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50年前 「地獄天使」 在滾石演唱會上殺死他的一瞬間 | VICE

原標題：回到50年前 「地獄天使」 在滾石演唱會上殺死他的一瞬間 | VICE

賽斯·費蘭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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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9年12月6日，滾石樂隊在北加利福尼亞阿塔蒙特賽道舉辦了一次免費演出，人稱 「西部版本的伍德斯托克」，就在演出現場，一位18歲黑人男子梅萊蒂斯·亨特（Meredith Hunter）被刺殺身亡。從那開始，阿塔蒙特的這次活動就成了喚醒六十年代嬉皮的當頭棒喝 —— 永遠年輕、理想主義、樂觀精神，這些東西在這裡就到此為止了。如果說當時的反文化運動是一場尚未爆發的革命，那麼阿塔蒙特事件背後的種族不公和社會激蕩則一直延續到了今天。

值得注意的是，演出現場的 「外聘保安團隊」 是聲名狼藉的 「地獄天使摩托車俱樂部」，當天他們與很多樂迷發生了衝突，絕大多數都是白人。而他們盯上梅萊蒂斯·亨特，則是因為發現黑人小伙亨特正在跟一個白人女孩約會。

地獄天使此前有過多次在灣區襲擊、毆打有色人種的記錄，他們自己的所作所為幾乎就是准軍事組織，還致力於 「維護街道的安寧」（以他們的立場，就是維護白人純粹性），所以說，亨特遭遇殺身之禍，極有可能就是因為他的膚色。

左圖：「地獄天使」；右圖：梅萊蒂斯·亨特

7月10號出版的《Just a Shot Away》一書中，作者薩爾·奧斯特里茨（Saul Austerlitz）詳細回顧了亨特遇害的事件。這件事情在1970年的電影《給我庇護》（Gimmie Shelter）裡面曾有描述，很多美國人都看過，但奧斯特里茨認為這個事件仍然沒有被完整地呈現。他詳細研究了亨特的生平，還走訪了他的家人，呈現出他們的生活狀態。我和奧斯特里茨聊了聊這件事情 —— 請機車幫派維持治安到底有多瘋狂？殺害亨特的兇手被無罪釋放意味著什麼？這段往事與如今美國的社會生態遙相呼應，慘痛的故事為何一再重演？

VICE：這些年來，亨特遇害的事情其實已經有很多人報道過了，你如何呈現出新的東西呢？

薩爾·奧斯特里茨：沒錯，這些年來有一些參與了阿塔蒙特音樂會的人著書描述當時的情況，這種書其實大同小異，無外乎 「這事情我也有責任」 或者 「幕後元兇是某某某」，深刻、貼近地描述整個事件的書其實非常欠缺。那場音樂會舉辦的時候我還沒出生，不過走訪參與者確實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在成書過程中我找到了75位事件親歷者，其中的很多人我都是從 Facebook 聯繫上的。

之前有人說阿塔蒙特音樂會的籌辦工作非常倉促（他們看到伍德斯托克的成功，想要跟風分一杯羹），主辦方完全沒做好要應對三十萬觀眾的準備。可是事情為什麼會演變成如此糟糕的程度？

說實話，這種「成功」背後是有風險的。舊金山一帶有很多樂隊辦免費演出，Grateful Dead、Jefferson Airplane 都辦過，還有伍德斯托克音樂節，Human Be-In 這樣的大型集會……很精彩，當時大家的想法很簡單，認為麻煩事兒肯定都能解決。來的人都想追求 「美好的體驗」，大家從五湖四海齊聚一堂，聽音樂、嗑藥都在一起。沒有人考慮那些關鍵問題：這麼多人吃什麼？住哪裡？上廁所怎麼辦？誰來提供安防服務？這麼多人在一起真的太瘋狂了。

所以說，想法是美好的，但面臨這些實際問題，主辦方就傻眼了。

「地獄天使」 來到活動現場，把賬算到滾石樂隊頭上你覺得公平嗎？

我認為 Grateful Dead 和滾石應該各打五十大板。這兩個樂隊對地獄天使讚賞有加，因為這夥人在之前的金門公園演唱會裡負責看守演出使用的發電機設備，讓整場演出得以順利進行。

但因為這個就把他們請到三十萬人的阿塔蒙特絕對是個糟糕的決定。樂隊還給幫派分子送了酒（列作 「勞務費用」），讓事態火上澆油。沒錯，Grateful Dead 跟他們 「合作」 過，但那種小演出和這種大型聚會完全不一樣。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面對100倍數量的觀眾，還是場地內的 「官方指定安保人員」 —— 不出岔子就怪了。

今天大家對地獄天使的印象就是犯罪集團，但是在1969年，亨特·湯普森（Hunter S. Thompson）才剛剛出版第一本介紹他們的書籍。當時公眾對他們印象如何？

湯普森的書可以說是里程碑，從他之後，美國人才知道地獄天使幫派，才知道 「機車俱樂部文化」 是什麼。早在五十年代的電影里就有機車幫的蹤影，但真正的科普還是湯普森，他向全美民眾普及了地獄天使的來龍去脈、他們的趣味、彼此之間如何相處，以及如何混跡社會。

在1969年，地獄天使已經顯露出犯罪團伙的特徵。他們在伯克利打壓反越戰和平遊行、毆打參與者；他們與很多種族主義暴力行為都關係密切。在阿塔蒙特事件之後，他們就朝著完全犯罪化的方向邁近了一大步。他們向其他亡命徒證明，地獄天使的成員忠於同伴、也忠於這個組織。

結果就是從那以後各種販毒團伙都僱傭他們分銷送貨。阿塔蒙特成了地獄天使的轉折點，與他們打交道的傢伙們抱著 「我們討厭警察，你們也討厭警察，那咱們就可以聯手」 這樣的想法見證了他們在阿塔蒙特的種種作為，從那以後地獄天使就變得跟從前大不一樣了。

地獄天使成員阿蘭·帕薩羅（Alan Passaro）因用刀捅死亨特被捕，在法庭上卻以 「正當防衛」 的理由將其無罪釋放，今天的美國人對這種故事也並不陌生吧。

以我的觀點，帕薩羅完全應該被判有罪。法庭無罪判決的證據之一是有一盤錄像帶拍到了 「梅萊蒂斯·亨特掏出一把槍」 的畫面，但僅以此很難判斷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其他目擊者的回憶更加深了這種疑慮：有人說在那之後（錄像帶畫面到此為止）亨特的槍被人搶走，隨後發生了 「可怕的事情」。

假若是正規保安在場，他們應該會給亨特戴上手銬押送出去。地獄天使可不來一套，他們把亨特拖到隱蔽處直接打死了。

帕薩羅的律師喬治·沃克（George Walker，諷刺的是他也是個黑人）稱帕薩羅出手並不是因為亨特要對他行兇，而是 「可能危及其他人的生命」。這段辯護刻意迴避了很多關鍵問題，所以法官判他無罪。

很多老一輩的人都經歷了這個事件，那為什麼直到今天種族主義的思維方式還在美國肆虐?

這幾年我們看到了不少黑人被欺壓的事件，我想，原因在於1969年的這段往事影響力並不大，它並沒有被世人廣泛地了解。美國在這幾十年里取得了長足的進步，公眾對待不同種族民眾的態度也有了改變，但是，聽聽特朗普說的話，他各種下三路的詞句，你就知道特朗普就是個100%的種族主義者，可他的支持者卻對此視而不見。

我們始終致力於讓各個種族的人打破偏見團結在一起，不能讓所謂白人至上的信念成為美國政治的根基。但是，五十年前阿塔蒙特發生的事情，如今在美國的各個角落裡還是會見得到。

美國警察槍殺黑人案件頻傳，你在寫這本書的時候對這個現象又是作何感想呢？

過去有梅萊蒂斯·亨特，現在有特雷文·馬丁、塔米爾·賴斯和其他被白人警察殺害的人……這些事件經常在我的腦海中浮現，很難不互相聯想起來。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對阿塔蒙特事件的理解也越發深刻。早些年人們只是關注與滾石樂隊、反文化運動、地獄天使幫派這些表面話題，對今天的人們而言，它更顯著的意義是展示了黑人的人權如何被無情地踐踏。從這個意義上講，這件塵封往事不但沒有過時，而且還很好地反映了當今社會的面貌，因為類似的悲劇還在重演。

為簡明起見，本採訪經過編輯與刪節。點擊 這裡了解奧斯特里茨新書的相關信息。

//編輯：懷特

//翻譯：鄭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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