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築師、名教授「斜杠」畫家,說說同濟大學幾段著名的畫緣
世上萬物所呈現的姿態原本都有其令人動容之處,只在於觀察者的眼睛。拋開做作,越接近普通的日常,越能呈現精神性與超越性,繪畫與建築都是如此。
盧梭 夢
建築與繪畫屬於兩大不同形態的藝術,或許是出於二維繪畫是創作三維空間的修養的緣故,繪畫無疑成了建築師們最推崇的愛好之一。當下流行的「斜杠青年」,則指的是不再滿足「專一職業」的生活方式,而選擇擁有多重職業和身份的多元生活的人群。
7月24日, 「信步行·期頤年——傅信祁百歲畫展」於上海劉海粟美術館開幕。傅信祁先生是繼馮紀忠、陳從周等名教授後,同濟大學又一位教授畫家。他們將日常對生活和傳統文化的熱忱反映於建築思想和設計實踐中,理性與感性並行不悖,東方與西方融會貫通,現代與傳統兼容並蓄,最終成就了一代建築師、教授斜杠畫家。
墨香同濟新村
今年99歲的傅信祁教授如今依然住在同濟新村。「陳從周先生原來住得離我不遠,還有陳盛鐸先生亦是來往很多的好朋友。」或許是因為中國傳統書畫善養「浩然之氣」,儘管耳戴助聽器,依然每周一次堅持到新村的老年活動室教授山水畫,繪畫成了已近期頤之年的傅老保持生命力的秘籍。
出生於1919年的傅老幼時在山東青島、濟南求學,七七事變後,在家鄉無書可讀的傅信祁聽姐姐的同學說可以到同濟借讀,遂一路跟著同濟內遷的足跡經金華、贛州、昆明、李庄又回到上海。曾擔任首任校長李國豪的助理,任全國建築技術學術委員會主任委員,名譽主任委員,1986年作為同濟大學建築與城市規劃學院教授退休。退休後合作創辦時代建築設計事務所,2004年當其以85歲高齡第二次退休後,他拿起了毛筆。「學國畫,自然是受了父親的影響。小時候,一個月兩次,有相熟的畫商會到家裡送古畫給父親挑,父親總會選上二三幅。」傅老的父親傅忠博(1890-1942),字叔銘,號鴻慈、鴻詞,一代儒商,中晚年愛好中國傳統書畫和石刻碑帖等的研究和收藏,是當時山東知名收藏家之一。1955年,傅信祁先生和叔父傅良弼一起,將父親用畢生心血收藏的八箱書畫捐獻給了山東省博物館。「我記得當時家裡掛著一幅鄭板橋的中堂,中學時,學校辦畫展,我還臨摹了這幅蘭石圖。」
傅信祁先生近影
墨香延綿,今年同濟的另一樁盛事是要為出生於1918年的陳從周教授舉辦百歲紀念。這位古建築園林藝術的大家在文、史、兼工詩詞、繪畫等方面同樣成就斐然。1944年,他成為張大千之入室弟子,攻山水人物花卉。1948年,在上海首開個人畫展,以「一絲柳,一寸柔情」的詩情畫意引起畫壇的矚目。1951年,出版《陳從周畫集》。現任同濟大學建築與城市規劃學院院長李振宇作為陳從周先生的研究生,回憶當時和王魯民、雍振華師兄弟三人,曾經隨先生學習中國畫一學期,每周二晚上到先生的書房聆聽師訓,「先生命每周畫五千個圓圈,五千條直線,作為用筆用墨的基本功,也是為畫梅花和竹子做準備。」
張大千與陳從周
中國寫意精神不滅
陳從周好畫竹,自題「人有骨,竹有節」。「清貧無所給,有竹是吾家」,則是從周先生贈次女陳馨的《有竹是吾家》的題詩。作畫,只為自己快樂。全無商業目的,也全不在乎技巧章法,隨心所欲地直抒胸臆,真真切切而又一絲不苟。在同濟,除了陳從周與張大千,馮紀忠與林風眠則是另一段建築與藝術的佳話。
蘭竹小鳥 陳從周
1915年出生於河南開封的一個書香世家,馮紀忠1934年與貝聿銘一同進入聖約翰大學學習土木工程,1936到維也納工科大學學習建築設計,1946年回國,1947年即執教於同濟大學。而後,他將曾執教於國立杭州藝術專科學校,任法籍教授科羅多助教的畫家陳盛鐸招入同濟教授素描基礎。陳盛鐸則在任同濟大學美術教授期間,自辦畫室,到出版社輔導素描,曾叩問陳盛鐸的有如黎魯、賀友直、顏梅華、汪觀清、張祖英、張迪平等後來的一批名家。馮紀忠的夫人席素華也曾在陳盛鐸畫室中學習過,並應了這層關係,陳盛鐸牽線搭橋,介紹馮家認識了老校長林風眠。而後席素華與林風眠學畫,馮葉成了林風眠的義女。
馮紀忠祖父馮汝騤是清代翰林,父親畢業於政法大學,有著深厚的中文根底。馮紀忠耳濡目染,七八歲即跟畫家湯定之磕頭拜了師。在國外留學時,有一次老師稱讚他的水彩畫像法國印象派,他答道:「不,印象派像我,像東方的色彩。」馮葉回憶,林風眠一般只會給人看當時人們慣常接受的作品,那些吸收了西方現代主義觀念的作品,會藏得很緊,生怕拿出來給人看會惹麻煩。而父親馮紀忠是極少數林風眠願意分享的朋友。
風景 林風眠
同為園林大家,馮紀忠和陳從周都精研中國古典詩文,把文學和建築學的研究聯繫起來一起做,前者運用《楚辭》所述的意象考據中國最早的園林史料,後者揉中國文史哲藝與古建園林於一爐,以《說園》五篇,系統總結了中國園林的理論。
陳從周曾總結園林之法,同於畫理。馮紀忠聯繫畫史,表示北宋到南宋是寫自然,寫山水的精神,到明清開始寫意,園林的發展史也是如此。陳從周「構」楠園,「復」水繪園,馮紀忠則將自己的建築理念精華在松江方塔園上得到了實現。在這座被公認為世界級作品的露天博物館裡,馮紀忠借用唐代劉禹錫的「陋室銘」的意境,用簡樸的材料如竹子、茅草等搭建了一個供市民休憩的「何陋軒」,成了畫龍點睛的一筆,其自言所營造的感覺是「軒在竹林中,水在竹軒處,一年四季,景色迥異。春雨一夜催竹生,此時可攜鋤尋筍,親臨農家之趣;夏日竹蔭濃濃,時聞鳥鳴,卻綠濃不知何處,清風襲來,暑意皆消;秋意蕭瑟,竹葉稀落,如同瀟湘妃所在瀟湘館,使人詩意奮發;冬日,朔風吹,坐看白雪皚皚紛紛飄入碧綠池中,讓人頓生年華流失,珍惜光陰之心。」閉眼感受,恍若出現了一幅中國傳統水墨四季長卷。
馮紀忠先生
歷史上,元趙孟頫,明董其昌都曾經提出「與古為新」,而馮紀忠、陳從周又將這一精神融入了中國當代建築與園林。錢鍾書曾道:「南宗畫的原則也是『簡約』,以經濟的筆墨獲取豐富的藝術效果,經削減跡象來增加意境。」確實,正是自南宋時期的繪畫始,留白開始具備了獨立清楚的含義。「宋的精神也是今天需要的,『與古為新』的『古』不是完全的宋,但精神是宋的。」馮紀忠的話可以說是對中國園林人與自然關係的概括,亦是對建築與繪畫間千絲萬縷延綿不絕的關係的印證。
建築師並不是專業的畫家,但是若不過多考慮專業的精巧,我們反而可以從中感受到一份自然原始的天真活力。傅信祁說自己在課堂上,會用藝術的透視來對比建築的結構。世上萬物所呈現的姿態原本都有其令人動容之處,只在於觀察者的眼睛。拋開做作,越接近普通的日常,越能呈現精神性與超越性,繪畫與建築都是如此。(吳南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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