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剛：打地鋪的日子

. ~..

為你評詩

文學就在身邊

王志剛，農民，73年生人，筆名中華民工。有詩歌散見《星星》《綠風》《中國詩歌》等報刊。

點擊綠色圖標立即試聽文益君為您讀詩

時長 | 3分15秒

《打地鋪的日子》 組詩

安靜

. ~..

我躺在板床上，月色漫進來

比眼睛略大的地下室窗子外，一雙

粉紅的高跟鞋，把一朵悠遊的雲

釘在柏油路上。月亮怔在那兒

欲哭無淚的雲軟塌塌的，凝聚成一面

污濁的玻璃

我把夜色的廢墟掏出，堆積到玻璃背面

光陰的戰場已歸於岑寂。夢遊的兄弟

哈著熱氣，凍僵的手指下意識地痙攣

鏡子里的人模仿著他的動作，反覆地擦拭

夜色的另一面

地鋪上的月光

. ~..

我相信，腦袋枕著的兩塊紅磚

正悄悄汲取月之精華。憧憬或妄想

夢遊時被突兀的閃電撂倒後，四仰八叉的愜意里

體驗故鄉與異鄉之間的曠野，荊棘崢嶸

流螢溫暖

月色畢竟流不成一條河，也沒有情人的溫度

舊模板搭起的通鋪上，睡在我身邊的兄弟

蜷曲著。他們抱緊的

是硬得像石頭一樣的，土裡土氣的心臟

還是從胸腔里掏出的，欠下這塵世的

凝固的火焰

靜夜思

. ~..

不用舉頭，月光就灌滿了工棚

才搭好的通鋪，自然地分出各自的領地

山東、河南、四川。酒醉的兄弟叫囂著

一棵棵拔出他體內瘋長的莊稼

低頭的動作被空間限制，身體里倒塌的骨頭

狠命地撞擊身下的水泥地面。鄉愁

是詩人臆造的奢侈品，對身心俱疲的小農民

也不是免費的

偏頭痛

. ~..

眼角抽搐，曠野里越來越近的燈火

會不會來認領，我這個落單的孩子

提著燈籠的螢火蟲，越飛越近

我還沒準備好，它們就收斂起翅膀

毅然從飛翔的意象里抽身而退。蟄伏於

月亮里衝出的馬車斑駁的車轅

只能選擇妥協，躲進那些

悄悄壯大的露珠，薄而透明的胸腔

歸於徹底的模糊。默默地銷毀

混凝土路面記錄的，腳印和指紋

警告那些，搬運搬運鹽粒和鐵屑的螞蟻

小心星光的陷阱

懸浮

. ~..

生物鐘紊亂落下的病根。頭下腳上

為了看清別人的臉色，或者也想

給別人臉色看看

腳上的天空，路過的人踩不出聲響

我竊笑他們錯愕的表情。一雙粉紅色高跟鞋

鋥亮的鐵掌，碾在我的腳心

暗下來的天空，被一道後繼無力的閃電

割裂

懸浮。寫進異鄉的病例

——飛翔妄想症。尊嚴被踩得一低再低

最後蜷縮在一粒灰塵里，繼續飄浮

幸好及時地收攏翅膀，膝蓋彎曲

裝瘋賣傻地向，更高處鉛色的浮雲

深施一禮

專欄評論家

鄒昆凌

看到王志剛的組詩《打地鋪的日子》的標題，就猜想到內容了，是寫民工的。是的，他的每首詩里都有記實的或意念的打工場景,且傳達了這種生活的細節及感悟。如《安靜》寫勞累後的狀態：躺在地下室的板床上，「光陰的戰場已歸於岑寂，夢遊的兄弟哈著熱氣，僵硬的手指下意識地痙攣/鏡子里的人模仿著他的動作，反覆擦拭/夜色的另一面；另一首《地鋪上的月光》，「我相信，腦袋枕著兩塊紅磚/正悄悄汲取月光的精華。」再看《靜夜思》，「不用舉頭，月光就灌滿了工棚/才搭好的通鋪，自然地分出各自的領地/山東、河南、四川。酒醉的兄弟叫囂著/一棵棵拔出他體內瘋長的莊稼」……這裡挑選的是他側重寫具體活動的詩句，當然還有他的《偏頭痛》寫病中的恍忽狀態，這情狀的用筆，已經是純粹的現代詩了。《懸浮》也是以意象和奇特的想像方式構成的，讓人感到現代詩的通靈、聯想和自由，和其他詩一樣，這兩首詩也渲染了打工者卑微的悲劇性和生存的單一和絕望。

按理王志剛的打工內容，應當寫成記實的敘述的或口語的，但恰恰他以現代詩的通感、意象、變形、幻化、反諷、點彩、樂感等手法，溢出了民工內容的局限，步入了現代詩的形式。《偏頭痛》《懸浮》這兩首詩確有代表性，其他詩里現代感的取向及呈現，也很鮮明，這是王志剛的詩風。形式似乎超越了內容。而他詩里的天空、閃電、月亮、雲彩的用語，似乎把打工生活反向地浪漫化了，讓鄉愁也裹進了溫暖的柔情的詩意里，同時，又不失生存的疼痛和社會的倫理訴求及無奈,而這種切膚之痛必然出現在諷喻的修辭中。可是，很多論者會說：內容決定形式或形式即內容。但藝木的神秘和拓展是無限的，甚至作者本人也不知道它的走向。如普魯斯特無意間就把無聊的家事，寫成了幾百萬字的偉大巨著，並開創了文學的新天地一樣。

如果你喜歡這篇文章，歡迎分享到朋友圈

評論功能現已開啟，我們接受一切形式的吐槽和讚美

大益文學

文學 | 品位 | 經典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