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管虎:今天我們面對的現實,中國電影集體缺席
管虎和FIRST青年電影節一直有著很深的緣分。出生於北京的他,母親懷孕時就在青海,即使當初第一次到西寧時,管虎也本能地對這裡的風土人情感到分外熟悉。
當FIRST還是大學生影像節的時候,管虎拿下了年度最受國際大學生矚目華語導演的獎項。2011年擔任評委,再到今年擔任頒獎嘉賓,管虎對青年電影人的熱情隨著時間的流逝沒有消減一毫一厘。
對於青年電影人,心直口快的管虎有讚許有欽佩,同時他也認為青年電影人不能只沉浸於表達自我中,也要融入到風風雨雨的社會當中去。
其實對於浮躁的電影市場而言,不光青年電影人,應該是華語電影圈每一個電影人對自己的作品都應該有這樣自問的意識。
管虎期待著,有朝一日華語電影能夠為這個民族說點什麼。
橘子電影:您曾經在FIRST拿過獎、當過評委,FIRST目前已經第12年了,您今年來有什麼新的感觸嗎?
管虎:它原來叫大學生影像節,10年以前了。之前拿過獎,後來當過評委,這幾年我一直說我兼職。它原來是什麼主流電影也進入,設立好多獎項,現在越來越明確和單純了,就是支持年輕人的。
橘子電影:支持青年電影人。
管虎:對對對,做獨立電影,越來越清晰,我覺得這是中國電影整個氛圍里挺少見,挺獨特的。我覺得FIRST最大的功德就是往主流市場里輸送了很多炮彈,讓新鮮血液迅速進入主流市場,是挺不容易的。現在這裡變成青年電影人聖地了,這個也是讓我沒想到的,竟然這麼快。
橘子電影:除了您提到注重青年導演之外,您覺得FIRST跟其他的電影節最大的不同是什麼?
管虎:從我做評委那年,我覺得這幫孩子真是挺奇特的。你能聞到一種味道,就是一幫孩子特瘋狂,真是愛,瘋狂,什麼事都不幹,就是一天到晚地折騰。
最重要的是它比較公正、公平、透明,它沒有這個邪的歪的,沒有什麼背後的資本。如果講大話的話,在我的經歷裡邊或者參加的電影節裡邊,這可能是最公正、最純潔的,真的是這樣。
這個是我認為最為難得的,尤其作為電影競爭這一塊真是不錯,很欣賞他們。
橘子電影:您在2011年做評委的時候,有談到說看到那個青年電影人對於社會觀察讓您感覺到稍稍有一點不滿足,所以對於社會的觀察是您在觀影過程中參考的比較主要的依據嗎?
管虎:是。FIRST這邊它當然是鼓勵獨立性,鼓勵作者,但是現在的年輕導演,我接觸的特別多,普遍有一個問題就是急於表達。不要急於表達,他先要關注社會,我覺得這可能是年輕人最最應該具備的素質。我們生活在中國這塊土地上,今天我們面對的現實,中國電影集體缺席,中國社會每天就很魔幻,編都編不出來的這些故事,電影缺席,我認為是個問題。
我們看到的每一個年輕導演他的作品的作者化、表達化,強烈的個性化都很具備,但就是這方面,普遍我認為是缺乏的。
我們生長在社會各階層,有時候會要關注到不同的人,電影是有責任關注到這些的。
橘子電影:參加FIRST會不會讓您想到當年創作初期的自己?
管虎:我倒沒想到當年的自己,我就是感覺自己確實老了,一天一天的,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別老太快就完了。因為我想當年也是青年電影人,我現在怎麼變成一個老師了,這受不了,我覺得我還是挺年輕的,沒老。
橘子電影:FIRST的志願者給您什麼感覺?
管虎:我特喜歡這幫孩子,從前幾年就是,小孩的熱情,那真是年輕輕的。他們乾的活在我看來是良心活,就是你看不見,就看他自己做到做不到,真是不遺餘力。
幾個小志願者,隨便拿到哪兒都是一把好手。在FIRST這個環境里,從一開始,在我看來就是一群瘋子,倍兒瘋狂這幫小孩幹活,挺好的,挺感染人的。
橘子電影:在您一開始做電影的時候,您遇到最大的困難是什麼?
管虎:昨天我還跟他們說,我們那會兒哪兒有這個啊,全是自己單打獨鬥,拚命往上拼,出倆錢,克服困難,也沒有誰指點,就是幾個哥們弟兄,就是那種手工作坊。而現在你比如說就拿這個作比喻,如果它夠好,它有它的特點,其實很容易就出來了。
橘子電影:您是說作品?
管虎:對,就是說創投開始,一堆資本就蜂擁而至,它就很容易成立了。如果你已經成立了,你夠好,夠特色,那很容易就被人關注了吧,很容易就拍成長片了吧,很容易就進入市場了,其實就這麼簡單一個事情。
如果當年,不能說當年我們沒有這個平台,這種話沒意思,只是告訴現在的孩子珍惜這個,這個確實挺不容易的。其實我跟你說,連上海節算一塊,它都沒那麼容易,那個創投好像不見得很快成立,那錢也不見得是真金白銀。
橘子電影:那您回頭看您自己,會不會很羨慕現在的機會?
管虎:明年我拿一個創投也不是什麼壞事。當年不能提,那是我們緣分使然,就生活在那個環境里,沒有這些機會,不是我一個人,很多人都這樣,一個時代說一個時代的話,我們現在也是不錯,多少能有能力幫幫別人,這也是好事。
橘子電影:如果讓您和之前的自己說一句話,您會說什麼呢?
管虎:我變成了20年前最不喜歡的那個人,變成我自己最不喜歡的那個人。
也賺錢了,也喜歡開好車了,也重視家庭了,我以前不是這樣的一個人。
我原來覺得一輩子特浪蕩,就是一直浪蕩到底,就變成這樣了,但是我現在想說這樣也挺好。
橘子電影:徐崢今年扶植了很多新人導演,這方面您有什麼樣的計劃嗎?
管虎:我們是一直有這個計劃,只不過我這個產量比較低。沒實現的原因就是更慎重一些,我們要做的原則是,它成功不成功,票房不票房不是最重要的,它要有一個獨特的氣質像我,像我這個人,這種東西它要選擇就會艱難一些了。如果我們僅僅想做一個票房成功或者是品質還不錯的,這個很容易。所以這些年,我一直在做一件事——精挑細選。有這個計劃,但是還沒有真正實現,估計今年明年能實現。
橘子電影:現在是處於挑選劇本的狀態還是?
管虎:其實我覺得劇作都不是最重要的,就是人。咱們這行業,到頭了就是看人,寶貝就是人。很多演員他接戲,他根本他都不看劇
本,就是看導演是誰,其實人是最重要的,我們也是在選人。
橘子電影:那您覺得這麼多年華語電影圈最大的變化是什麼?
管虎:華語圈這個其實範圍太大了,如果僅僅指大陸這塊的話,這是個大命題。這個變化我認為是我們最早從背著口碑賣電影,一直到後來的務實掙錢,再到現在的引領社會變化,甚至促使社會變化,政策改觀,就是說電影的最大功效逐步在發揮出來。
其實我覺得電影的功效不僅僅是掙錢、娛樂,這個都不是唯一的,你看咱們老說韓國人,它其實推動社會變革,這可能是對社會影響最大的電影的意義就在這兒了。
橘子電影:今年一開始破票房記錄的《戰狼2》,有口碑爆表的《葯神》,也有上了三天就撤檔的《阿修羅》,您對今年熱鬧的電影市場現狀怎麼看呢?
管虎:我覺得這個在我看來都是正常,方方面面牛鬼蛇神,什麼都得上場。你說《阿修羅》這個有多奇特,其實也沒有多奇特,你要是站在它的角度,這是合理的。
我覺得今年所謂你說的熱鬧都是正常,這是電影大年,沒什麼不好,隔兩年熱鬧一回,小年都沉澱一下,在咱們看來都是正常,我們都生活在這個過程當中。
橘子電影:《老炮兒》的時候,您說過自己的野心是想把六爺塑造成為影史上面的一個人物,如果說您現階段的野心是什麼呢?
管虎:跟你坦誠地說,要說野心的話,這麼多年,我對咱們這個國家、這個民族是有一點自己的看法的。如果我們有這個話語權,掌握了電影拍攝的可能性,將來進入主流影響大眾的這麼一個話語權的時候,我覺得我有責任對這個民族說點什麼話,哪怕是抽上兩鞭子,我認為也不見得是壞事,哪怕讓人家反感或者罵,我覺得也必須有勇氣做這個事。
橘子電影:那您覺得這方面《葯神》是做到了嗎?
管虎:它叫以小見大,我覺得它多少有一個批判色彩在,它真正說做到,遠遠沒做到。
橘子電影:那您作為前輩。
管虎:前輩,天哪(扶額)。
橘子電影:您會有想對青年導演說一些什麼嗎?
管虎:這些年我接觸很多青年電影人,我覺得除了對現實的關照之外,對人世間的悲憫,對主人公的愛,這個東西我覺得在很多年輕導演身上其實是缺乏的。他們更多的是在構想,怎麼講故事,技巧、人物設置。情感的充沛度是否夠,我覺得每個人得自問一下。
橘子電影:《八佰》現在是處於保密狀態,是出於商業考慮嗎?
管虎:不是商業考慮,因為它的製作基本上算是接近好萊塢相對工業化的體制,它是嚴絲合縫的,包括宣傳策略,它都是按那個工業化的流程走。而且我們這次,它的群像感,它的故事做得又比較複雜,體量大,所以一切東西它都不可能瞬間出來,它都是有一個系統化的東西在。
橘子電影:現在是做到哪個階段了?
管虎:現在是剪輯階段,後期。
橘子電影:什麼時候能跟大家見面呢?
管虎:計劃是明年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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