda


一出機場,歐洲脆脆冷冷的空氣,撲面而來。我深深地吸上一口,擼起袖子,準備幹活。就算物價沒有北歐瑞典那般高,波羅的海國家的計程車,也並不能像在埃及一樣,揚手即有。所以 25 公斤重的箱子,只能靠我們兩個女孩,又是拖又是拉。幸虧 Anda 長得高大,一米七幾的身材,使得上勁。遇上天橋時,她更二話不說,拽著箱子咯噔咯噔地爬,勢要把每格階梯都比下去。


本以為我們會先到酒店休息休息,Anda 卻一秒也不願意浪費,直接把我帶到辦公室。在那裡,我見到了同來參加項目的其他 4 位實習生,分別來自日本,亞美尼亞,土耳其,和模里西斯。Anda 還特意組織了清一色女孩的團隊,照顧我們的衣食住行,日程也安排得滴水不漏,項目開足馬力前進。


不過慢著,我參加的,到底是什麼項目呢?


這得從拉脫維亞的過去說起。

我對拉脫維亞的認識,一直停留在高中歷史課本上的唯一一句描述:「波羅的海三國隨之相繼獨立。」 這句話從未被劃入過考試重點,甚至具體國家名字,也只能在腳註才找到。但來了拉脫維亞,我才知道這三個國家各自都有悠久歷史。而因為三國也同時與俄羅斯毗鄰,所以說起與俄羅斯的關係,更有好幾個圖書館的書籍可供參考。


只是,小國遇上雄心勃勃的戰鬥民族,註定一輩子忍氣吞聲。直到 1989 年,蘇聯解體,波羅的海三國才試著考慮獨立的事情。他們沒有採取任何血腥手段,而是三國人民一起手拉手築起人肉鏈,從愛沙尼亞開始一直延伸至立陶宛,全程 675.5 公里。這之後,再經過幾輪和平抗議,三國終於獲得幾個世紀以來的首次獨立。


但獨立後的日子,管理並非容易。三國之中,尤以拉脫維亞的問題更為嚴重。因為拉脫維亞境內,有一個叫 Daugavpils 的城市。那裡經過幾世紀民族遷移,大批俄羅斯族定居下來,佔了當地人口一半以上。此外還有波蘭族和猶太人,而真正應該當主人的拉脫維亞族,卻成了少數民族。拉脫維亞政府自然不待見,都當家做主了,怎還能讓這些俄羅斯族天天提醒自己被統治的過去?於是集體睜隻眼閉隻眼,這邊首都里加(Riga)該發展的發展,作為第二大城市的 Daugavpils 卻一直被忽視。



1989年,波羅的海三國人民手拉手築成人肉鏈,從愛沙尼亞一直延伸至立陶宛。這條鏈也稱為」the Baltic Way」(圖片來源網路)


?另外,拉脫維亞實行「歸化」政策(naturalization),即只有通過拉脫維亞語考試的少數民族,才能獲得新身份。許多俄羅斯族人已經在 Daugavpils 住了幾十年了,一輩子只說俄語。一把年紀還要重新學一門語言,多吃力?因此,拉脫維亞族與俄羅斯族之間一直存在核桃一般大的芥蒂。


但那都是上一輩的事情了。90 後的俄羅斯族,一生下來就自動獲得公民身份,學校也學拉脫維亞語。他們現在,又是如何看待拉脫維亞族呢?


Anda 很想知道,於是拿出幫我拿行李的狠勁,自己拉贊助,談學校,還去了好幾趟外交部,硬是把亞美尼亞女孩的簽證搞定了。至於我們幾個外國人,也是她精心挑選出來的。


我們的任務,是分別到首都里加(拉脫維亞族為主)和 Daugavpils(俄羅斯族為主)兩座城市的 7 所高中,作巡迴演講介紹各自國家。因為 Anda 說,她想把世界介紹給拉脫維亞年輕人。同時,中日關係,土耳其亞美尼亞關係(注釋:1915年至1917年,土耳其政府對其境內的亞美尼亞進行種族大屠殺,受害者數量達150萬。但土耳其政府至今拒絕承認這一行為),也有相似的歷史遺留下來的問題。所以,我們還要根據自己的經驗,和當地學生討論民族融合問題。


在里加準備了一星期,我們便出發到 Daugavpils。在車上,我和 Anda 說瑞典的城市無論大小,規劃建設都一個模板出來。我很難想像,即將要到達的這個城市,究竟會與里加有多大差別?

「你去了就知道了。」 Anda 說。


/ 二 /



項目成員與部分 Anda 團隊


雖然和日本女孩住同一個房間,我卻和亞美尼亞女孩親近得多。她叫 Luiza, 走路時最喜歡用手勾著我的臂彎,像妹妹一樣在我耳邊說悄悄話。我從未見過亞美尼亞人,但 Luiza 的樣子,總讓我想起在埃及時吃的棗,很濃,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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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五人當中,數 Luiza 用處最大-----她會說溜溜的俄語(亞美尼亞也曾是蘇聯加盟共和國之一)。在里加時,要是碰到上年紀的老阿姨,派 Luiza 當翻譯准沒錯。但我們到了 Daugavpils,Luiza 簡直成了我們的通行證,因為所到之處,耳邊飄來的全是吐著大舌音的俄語!


誰說這裡俄羅斯族人只佔一半?這不就是來到俄羅斯了嗎?!



Daugavpils 車站(圖片來源網路)

但確實和里加很不一樣。就像走進了一張褪了色的老照片,整座城市散發著日久失修的破落感。就連樹上掉下來的葉子,也沾滿了黯淡。建築物風格都是方方正正,規規矩矩,毫無亮點。想想任何國家的第二大城市,不是經濟中心就是文化首都,絕不會淪落到如此慘狀。


行李都搬進了一間小旅館,裡面僅有的 4 個房間,我們全包了。老闆當然高興,親自給我們斟茶倒水。不過旅館裡也沒其他員工,老闆身兼前台和打雜。


一切就緒後,工作正式開始。第一所訪問的,是波蘭學校。


早上八點,我們就到了禮堂。觀眾還沒到,我抓緊時間溫習演講稿。可我越想專註,心跳得越快,噗噗噗的,都快要從嘴巴里躍出來了。這將是我第一次,面對幾百號人,用英語演講!雖說自己是名校英語系畢業,但底氣從來不足。我覺得自己說得不夠好,也怕出錯。要是待會忘詞兒,那可多丟人啊!


想到這,緊張感像魔爪一樣鉗住我的腸子,我連忙深呼吸,讓自己安靜下來。


不過自從出國上學,每周一次的課堂報告,確實鍛煉了不少。而且跟著 Jane 到處騙吃騙喝,臉皮也沒那麼薄脆。


相信自己吧!我在心裡給自己加油。


Anda 作了開場白,然後示意我第一個上。我接過麥克風,深吸一口氣:


「各位早上好!今天,我要給大家介紹一個來自東方的國家.......」


演講按照我編好的 ppt,一張接一張地進行。他們認識了中國地圖,領略了冬日雪後的故宮,還現場試了試打太極。我原以為這些學生會對中國有一定了解。但只有提到成龍時,才有幾個男生說喜歡中國功夫。

演講很成功,全場師生起立為我鼓掌。之後,其餘小夥伴也陸續上台。


Luiza 把我們帶到中亞,原來亞美尼亞語字母,竟多達 38 個。模里西斯男孩則用遊戲的方式,講述了這個小島國的被殖民歷史。一下台,許多小姑娘都圍上去。我們之中最受歡迎的,非日本女孩莫屬。儘管她英語不流利,但不得不承認,日本文化太有滲透力了。一說起漫畫,這些青少年幾乎尖叫喊著自己喜歡的人物。Cosplay 當然也早深入人心,更不用說來自日本的牌子,幾乎每戶家裡,都開著一輛殘舊的鈴木。


演講結束後,我和 Luiza 負責和十幾個學生一起聊民族融合問題。他們的英語表達不流利,很多時候還得靠 Luiza 來翻譯。所以本來的小組討論,最後成了簡單的一問一答:


「你們喜歡拉脫維亞族人嗎?」


「......還可以。」


「平時相互用什麼語言交談,俄語,波蘭語,還是拉脫維亞語?」


「俄語!有時候也用波蘭語。」


「以後想去里加讀大學嗎?」


「......還是 Daugavpils 好。」


波蘭語學校後,我們還去了其他幾間學校。但酒店我們不住了,因為每人都分配了一個寄宿家庭。Luiza 去了一個高中女孩家,模里西斯男孩則去了一個女老師家裡。

至於我嘛......


/ 三 /


「這是你的房間,這是床。喏,這樣拉開來,再這樣折回去,懂不?」


我點點頭。


「那你住哪兒?」我問。


「我和我媽媽住一個房間。」


Natacha 就是接待我的女主人。我們之前見過一面,在拉脫維亞語學校,她在那兒當英語老師。


Natacha 的家不大,東西收拾得整齊而拘束,就像 Natacha 臉上的表情——俄羅斯人都不愛笑,他們認為笑嘻嘻的是讓人可疑的。不過 Natacha 說話時,嘴角還是不自覺地翹了翹,兩個小月牙兒,彷彿想告訴陌生人,她微微發胖的壯實外表下,其實是友善的,可親近的。


幾乎每天晚上,Natacha 都給我做晚飯。家常俄羅斯菜,煎豬排或者紅菜湯配麵包。而我最喜歡的,還是她那罐自家腌漬番茄。生番茄的酸澀,早被泡得又軟又甜。伴著肉菜一起吃,不僅爽口,唇齒間還留有八角大蒜的芳香。


晚飯後,我們通常一邊喝酒,一邊聊天。微醺了的 Natacha,把自己敞得很開。她說自己以前學的是瑞典語,本想去瑞典,卻最終留在這個城市當老師,一做十幾年。她也說起前陣子去了倫敦旅行,還第一次嘗試了坐地鐵。她描繪得很詳細,很有趣,彷彿想以此來留住我這個聽眾。有時候,我甚至覺得她渴望我再多問些問題,例如為什麼至今單身。可我不敢。

漸漸地,話題就像熄滅的煙頭,余煙裊裊飄進深夜。我們都不說話了,靜靜享受著從窗戶探進來湊熱鬧的深秋寒氣。後來,聽 Natacha 的一個學生說,其實在 Daugavpils 生活的每一個女人,都希望找肩膀靠靠。可這兒偏偏缺好男人。健康點的,都到英國愛爾蘭干苦力活去了。留下來的,天天喝酒,最終被某瓶假酒毒死。所以我們在 Daugavpils 遇到的,幾乎都是男人缺席的家庭,Luiza 入住的高中女孩家是這樣,模里西斯男孩入住的也是如此。


Daugavpils 地方雖大,但活動範圍簡直和小鎮差不多。市中心只有一間兩層購物中心,吃飯採購娛樂都在那兒了。遊客幾乎沒有,所以我們成了大人物,引來電視台採訪。我把鏈接發回家,父親看了很高興,逢人就說,「我女兒上了拉脫維亞電視台!」 過了幾年,我竟還進了拉脫維亞駐華大使館工作!


一天,我們又回到波蘭學校。這次,我們不是來演講,而是受邀請觀看歌舞團排練。拉脫維亞素有「歌唱的國度」之稱,每五年舉辦盛大歌舞節。波蘭學校作為有民族特色的組織,也專門成立了歌舞團,幫本校學生編排波蘭傳統歌舞。聽說歌舞團到過歐洲各地表演,還曾受過波蘭總統接見。



?正在排練的學生


還是那個禮堂,我們進去時,十幾個學生們在台上熱身。都是 15、16 歲的男孩女孩,臉上跳著紅撲撲的青春。現場還有一位老伯伯,拉手風琴伴奏。那風箱一呼一吸,緩緩拉開我記憶的帷幕:



??自帶憂鬱氣質的手風琴伴奏


我的童年,刨去玩,有三分之一時間都泡在舞蹈練功房。就像這些學生,我的舞蹈鞋底頻繁在木地板上摩擦,跳躍。那時還不懂舞蹈,喜歡只是因為好玩。演出時抹胭脂塗唇膏,提前看見長大後的自己。


剩下的三分之一,則是練習手風琴。那 120BS 的琴,比我還重。但我還是堅持考完八級,之後再也沒碰過。後來在歐洲街頭聽到手風琴聲,我總忍不住停下來。那自帶憂鬱的氣質,只有彈過的人才懂。

我想著往事都出了神,突然,眼前冒出一個很帥的男孩。他二話不說把我拉上台,一群人開始圍著我又唱又跳。我還沒回過神,男生冷不丁又湊過來親我一口。我又驚又羞地捂著臉,台下已一片歡呼。



??Natacha 和她母親正在給我做頭髮


離開 Daugavpils 前,波蘭學生約我們一起開趴。太陽還沒下山,我就忙著裝扮。Natacha 主動提議給我弄頭髮,並從房子深處挖出好久不用的大套燙髮工具。她母親看了也過來湊熱鬧。於是她們母女倆一個幫我梳頭,一個用捲髮棒。一貫整潔的房子,突然變得像吃團年飯前那樣,凌亂而熱鬧。待我頭上像長滿章魚爪子時,Natacha 和她母親意猶未盡地目送我至門口,並祝我玩得愉快。


我當然玩得愉快,勁歌熱舞之餘,大口大口喝伏特加。這些波蘭學生也喜歡用俄式腌鯡魚作下酒菜,咸鮮味道,陪著熱烈的伏特加,人間絕配!於是毫無懸念,我又喝掛了。在 Luiza 的攙扶下回到 Natacha 的家,一躺下就吐。我這才後悔自己喝多了,喉嚨既干又苦。這時,朦朧中聽見 Natacha 靠進來,說:「來,把這個喝了。」


我伸出舌頭舔了舔,啊!是腌漬西紅柿的汁!沒想到還有解酒功能。咕嚕咕嚕一飲而盡,從嘴巴到胃都舒服了!


/ 四 /


回到里加,我們才真正欣賞這座城市。


在許多北歐或者英國遊客眼裡,里加就是便宜啤酒的代名詞。他們坐一晚渡輪或者廉價航空來到這兒,花天酒地一個周末,又原路返回。但里加能給予世界的,絕不僅僅是酒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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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加老城(圖片來源網路)


?里加最聞名的,當然要數其新文藝風格的建築物 (Art Nouveau)。這個運動形成於 19 世紀末 20 世紀初,當時的藝術家們開始崇尚自然風格。他們把充滿活力,波浪形的流動線條,運用在繪畫,建築,還有家居設計等不同藝術形式上。而里加,則是歐洲建築界的典範。城內集中了約 800 座新藝術風格濃厚的建築物,分布在老城內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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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藝術建築上的頭像裝飾(圖片來源見水印)


就算搞不懂什麼是「新藝術」,平時光看也覺得賞心悅目。樓宇大多築造於二十世紀初,但每一幢都保養得很好,上百年前明亮的黃,如今依然嬌嫩可人。所以在這座城市裡漫步,眼睛從來不覺寂寞。抬頭就是莫奈手中般的調色板,人既是觀眾也是主角。而建築物上最出彩的,一定是那些裝飾。當初的藝術雕刻師一定不想錯過任何展現自己才華的機會,連一根石灰石柱子也要雕成驚訝的歐洲男子模樣。那高聳的鼻子,那失了魂的眼神,每一刀都顯盡心思。


因為 Jane 聖誕前不回拉脫維亞,她特意讓她父母帶我玩。他們領著我穿過自由紀念碑,來到一面普通的牆腳下。正當我困惑看點在哪兒時,Jane 父親上前撩開繁茂的花葉。頓時,一幅威尼斯出現在眼前。Jane 父親說,作品幾乎發生在一夜之間。傳說不知名畫家愛上了住在這面牆後的女孩,但女孩拒絕了表白。於是,畫家決定把遺憾與愛慕,永久留在上面。


學校巡迴演講繼續。里加學生的英文都很好,溝通毫無阻礙,卻從來沒邀請我們參加任何活動。大家都想念 Daugavpils,那裡有叫得出名字的朋友。而我,則尤其懷念波蘭學校的歌舞團。我想,要不趁著剩下時間,跟他們學一支波蘭舞?


Anda 沒有意見,她幫我聯繫好,還送我到火車站。那個周末,我獨自坐上回 Daugavpils 的火車。一下車,我直奔學校排練廳。換了黑色練功服和舞蹈鞋,我就成了他們中的一員。


波蘭舞不難,來來去去就三四個動作。但因為和搭檔一起跳,更講究默契。這些學生從小學開始就一起跳舞,大家早像兄弟姐妹般親密。我卻需要花很長時間,和老師分配給我的搭檔練習。剛開始時,我總踩到他的腳。但這個綠眼睛男生,會俯下身子,輕輕扶住我的小腿,1,2,3,4地教我數拍子。我能聞到他身上,栗子一樣的香味。


知道我會跳中國舞,舞蹈老師讓我教大家跳傣族舞。舞蹈真是不可言傳的東西。動作他們都做到了,可看著還是覺得哪裡不對勁。


我就這樣在兩座城市中來回跑了幾個周末,恰好遇上歌舞團的演出任務。我本覺得一個外國人摻和不合適,但老師堅持讓我也上。演出那天,為了讓我看起來更像波蘭女孩,他們給我戴了一條長到肚臍眼的麻花辮子假髮。我也穿上了她們的民族服裝,白色上衣棗色間條裙子。我還記得那衣服質地是棉麻的,掂著很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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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蘭學校歌舞團


音樂一起,我和搭檔就融進了一團團旋轉的花簇里。只覺眼前世界模糊了,離心力把我帶去遠方的格子裙,陽光中飛舞,飛舞……


演出結束了。


一切都結束了。


/ 五 /


Anda 在慶功宴上回放了整個項目的照片。我們笑著看著,眼眶不自覺就熱乎起來。想起當初剛到瑞典時,我還一臉懵懂。如今,我臉不紅心不慌,大步上台做演講。


本來,我還想回到埃及繼續旅行。無奈機緣不巧合,最後還是決定回家。但我犯了一個極度低級的錯誤:離開日期比簽證到期晚了一天!而我當時也不知哪來的天不怕地不怕,一點也沒在意,吃喝玩樂直到在拉脫維亞的最後一天。


出發那早,我起晚了,東西也還沒收拾。箱子一路裝滿了記憶,我幾乎把自己壓上去,才勉強把拉鏈合上。


匆匆忙忙趕去飛機場,又是一陣擁抱道別後,才終於來到出境大廳。


「請出示護照!」 女警官說。


我遞上去。


「你的簽證過期了。」女警官又說,眉頭皺得很緊。我趕緊賠笑說對不起,可女警長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與此同時,機場正在廣播:"Ms Tong Yan,您乘坐的......飛機即將起飛,請速到登機口登機。"


這條消息連續播報了好幾次,我卻一直誤認為是別個倒霉的乘客。怎麼是我呢?離起飛還有半小時呢!不急,不急,女警官一敲章就完事兒!


可女警官偏不下手。尋思一會兒後,找來警察,要帶我走。這並不是最糟糕的。而後還來了一名機場職員,用比廣播還冷的語調通知我:「童小姐,你的飛機已經起飛了。」


「什麼?」我喊起來,「怎麼可能?不是還有十分鐘嗎?」


職員搖搖頭。


「那我怎麼回家?」 我幾乎要哭起來。


「你先把手續弄好吧。」 職員說。


我垂頭喪氣地跟著警察來到辦公室。他讓我填了一張表格,並開了一張罰款證明。全過程只花了 10 分鐘,我真後悔到心肝了,怎麼不早點到機場呢?!


下一班回中國的飛機,將會在兩天之後。這意味著,我需要在里加機場,度過三天兩夜——日後我每次提起這意外插曲,所有朋友都覺得我就是電影《幸福終點站》里的湯姆·漢克斯。



從機場看出去的里加


白天時間好打發,我在機場到處逛,或者看著飛機起落髮呆。一路遇到那麼多有趣的人和事,足夠我慢慢回味。我甚至還覺得,這多出來的兩天,正好讓我整理人生。


晚上則過得比較辛苦,我既要看行李,又想眯瞪會兒。好不容易睡著了,凌晨三點多,又有新乘客降落。


我大概是里加機場歷史上,唯一滯留過夜的旅客。我再次成為焦點,連掃地大媽都過來和我打招呼。還有好心人給我支招:進貴賓室休息,付錢即可。我馬上刷了父親給我的信用卡,進去舒舒服服睡了一整天。可惜,休息室下午 6 點下班,我只能重回機場大廳里的漫漫長夜。


終於熬到最後一天。我一睜開眼睛,機場職員已經替我拿好登機牌。這次我可不敢怠慢,第一個站在登機口。職員笑笑拍了拍我的肩膀,說:


「祝賀你童小姐,是時候回家了。」


(文中圖片若無說明,均由作者拍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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