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在單位里拼死拼活的人

蘇戰約我擼串。

我說，你有病吧，這都快夜裡12點了，趕緊回去睡覺吧。

蘇戰說，舟哥，我加班到現在，晚飯到現在都還沒有混上，餓死了。我在你家樓下呢，下來吧，陪我坐會兒。

剛下樓，我就聽見蘇戰那輛破桑塔納的轟鳴聲，鑽進他的車裡，也沒感覺到空調的涼氣。

我罵他，真會省啊，空調都捨不得開。

蘇戰陪著笑，入夏空調就壞了，不是沒時間修嘛。

康泰路，夜市一條街，人聲鼎沸，生意興隆。

我和蘇戰找了個相對安靜的角落，一份炒蝦尾，一份花生拼毛豆，兩瓶冰鎮飲料。

蘇戰點了一支煙，紅亮的煙火映得他的顴骨特別明顯，這幾年，他老了許多。

我和蘇戰是同學，時光如梭，我們都工作快二十年了，他也真夠不容易的，從當初的小文員，混到現在的辦公室主任，實在是沒少熬夜，沒少拚命。要知道每一份文件，每一份方案，每一份計劃，每一份講話稿，哪個不都得經過他的審核把關。

辦公室主任，雖是個不起眼的芝麻官，肩上的責任卻有千斤重。

我們正準備開喝，蘇戰的電話響起，接通電話，他面露難堪，掛斷電話，他說，不好意思，我得回單位加班，都改了快十遍了，還不行，我得連夜把稿子弄好，明早開會要用。

一口水也沒有喝，一粒花生米也沒有吃。

我說，吃幾口墊墊再走吧。他說，還是儘早把活幹完再說，出了岔子，那可是大事。

然後，他就驅車走了。

蘇戰是我朋友中最努力、最賣命的一個，他對待工作的原則是，能今天辦的事，絕對不會拖延到明天。

幾乎沒有節假日，每天很晚才能回家，電話二十四小時開機，隨叫隨到，隨時加班，所有這些對他來說早已經是家常便飯，他也似乎早已習慣了這種忙碌的節奏。

早七點，我在公園鍛煉。

蘇戰的電話打了過來，他說，舟哥，早餐約「史珍香」吧。我爽快答應。

真搞不明白，「史珍香」還註冊了商標，每家分店都是生意火爆，排隊等候那一碗香辣可口的胡辣湯的食客還真多。

蘇戰跟我搶著付賬，打過飯，我們坐下，我問他，昨晚幾點睡的？

他說，材料弄完都三點多，到家都四點了。

我說，那早上怎麼不多睡會兒，真拼啊。

蘇戰說，誰不想多睡會，六點多的時候，被一個領導的電話驚醒了。

蘇戰順手把胡辣湯推到我面前，還很恭敬地把湯勺遞給我。我從他的表情和動作里看出了倪端，我說，啥事，說吧。

蘇戰一臉無辜地說，剛才領導給我電話，說近期搞文明創建，有個部門需要安置一個輪椅，讓我今天上午9點前務必準備到位。你不是有朋友在醫院急診科嘛，所以就有求於你啦，先應付應付檢查，等我們單位買好了，就還給人家。

我隨口道，這是公事，輪不著我管啊。

蘇戰急了，不看僧面看佛面，你這是幫我的忙啊，再說了，時間不是倉促嘛。

我說，那我要是借不到呢？蘇戰說，那讓你朋友問問，看咱滎陽哪裡有賣的，我先自費去買一個，這個任務我必須完成。

我趕緊聯繫了醫院的朋友，朋友大方應允。

蘇戰開著車，一溜煙地去了。

說句實話，我真的很佩服蘇戰，睡了兩個小時，便又開始工作。接到任務，沒有推辭，沒有抱怨，克服困難，解決問題。他就是這麼一個拚命三郎，太拼了，沒日沒夜、不惜代價地工作著。

晚上，蘇戰的媳婦田淼給我電話，她哭著說，舟哥，蘇戰正在醫院搶救。

嚇我一跳。我說，不會吧，我們倆早上還在一起喝胡辣湯呢，他怎麼了？

田淼說，下午4點多，在單位突然暈倒了，被120拉走了。

我趕到醫院，田淼正蹲在急診室外面的牆角。看到我和媳婦來了，她和我媳婦擁抱在一起，這兩個發小竟無語凝噎，我媳婦安慰她，沒事的，沒事的，田淼的淚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哭著說，蘇戰是累倒的啊，近期他忙得幾乎都沒有休息過，天天加班，夜裡都是很晚才睡，我說過他好幾次，他都不聽。

幾個領導模樣的人，和我握手。他們說蘇戰是單位的頂樑柱，工作表現特別出色，是很難得的人才，領導和同事們都很欣賞他。

我心裡嘀咕，好聽的話誰不會說，和蘇戰一起上班的人，有的都提拔成正局、副局級了，他現在還是一個小小的辦公室主任。

一個小時後，蘇戰被推出了搶救室。

田淼衝過去，她哭著叫著蘇戰的名字，我們也移步過去，蘇戰微睜著眼，他嘴角一笑，對田淼說，我沒死。

人沒事就好，所有人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醫生說，蘇戰是長期超負荷工作和近來休息嚴重不足引起的心肌缺血，今天是搶救及時，要是再這樣下去是要命的，建議多休息，增加營養，先住院休養幾天。

我在蘇戰的病房放了一束鮮花，他看看花，看看我，笑了。

我說，讓我看看你的手。他把手給我，我狠狠地朝他的手打了一巴掌。

我生氣又心疼地說，再忙，也要注意身體，你是上有老下有小啊。

他說，打的不虧，應該打，所有同學中啊，就你對我好。

這個堅強如鐵的男人，終於用自己的病換來了幾天的休息。

單位里，有多少和蘇戰一樣的人。他們拼死拼活地努力著，他們是單位的脊樑，更是這個社會，這個國家的脊樑。

他們無怨無悔地付出，沒有抱怨，也沒有更多的奢求，只為把這份工作做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對得起每個月的工資，對得起父母家人，對得起「為人民服務」這幾個亮閃閃的大字。

他們在平凡的崗位上綻放著芳華，他們用身體力行詮釋著奉獻，向蘇戰們致敬！

作者：天湖小舟，公益人，獨立作者，出版小說集《此去經年》，《有事就聯繫，沒事各忙各的》，公益團體——普力聯益會發起人、會長，喜好讀書，閑暇時間寫字。公眾號：天湖小舟（tianhuxiaozhou）。新浪微博@天湖小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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