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文史 > 從「神話」到「物語」:話語演進中的人性

從「神話」到「物語」:話語演進中的人性

神並沒有在最初就把一切秘密都指點給凡人,而是人們經過探索逐漸找到較好的東西的;至於諸神的真相,以及我所講的一切事物的真相,是從來沒有、也絕不會有任何人知道的。——克塞諾芬尼

神並沒有在最初就把一切秘密都指點給凡人,而是人們經過探索逐漸找到較好的東西的;至於諸神的真相,以及我所講的一切事物的真相,是從來沒有、也絕不會有任何人知道的。——克塞諾芬尼

在自泰勒斯(,約前624—約前546)以來的古代哲學中,是「神」在「說話」,或者說古代哲學是由關於「神」的「話語」構成的;「神」往往透過「神諭」/「奧秘」以「隱晦」的方式「說話」,古代哲學的「話語」因此是「神話」/「聖言」。真正說來,是「人」在「神」那裡「說話」,他藉助對「神諭」/「奧秘」的解讀「隱喻地」表達「人」的「神性」維度。蘇格拉底接受德爾斐神諭「知道你自己」卻始終強調「自知其無知」,無疑最好地表達了「人」在古代哲學的「神話」秩序中的命運。古希臘、古羅馬哲學和中世紀哲學主要表現為「存在論」,其實質尤其體現為「存在-神-邏輯學」。這是因為,古代哲學關注世界的本原或始基,意味著為「人」的存在尋找「超越的根據」。一些哲學家關注「人」的「身體」維度,另一些關注「人」的「靈魂」維度,從而分彆強調了世界的「物質」本原和「精神」本原。但「水」「火」「氣」「種子」「原子」「努斯」「數」之類本原都是「活的」,不能在「形式」與「質料」二分的意義上理解它們,尤其重要的是,它們因為有「靈」而與更高的本原相關聯,或者說這些「相對超越」的存在者依賴於「絕對超越」的存在者。實際上,古代哲學的全部形態都突出「超」自然的目的,都有其「神學」指向。換言之,西方哲學傳統具有強烈的「普遍科學理想」,而這在古代哲學中是以「神學」形式出現的。海德格爾在談到黑格爾論「科學」開端時表示:「如果科學必須以神為開端,那麼,它就是關於神的科學,即神學。」這句話完全可以用來描述希臘意義上的「科學」「哲學」「神學」合一。海德格爾區分「神話」與「神學」,沒有把關於「諸神」的希臘「神話」納入這種三合一的「哲學」之列;但是,斷然區分「神」「學」和「神」「話」是不可能的。當然,應該承認,「神學」是「神-邏輯學」/「神-邏各斯」,也因此是「理性神學」。「理性心理學」與「理性宇宙學」在古代哲學中明顯從屬於「理性神學」。

無論是泰勒斯對燦爛星空的仰望、赫拉克利特對隱秘規律的探求、畢達哥拉斯(,約前580—前500)對宇宙和諧的神往、巴門尼德在女神大道上的徜徉、蘇格拉底對德爾斐神諭的求助、柏拉圖對靈魂轉向的強調、亞里士多德(,前384—前322)對好奇驚異的關注,都意味著有「理性」的「人」在「神靈」的引領下為求知而求知。那種「為知識自身而求取知識」的人,以其最大的努力求取「最高的科學」,即「對最初本原和原因思辨的科學」。這意味著,他「由於好奇而開始哲學思考」,他「為了知而追求知識」;他是一個「追求智慧」的人,也是一個愛「奧秘」的人。但這種「科學」並非「人力」能致,唯有「神」纔有這樣的「特權」去求取「就自身而言的科學」,於是「哲學」成為「最神聖的、最高尚的」科學。然而,「神聖」只有「或者它為神所有,或者某種對神聖東西的知識」這兩種含義;真正說來,「神是宇宙萬物各種原因的始點,唯有神纔最大限度地具有這種知識」。無論如何,在希臘文化中,哲學實為「神學」。而在中世紀,哲學更是成為了「神學」的婢女。古代哲學當然像葉秀山(1935-2016)所說的那樣「講道理」,但它從來沒有放棄「講故事」(講「神話」故事)。「神話」既充斥於《荷馬史詩》和奧菲斯教派的著作,也佔據了《理想國》和《形而上學》諸多篇幅。沒有「神話」/「神」話/神「話」的根據,「人話」/「人」話/人「話」是不算數的。由此說來,古代哲學強調「神」在「說話」。

晦澀哲人赫拉克利特表示:「最智慧的人同神相比,無論在智慧、美麗或其他方面,都像一個猴子。」巴門尼德要求人們「用理智來解決紛爭的辯論」,這意味著沿著「女神大道」,在「公平正直之神」的引導下通向真理。柏拉圖借巴門尼德之口表示:「知識自身」遠比「我們的知識」精確,就「事物分有知識自身」而言,「再也沒有比神更可能擁有這種最精確的知識的了」;事實上,只有「天賦極高」的「人」纔能夠理解事物有其理念,只有「更富於神秘」的「人」纔能「發現這些事實,適當地分析它們、理解它們」。這說明,「人」應當實現「靈魂」的轉向,通過「回憶」而認識到理念,其實就是獲得「神」助。柏拉圖借蘇格拉底的口說道:「如果在我們的靈魂中存在著萬物的真理,那麼靈魂必定是不朽的;所以你應當堅定信心,努力去研究和回憶你目前尚不知道的東西,換言之,即尚未記起的東西。」整個古代哲學關注的都是「靈魂」,儘管有關於「植物靈魂」「動物靈魂」「理性靈魂」的亞里士多德式的區分。這種區分恰恰表明,「物質」與「精神」在哲學家們那裡並不是斷然二分的。正是「靈魂」把「人」以及「萬物」導向「神性」。儘管「人」只有「有限理性」,但他追求「無限理性」,從有限到無限似乎存在著某種「神秘的」通道,這不是任何「人」都能進入的。在希臘哲學中,「理性」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具有的:儘管「蘇」「柏」「亞」祖孫三代為西方哲學開闢了理性主義這一主流傳統,但在他們眼裡,只有優秀的社會成員纔具有「理性」,只有個別高貴的「人」纔能夠分有「無限理性」並嚮往「神性」。「人」的尊嚴顯然來自「絕對的超越性」。古代哲學視理性為「神」授,有理性者實為「神」的選民。無論如何,古代哲學「言說」的主要是「人」的「神性」,或者說它從「神性」的角度探討「人」與「世界」的關係。

如果說中世紀哲學只承認唯一的「神」,希臘哲學則面臨著「一」與「多」的關係問題。不同的自然哲學家承認了不同的本原,而這些本原代表的是「神」的不同樣式。亞里士多德這樣表示:「神雖然是一,但依照他自己造成的不同影響,又有多個名稱」,他「從一切自然的和技術的事物中得到名稱,因為他是萬物的原因」;最高的「神」是《奧菲詩》中正確地宣稱的「宙斯」,而「必然性」「天命」「命定」「命運」「報復」「天意」都意味著「神」;「神」支配著一切,其影響可以說是無孔不入;亞里士多德還用「思想高深」「出身名門」的柏拉圖的話來說:「恰如古代的故事所講的,神把持著存在萬物的開端、終結與中間,以一條直線運動,符合自然地把它們引向完成;而且,總是追隨著公正,懲罰一切達不到神聖法則的東西——使每個人從一開始就有它,假如他想分享寵賜的至福的話。」很顯然,正像德里達所說的,柏拉圖主義及其影響下的西方理性主義哲學歸根到底是一種「白色神話學」。

古代哲學雖然「講道理」,但離不開「講故事」,雖然強調「邏輯」,卻藉助「隱喻」來「言」「說」「人」的命運。依據博格森的解讀,亞里士多德「為我們證明了在宇宙的運動中萬物對神聖完美的嚮往,並因此向著神上升;然而他另外又把宇宙運動描述為神與萬物接觸的後果,並因此是神向萬物的下降」。亞里士多德意義上的有「理性」的「人」嚮往「無限」/「神性」,而他事實上也取決於「無限」/「神」;換言之,古代哲學中的「理性」不過是極少數享受「神恩」的「人」對「無限理性」的「分有」。無論如何,或以「物質」為起點、或以「靈魂」為開端,古代哲學最終都指向「神」,即「形式的形式」或「理念的理念」。「理性」在「白種人」那裡成為了一種解釋一切的「神話」,這是由古代哲學奠基的。古代哲學顯然建立在「神話」和「隱喻」基礎之上。古代哲學以「神」的口吻隱秘地講述「人」是如何追求「神聖」「崇高」「超越」「無限」「永恆」「不朽」的。「人」就是一個神秘的小「宇宙」。

—— END ——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北京橫山書院 的精彩文章:

決定楚漢相爭勝利歸屬的《漢中對》
聊一聊唐宋王朝的禁酒令(上)

TAG:北京橫山書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