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功先生筆下的「八大」變化

藝術講究變化。在書法藝術中，變化表現在用筆、結體和章法的方方面面，這其中有各種陰陽對比，如用筆中的長短、藏露、曲直、枯濕，結體中的收放、長扁、正斜、向背、高低，章法中的疏密、輕重、大小等。

▲《蘭亭序》中的20個「之」

在處理相同的筆畫、部件或相同的字時，高明的書家也能進行巧妙地變化，最著名的當屬書聖王羲之《蘭亭序》中20個「之」字，各各不同，各具姿態而又非常自然，實在精妙！

▲沒錯，這就是所集「啟功書院」中的「書」

而觀啟功先生的作品，這些變化亦是體現得淋漓盡致。如處理單個字中的重複筆畫，往往在長短、粗細、曲直、藏露、走向、遠近上進行變化，如上圖的「書」字中重複的橫畫即是如此。

▲李白詩四首（橫幅局部）

上面這件作品，第一行有5個字都有相同部件「氵」，在處理這些「氵」時，啟功先生也通過變化大小、斷連、粗細、曲直等方式造就出彼此各異的形態，表現出豐富的審美情趣。

▲臨八大山人畫自題

而在啟功先生表現相同字變化的作品中，最令人拍案叫絕的當屬這幅《臨八大山人畫自題》作品。作品正文共40字，竟有7個重複出現的字，其中「大」字6個，「八」字5個，「無」「來」「時」「畫」「話」字各2個，重複的總字數達到21個。這麼多重複的字集中在一幅作品中實屬少見，又都集中出現在相鄰的四行之內，倘若不變化其體勢，必定形同布算，殊不成書。而我們欣賞這幅作品，絲毫沒有重複之感。仔細觀察才發現，原來啟先生將所有重複的字都塑造出彼此不同的體態，避免了因字形的雷同所造成的重複。

▲「八」的變化

▲「大」的變化

在處理這些重複的字時，啟功先生根據它們所處的位置、環境，巧妙地運用了不同的結體取勢和點畫用筆。具體說來，啟功先生通過變化收放、點畫異寫、改變筆順和局部草化等方式來改變字的筆形和體勢。比如在變化收放上，作品中下部的兩個「大」字，一個略為收斂，一個較為放縱，兩個「來」字，也是一收一放；在點畫異寫上，作品中五個「八」字的第一筆，有的是點，有的是短撇，還有的是豎彎，各有姿態；在改變筆順上，第三個「大」字的起筆由右向左逆向運行，形成了與眾不同的筆形；在局部草化上，兩個「來」字在最後收結時的草化方式和程度便不同，從而改變了斷連的位置關係，也形成了相異的外在筆形。

▲「來」「無」「話」的變化

以上都是通過變化筆形來取得字勢的差異，從而使得同一個字表現出縱斂、方圓、向背、欹正、繁簡以及沉穩與活潑等方面的不同。另外，大小和輕重的變化，也是避免雷同的好方法。比如作品中的兩個「無」字和兩個「話」字，主要就是通過變化點畫粗細的方法來加以別異。當然，上述的這些方法並不是彼此孤立的，它們往往結合在一起共同改變一個字的體態，如兩個「來」字，其間既有草化方式的不同，也有粗細的不同，作品下部的兩個「大」字，也是一粗一細，一收一放。

再來看下面一些啟功先生令人叫絕的作品，雖然都是風格特徵典型的「啟體」，但是每幅作品卻都表現出各種不同的審美追求，細細品味一下吧。

▲粗細的變化

▲點線的變化

▲章法中的輕重變化

▲章法中的大小收放變化

▲章法中的疏朗

▲章法中的茂密

以上作品中的種種變化，並不是憑空想像隨意而變的，需要廣泛的涉獵和吸收。針對作品中相同字的處理，要通過學習不同書家的不同寫法，掌握一個字的各種結體方式，將這些不同的字形牢記於心中，再加上反覆的練習和吸收轉化，創作時才能信手拈來，將這個字變得好看，變得合乎法度。《臨八大山人畫自題》那幅作品，啟功先生正是憑藉自己多年來深厚的藝術積澱和高超的藝術手法將這麼多重複的字非常協調地置於四行之中，塑造出了彼此各異的體態神情，從而促進了整個幅面的生動活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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