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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田順平 人生之殤

上田順平

2003年畢業於大阪視覺藝術專門學校,攝影專業,2013年獲得第15回三木淳獎,曾入圍Le Photobook Fest 2015 ROCK YOUR DUMMY! 2017年7月攝影集《Picture of My Life》由ceiba editions正式出版。

那曾經是一個天氣晴朗的11月的某個周日,午後的陽光溫暖而柔和,9歲的上田順平坐在椅子上,距離他2米左右,父親正在繪製著一張上田的肖像畫。父子之間的關係總是複雜的,對於平時不怎麼交流的兩個人來說,這樣近距離的接觸機會是父子之間特殊的儀式,在上田弱小的內心中,父親繪畫時的樣子成為他憧憬的對象,深深地留在了他的記憶中。

《Picture of My Life》

上田最喜歡的畫是父親在新婚之時送給母親的那一幅,背景是淡淡的水藍色,母親的嘴唇泛著柔軟的粉色,在這張放佛散發著別樣光彩的作品中,上田似乎感受到了一個新婚青年滿心高漲的喜悅之情。

《Picture of My Life》

但父親也曾畫過充滿不安的作品,那是1966年,在父親遇到母親之前,畫面中塗著厚厚的顏料,使用的大抵都是紅色黃色綠色黑色這樣暗淡沉重的顏色,站在畫面中央的青年,眼神空洞,似乎在向畫面之外無力地訴說著什麼,上田被父親這樣的畫所震驚,那是父親無法言說的充滿絕望的19歲,在這幅名為《聖歌隊》的作品中,聽不到聖歌的吟唱。

《Picture of My Life》

上田上小學的時候,第一次聽到關於父母的愛情故事,母親當時是車站商店的店員,父親當時因為工作的關係會將報紙送到店裡,但父親卻總是會有意無意地出現在商店附近,「後來才知道,那時你爸爸總是出現在商店是因為喜歡媽媽。」母親在描述的時候仍一臉幸福,聽著父母的故事上田心中生出一股暖意。

《Picture of My Life》

父親一直忙於工作,在上田的記憶中,父親總是被工作所累而無法親近,這樣的父親只有與母親在一起時才會不同,母親平日里除了料理家務還有各種興趣,她好像有著用不完的精力,因此,和母親在一起時,父親也會馬上恢復元氣,上田在父母的身上獲得了一種安心,這也讓處於青春期的他幻想著自己有一日也會如父母一般幸福。

《Picture of My Life》

因為受到父親的影響,上田很小的時候便也開始繪畫,每當他將作品給父親看時,父親卻從不表揚他,但上田卻能感受到父親很高興自己也喜歡繪畫,父親常說:「當你擁有一種語言以外的表達方式之時,你的人生也將變得豐富。」

很自然地,上田便開始對能夠更為直觀表現眼前事物的攝影產生了興趣,他認為攝影是通過眼睛直接在相機上作畫,遇到心動的畫面時只需要按下快門,那些不想錯過的風景,與愛人、友人的情感關係,獨自一人時的孤獨感,這些總是會左右少年情感波動的事物組成了上田人生的故事,上田總是想,如今這些充滿了情感的照片或許會獲得父親的肯定。

《Picture of My Life》

但事與願違,1998年,上田順平從原本的大學中退,準備報考藝術院校,但接連幾次的落榜讓上田對自己產生了懷疑,他為了逃避現實,離開日本,前往泰國旅行,但就在這時,一通電話的到來,放佛是對上田致命的一擊,將他徹底地打敗了,母親因更年期抑鬱症自殺,9天後父親因承受不了失去妻子的打擊也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對於上田順平來說,這一切放佛是被掏空了內臟般痛苦,我們有時會以「接受現實吧。」這樣的話語去安慰人,但這些話對於當事人來說毫無意義,因為痛苦是無法控制的。曾經美滿的家庭突然只剩下了一個人,昔日悉心照料的植物枯萎了,母親在時整潔的家如今就像是廢墟一樣。

《Picture of My Life》

當時的上田順平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不安。但是時間呢,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依然按照它的規律流逝著。

在經歷了結婚生子,上田逐漸從悲傷中走了出來,新家庭的建立賦予了他第二副臟器,上田看著護士將剛出生的女兒包起來的那一瞬間,他覺得或許父母也曾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新生的自己,逐漸地,他好像越來越能夠與父母產生對話了,在經歷了極致痛苦的死亡與讓人欣喜的誕生之後,上田對「生」「死」「幸福」又有了新的感悟,於是他將這些家庭照片整理出來,與文字以及父親的繪畫,製作了這部家族相冊《Picture of My Life》。

《Picture of My Life》

YT:父母的事情發生在1998年,而你的攝影集卻是在2016年製作完成的,我想這中間對你來說一定很煎熬,每看一次家族照片對你可能又是一次傷害,這期間你也經歷了結婚,生子,那麼這部作品從1998年產生想要製作的想法到最後完成,是不是一直在修改?

上田順平:從我父母去世到手工書的出版歷時18年,但我並沒有一直對作品做修改,這期間有6年的時間,我完全放棄了將這些素材作品化,因為對我來說暫時忘卻這件事是非常必要的。

21歲至27歲期間,我雖試圖嘗試製作,但是卻用了一種錯誤的方式,我無法做出能夠提供給他人觀看的作品,也無法從喪失的悲痛中汲取攝影素材。我的人生不向前推進的話,攝影也無法向前邁進,所以我想如果我組建了新的家庭,我的作品說不定也能夠前進。因此我暫時擱置了攝影回歸到家族經營的運送公司。

32歲的時候我有了新的家庭,第二年女兒出生時我拍下了一張照片。我觀看照片時,想起了父母自殺之後那段時間拍攝的照片,這時我覺得以長女的「出生」與雙親的「自殺」為內容似乎可以製作成作品,於是才再次展開製作。

《Picture of My Life》

YT:《Picture of My Life》從作品名稱和攝影集封面來看,會認為這是一部以你為主線來展開的作品,但是深入去閱讀之後會發現這其實是一部家庭相冊,在經歷了生與死之後,相對於年輕時的你,現在的你似乎更能與他們產生超越時空的對話,他們的身影似乎在某些時候是與你重合的,是否我可以認為「My」是普遍指向家族中的每一個人,比如父親,母親,而不是特定指向某一個人?

上田順平:你說的很對,在我的內心,或者說在我的身邊,一直存在著我父母的身影,我是以上田家的家庭相冊形式製作了這本攝影集,我希望大家都能夠將其看待成一本家庭相冊。

《Picture of My Life》

YT:父親的畫一直貫穿在整部作品中,為什麼將畫看得如此重要,它在整部作品中的作用是什麼呢?這些畫和你的照片之間的關係又是什麼呢?

上田順平:父親作為最初的登場人物,因為他的存在才展開了之後的所有故事,是非常重要的部分,作品中,我想要儘可能地將他的身心以及精神狀態表現出來。

通過父親的繪畫、家庭相冊中的照片、我拍攝的照片、文本之間的互相影響,互相作用,讓觀者產生情感上的波動,感受到作品中閃爍著的「愛」的光輝。

《Picture of My Life》

《Picture of My Life》

YT:作品的雛形是《手紙》,從前作發展成《Picture of My Life》做了哪些改變?

上田順平:前作《手紙》是以展覽形式呈現的,當時還沒有製作手工書,文本是由我寄給父母的信以及作品闡述構成。《手紙》中也收錄了現在家庭的照片,如我的婚禮以及長女的誕生。在這部作品中,正是因為我有了現在的家人,所以才能再次面對父母自殺的事情,我依然能夠感覺到在我的周圍父母以某種形式存在著,還有對父母的感謝之情。

《Picture of My Life》是攝影集,是以21歲相繼失去父母的我的心境為核心,深入刻畫了喪失感,我試圖將這部作品作為我之後創作的基礎,回憶著當時的種種重新製作了文本,製作中後藤由美也有參與探討,最終確定了作品形式。非常值得慶幸的是,我得以借這本攝影集表現出從父母那裡得到的如寶石般的愛。

《手紙》展覽現場

YT:20歲大學中退之後,你想報考藝術大學,那時也是想要讀攝影專業嗎?23歲選擇了攝影專科學校,但似乎一直很苦惱,也不是很清楚自己追求的攝影到底是什麼樣的,27歲時放棄了以攝影為生。你的攝影生涯也可以說是跌宕起伏,可喜的是最終你還是走回了攝影,如今看來,你有什麼感觸嗎?

上田順平:20歲退學之後,我報考了藝術大學的雕刻系,但是沒有通過,喜歡攝影是在這之後的事情。

確實我的攝影經歷非常跌宕起伏,過去我並沒有想要以攝影為生,只是想製作一部以父母的自殺為核心的作品。27歲時我曾一度放棄攝影,當時沒有能夠用攝影來做的事情,因此為了推進我的人生而專註於家族事業中。

在迎來了新的家庭之後,我的攝影也穩步向前邁進著,《手紙》、《picture of my life》相繼完成。可以說我的攝影與我的人生是一同進步的。

《Picture of My Life》

YT:父母離世之初,你拍攝的慾望很強,你提到說那是只有當下才能記錄的感情,但這是否有著太強的目的性呢?現在你如何看待這種激烈的情感表達?

上田順平:我所探求的攝影是攝影者能夠傳達被拍攝者的心境。我覺得《Picture of My Life》中的照片就是我所追求的攝影。確實這種記錄是有些過激的表現方式。但那是處在悲痛與混亂的暴風雨中的我所看到的真實寫照。

《Picture of My Life》

YT:攝影集在編輯上是以什麼邏輯展開的呢?我個人的感覺是前半部分是以你的回憶展開的,而從父親寫下的「回憶」開始,是以父親的視角所展開的,但是你和父親在回憶中又有高度重合的地方,以此來構建了家庭回憶?

上田順平:謝謝,我很高興你注意到了這一點。我與父親的回憶確實是高度重合的。編輯工作是與後藤由美一同探討完成的。以我描繪的幾個情節為原型構成了敘事。主軸是21歲經歷了雙親相繼自殺的我,父親製作的家族相冊事件為結尾,我感受到了父親製作的家族相冊中流露出來的「愛」,並想通過作品將其表現出來。

《Picture of My Life》

YT:「家庭相冊」這種敘事型攝影作品越來越多,而且切入點都相對極端,比如「死」,但形成這種趨勢好像本身也成為了一個問題(家族攝影的門檻相對較低,以至於很多攝影師投入到這種形式中),你怎麼看待這個問題呢?

上田順平:作為攝影師作品的「家庭相冊」需要讓觀者也能夠分享所以並不簡單。但如果不作為作品只是製作一本家庭相冊的話,我認為是很好的嘗試。因為在作者身份之前,作者是作為「個人「存在的。在重新審視家庭的同時也是在審視自己。從事這項工作的時候也許會獲得下一部作品的靈感。

《Picture of My Life》

YT:《Picture of My Life》中你使用了父親的繪畫,其他作品中也有使用音樂,之後也許還會有其他不同的嘗試,「攝影「作品本身在你的作品中還會是最主要的那部分嗎?你是怎樣考慮的?

上田順平:對於我來說,攝影是我最善用的工具,我在想要表達的時候最初思考的也是如何使用攝影去表達,其他媒介手段與攝影一同使用的話,是可以擴寬其表現的可能性的,通過嘗試,我感受到了攝影與其他媒介一同作用時產生的效果。

《Picture of My Life》

《Picture of My Life》

YT:也許當你的孩子長大之後,你的想法又會再次發生轉變,那時是否有重新編輯這部作品的可能性?

上田順平:我的作品是以家庭故事為核心的,所以作品依然會持續下去,下一部作品我想著重表達父母與我現在的家庭是共生的這一概念。陸續製作了《手紙》、《Picture of My Life》兩部作品之後,距離父母離世已有19年了,但我每天依然能夠感受到父母與我同在。在日本,「死」一般代表「生命的消亡」、「回歸到無」的意思。我也曾這樣定義「死」,但現在我的想法改變了,即便肉體消亡了但依然能感覺到意識的存在,死後的事情是誰也不知道的,所以不如相信自己所相信的。當我滿是愛意地看著我的家人時,放佛我的父母在我身旁笑著說「我們也在看著你,並且和你有著同樣的心情。」

《Picture of My 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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