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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蕪盡處是春山(民間故事)

啟汀是剛入行的新人,老油頭讓他少和上面的人起爭執,年輕人蹲著抽煙不說話,他就伸腿給他來了一腳。

鎖著眉從褲兜掏出一盒著煙來,老油頭瞥了幾眼有些罵罵咧咧地接過去。

「不是讓你備些好的,哪天上頭人下來你就給這種東西?」

啟汀站起來拍了身上的灰,那盒煙其實還是第一次見面上司塞給自己的。

「我先回去幹活了。」

老油頭在身後罵了句不上進的東西。

他穿過施工大樓,遠遠看見喜煙蹲在小飯館的水池邊上洗菜。她今天穿著藍色的工裝,麻花辮垂在一邊胸脯伴隨著輕快的身體小幅度擺動。

喜煙抬頭看到自己就喊起來。

「阿啟」

像啟汀老家長輩們的喊法。

啟汀懷裡揣著他從市中心買回來的小蛋糕,摸到有些凹陷的地方,想起老油頭踹的那一下。

果然,巧克力色的蛋糕糊了厚厚一層在透明蓋上。

這幾乎毀掉了這枚蛋糕。喜煙卻開心地要跳起來,背著手在身上搓了好些下才伸過手來拿,眼裡閃爍著興奮。

「阿啟這是什麼呀?黑乎乎的像紅棗糕。」

他笑她沒見識,手插在上身工裝外套的口袋裡。

「你懂什麼呀,這叫布朗尼蛋糕。你找個地方藏著,忙完了自己吃。」

喜煙開心地分出一隻手去捉他手臂,啟汀故意做不耐煩的樣子讓她快去。

他蹲下來替她擇菜清洗,心情好起來,連老油頭那處還來的半盒煙掉在一邊被水浸濕了也全然無所謂。

小飯店開在一個相對熱鬧的地方,後門邊上有一個大船廠,四周還有好些工地。

喜煙在收銀的小桌子前聽電話,在記等等要外送的餐食。

啟汀是初二輟的學,飯館菜單上的字他都能認識。喜煙就沒讀過書,在老家先是帶養年幼的弟弟,十五六歲就跟了同村的幾個大她一些的姑娘來了這裡。她要學著幫忙記外賣單子,啟汀就手抄了菜單註上拼音給她帶回去。

她會讓啟汀把周圍的菜單藏起來,以防自己不會時一著急就去偷看。

「阿啟,游叔說你要給我介紹個輕鬆又賺錢的工作,是什麼呀?」

啟汀有去過那個地方,再遠一點的城郊相鄰的繁華地段,老油頭他們領著他去,在一大堆應召女郎的簇擁下,啟汀手足無措了好久。他們穿過應召女郎聚集的地方到達一個小小的辦公間,穿西服的禿頭男人上來就給了啟汀一盒煙,拍了拍啟汀肩膀打量了啟汀的臉,跟老油頭低聲說些什麼繼而一行人都笑起來。

他知道自己是去做些什麼的。

那時候走投無路又滿懷憤懣的啟汀。

這時候廚房的鋁製門邊傳來聲響,阿端不知什麼時候倚在了門邊上。

「喜煙,又偷懶呢!」

「不是不是端姐我在問阿啟事呢。」

「那活就不幹了?」

喜煙有些可愛地癟癟嘴跑了出去。

阿端走進來,她手邊檯子上就放著叫喜煙藏起來的布朗尼蛋糕。

「真是個小白臉,挺會騙姑娘的。」

「小妮子命苦遇到你這……」

啟汀突然猛地把拖把扔了出去,砸在阿端腳邊上,嚇得女人一連往後退了幾步。

「神經病。」

飯點前,啟汀負責熟悉的工地上的外賣,喜煙在他身邊幫忙,小姑娘因著一早的蛋糕一直開心著,哼著老家的小調,在一邊讓啟汀這個多加那個多加。

她不知道啟汀以前在工地上發生的事。

小飯館遠沒有工地上賺得多,啟汀也在這片做了有一年有餘。但前些日子發生事故,啟汀的腰受了傷再做不了過重的活計,承包商推脫事故責任,啟汀獲得治療,工資則少了將近一半。他討要無果,把這些歸功於選擇了沉默的其他工友們。

其實他也知道上頭必然有人施壓,可是年輕氣盛的啟汀依然氣不過,他這剛剛好的年紀已經因此落下了一定程度上的殘疾。

瞧見喜煙送外賣回來他就熄了煙,好好撣了上身,彷彿這樣就能去了煙味。

喜煙臉上也總掛著笑容。

但他也見過喜煙憂愁的樣子。

那會她告訴他一起來的姐妹們有些已經聯繫不上了。她頭一遭來了大城市,飯館工資都是吃著驚領的,沒有太大的野心最後被姐妹們滯留在了這。

啟汀有些慶幸,他遠遠瞧著她想起他在市裡蛋糕店認真打量的那一格格恆溫的小格間。

喜煙就如那般的溫暖明亮。

所以他想到了一個計劃。阿端的嘲諷,老油頭的鄙夷,工友們的冷漠,都堅定了他的選擇。

他要帶喜煙離開。

午休到傍晚的時間段里,啟汀走了很遠的路,他穿過一條常年熱鬧但又髒亂的小街,街道兩旁擺著諸如煎餅,涼皮涼麵的空攤點。又沿著船廠走到了盡頭,圍牆的消失令他突然清晰地看見了大海。

喜煙總說船廠是她見過的最大房子,她來過一次,圍牆快消失的地方她興奮地以為這就能見到大海,然而一艘巨大的棕黑色貨輪擋在了她面前。

多麼不湊巧的人生啊。

回到小飯館的時候,喜煙正坐在後門邊的台階上分蛋糕,幾個常來走動的小孩子圍著她。天氣慢慢熱了起來,她穿著米色的褂子,白花花的手臂透露出健康有力的好看。

她開始阿啟阿啟地喊起來,啟汀走近,她不知從哪裡拿出了蛋糕的最大一部分,幾個小孩子發出了羨慕的聲音。

啟汀溫柔又神秘地答應她。

「等等晚些我就帶你去新工作的地方。」

晚飯點的時候,啟汀接了老油頭打來的電話,他有些興奮,嘴裡叼著煙,一手顛勺,一手接電話。

老油頭說上面的人警告他今晚再沒有新女孩子介紹過去的話就……

他和上面的人因為喜煙的事起過爭執。

老油頭總是吐一口痰在地上,再顯得語重心長地說話。

干我們這行的別想多。她們最後留不留下來都由她們自願,那麼好的待遇,做選擇的可不是我們。

啟汀年輕相信他的自願說。但他總是想如果第一個遇見的不是喜煙就好了,他甚至不想喜煙去到那個地方,沾染一點點那處地方的氣味。

老油頭說的肯定,第一個不是喜煙那麼第二個第三個,他總會遇到喜煙的。

黑夜來臨,啟汀找理由提前離開了,他隨身帶著銀行卡和一個黑色的背包,放著僅供一天換洗的衣物,他想著離開想著一切從新。

他要穿過工地去打輛計程車進來。離開的時候看見喜煙在忙,她蹲在水池邊上,不鏽鋼盆里不斷有水溢出來,她把長長的麻花辮放在了後頭。

工地上一片寂靜,啟汀望著路過的營地帳篷,想起先前住在裡面的日子,教他偷懶的老張,讓他小心肺里積灰的李頭……他來不及道別了。

他要帶著喜煙離開這裡。

計程車駛進來,啟汀是跳著下的車,他飛奔著去找喜煙。進門阿端給了他一個白眼,整理著桌椅弄出很大動靜。

啟汀沒有找到喜煙慌忙中跑出來質問。

「還不是你做的好事,喜煙剛剛跟老游他們走了去你說的地方。」

少年在夜色里狂奔起來,工地上的塵土嗆在眼裡。

老油頭他們出現在視線里的時候,啟汀恍惚間還能聽見喜煙好聽的聲音在喊游叔。

他衝上去不知道抓住了誰的衣領,迎面就揮了一拳。還有兩個人男人帶著一個女人走在前頭,老油頭身邊男人被掀翻的時候,他們兩個頃刻間就壓了過來,啟汀被按在地上立即捱了好多下。

喜煙尖叫起來,喊住手喊救命,就連老油頭都在勸阻,但啟汀愈發像發了狂的動物,在地上掙扎著要躍起,又被拳頭壓下來了。

他少年時代也常打架,可他從沒有那麼想過要贏,也從沒有那麼無力過。他嘴裡有塵土有血水還有脫落下來的牙齒,慢慢就有些迷糊意識不清了。

這時候工地帳篷都亮起來了,李頭老張們拿著平日里那些上工的工具衝出來。

一下子人多起來,幾個男人在工友們的示威下撒手跑了。

老油頭看了眼幾乎嚇傻的喜煙,他蹲下身子拍了拍啟汀的臉,似乎想說什麼。臨走前扔了些錢給喜煙,最終還是沒說什麼,無奈地一再搖頭。

李頭和老張扶了啟汀回飯館,他們擔心那些人會再回來報復,所以不能留宿啟汀。阿端安撫著哭泣的喜煙,慶幸著心疼著,總算不像自己入過火坑。

阿端給了自己住宿的地址,李頭老張架著啟汀要走,他突然伸手拽了阿端的衣角,口齒不清地求她不要告訴喜煙。

「放心吧。」

啟汀睡了一整個白天,傍晚時候醒過來誰都不在。他腦袋疼的要炸開,口腔里腥味濃重。

床正對著窗口,他吹著悶熱的晚風,覺得置身在巨大的麵包烘烤機里。

緊接著他想起喜煙那張熱了急了就會紅撲撲的臉蛋來。

他坐起身,想著要去找喜煙。

蹣跚地到了門口,發現喜煙在和一個老男人說些什麼。

老男人握著喜煙的手。

啟汀就踉蹌著衝過去撞開了他。

「爹。」

這是啟汀昏迷前最後聽到的。

再醒過來又是白天了。

喜煙坐在床頭,眼睛紅腫。

啟汀發現自己有些出不了聲,連對話也理解地斷斷續續。

「爹找來說弟弟年紀大了該娶媳婦了。」

「男人找好了,年紀大一點但彩禮什麼的都一樣不落在家備好了。」

啟汀又暈了過去,人走茶涼時醒了過來。

又是四下無人。

他哇地一聲大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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