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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二十三四歲的自己治癒

「感覺自己像台漏洞百出的裸機,

任何一種病毒都可入侵。」

早上,我寫下這樣一句話。內在的掙扎快讓我每天扮演不好一個情緒穩定的成年人。樹洞先生授我兩條簡單法則:1.做好自己(的事),嘗試理解他人——即忠恕而已矣;2.觀察一件事的由來、過程、一個人在其中得到了什麼,那麼沒有誰可以隱藏——即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瘦哉。

你看,他就是有精神支撐的,總能找著出處的。堅固不堅固且不說,至少是可以站立於大地上的。而我又飄飄搖搖。然後我看到了自己二十三四歲寫的東西,暫且得一劑安慰,好,就讓生命里的山水一一經過,就讓枝頭的花朵留在枝頭,就讓喜歡自己的人說喜歡,就讓不確定暫且成為不確定。

帶上膝疾爬山去

一一告別生命中的山水

晚上九點多到的峨眉山腳。月亮圓得肉眼看不出漏洞。60塊住了個標間,這是我住過的最便宜的標間。洗了澡穿著睡裙,打算扒條圍巾就夜遊去,娟兒覺得我不穿胸罩出門不妥,便加上,出門後悔不已。走在月色清風、空寂自得的街道,渾身自在,獨愧對於我被束的胸。

游至客運中心下的「玩具熊酒店」,諮詢上山路線及相關事宜,老闆都笑臉悉心解答。這是一家我們錯過了的青年旅館,有著所有青年旅館獨特、溫馨、自由、可上網、老闆好心、外國人多的特徵,多人間30一個床鋪。去峨眉的童鞋,此處極力推薦此店。另,峨眉凡住宿處喜叫「酒店」,就像有些地方喜歡叫「客棧」,另一些地方喜歡稱「旅館」,大可不必被「酒店」二字唬住。

次日晨七點多從報國寺站坐車去五顯崗站,自五顯崗站登山。因爬過的山不少,覺得峨眉山本身並無奇特出彩處,石不如張家界奇,水不如天台山靈,路不如梵凈山陡,草木亦眼熟不稀。猴兒大概算得特色,個個家境殷實背景強大的肥碩模樣,作福作威。遊客過,便拽之。力氣之大喲,著實抵抗不得。娟兒沖在前頭,被猴兒圍攻,肩上騎一隻小的,腳下一隻大的直立翻包,拿錢換了猴糧與猴兒,方得過,傘和牙刷仍是被翻了去。我見前人如此,便躲在持棍阿姨深身後通過,仍是被一隻肥猴盯上,拽著我褲腿不放。幸好姐褲頭緊。趙爺爺早在飯局上交待過女生們:女生呢,第一要收緊褲帶子,第二要收好錢袋子。關鍵時刻還是棄錢袋子保褲帶子算了嘛,我們被猴兒打劫了15塊大洋。

後遇一群同學同行,其中一女生的背包被肥猴兒洗劫了,包中手機錢包衣物扔了滿地,男生們與猴兒鬥了半晌,後在工作人員相助下,方搶救回一些失物。期間我被小猴兒騎了脖子,毛茸茸軟乎乎的,無法,只得鎮定。當我感到小猴兒欲去時,便靠扶欄走,小猴兒果然躍上扶欄,棄我而去。據說,小猴兒坐在我脖子上努力拉我背包拉鏈,未遂。哈哈,看來小猴兒還沒聰明到會使用駱駝登山背包。

登山途中,膝疾複發,寸步難行。為了不拖大家後腿,強忍而上。我開始想,自己這樣拚命是為了什麼,我究竟是出來玩耍還是受苦。我知自己從來不乏這種短期毅力,無需藉助於這勞苦來歷練自身。我缺乏的是長性,是一種能讓我保持長性的精神信仰。也許,這是我的封山之行吧,我想。

太陽升起,一切都值得

同行的帥哥借了我竹竿一根,在這第三條腿的幫助下,我不僅同娟兒追上因沒去九老洞而甩下我們半小時行程的大部隊,而且成為最先登至離金頂僅半小時路程的宿點——太子坪的人之一。同行的男生直誇我和娟兒厲害,比男生還猛。同行八人來自綿陽,四男四女,畢業旅行。另二人都是途中加入的獨行俠。綿陽四男很會照顧人,經常停下來等著最後一人爬上去,殿後。還給女生背包,還不停給大家打氣。倒也私下感嘆過跟女生出來玩兒累,但始終照耐心顧著所有人。

你說,我們這種不柔不弱的女生,是不是不容易讓男生憐香惜玉? 跟我接觸兩天不到的石頭哥,教導男生時就說:「像木支這種女生,就不容易哄。因為她有自己的想法,有主見,喜歡錶達主張。決不是哄幾句就可以搞定的。」其實我們也不是強勢,只不過,能做到,就盡量去做,覺得對,就堅持,不依賴,不假裝,認真,真心,用力活。

次日四點半後起,換上防寒裝備,一行人五點過起行,披星戴月,打著手電筒上金頂。六點未到抵達金頂,金頂空曠,月色照人,四周空濛一片藍色,煞是可愛。東方已微光初露,看客紛紛而至,選了佳地靜候,個個面色誠摯、激動微掩。六點十幾分,太陽始有響動,羞答答的,彷彿怕生。臉未露,先渡黃了雲彩,漸漸的,黃光越聚越亮,像飛碟升起。真身顯露時,已刺眼,緩升,啪嗒一瞬,像剪短了臍帶一樣,日頭完全脫離了雲翳,整個兒亮堂堂圓乎乎地新生。

我也彷彿煥然一新,心中滿是愛,膝疾之苦全然消退。每天都是嶄新的,太陽升起,一切都值得。人們紛紛散去,散得決然,我有點兒同情起太陽來。但它確實耀得肉眼不可看。鋒芒畢露,難以與共。

等了半晌雲海,未等到,便結隊下山了。我這晨行動物,走在早晨石階上,看著晨曦灑向樹林,籠著溫柔,拐著腳,亦滿心歡喜。我向剛剛步出寺廟門檻的僧尼問好,對努力拄拐攀登的老奶奶喊加油,朝紅檐下漏出的斜光微笑。早晨,是離這個世界最近的時候。

我忘了自己是個好了傷疤忘了痛的人,是一個不會留下陰影的人。俗話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很小被狗咬過,我卻依然愛狗;差點被淹死,依然戲水;失足摔過高地,仍舊攀爬;遭到背叛傷害,仍舊原諒。沒有什麼完結篇,沒有什麼最後一次,生命中的山水,仍會一一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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