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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日本遊記

老婆決定買一部新的iPhone,說日本的便宜,要去日本買。這話沒說多久,她便開始張羅辦簽證。人生第一次出國,於我來說有些意外。

三四天光景,想必是無法深度感受東瀛的風情,但走馬觀花亦有情,於是翻牆到Google地圖裡縱覽東京,看看哪裡有博物館、美術館。看著看著,就發現了更多感興趣的,比如國技館(相撲運動)、NHK、歌舞伎町。當然,這些後來都沒有成行。而一位老同學恰巧在日本做學術交流,趁機會拜訪一下,也算是他鄉遇故知,別有意義了。

翻牆的好處,不只看地圖那麼簡單。擺脫五花八門的攻略,本著節省時間的原則直奔主題。在日本各大交通運營商的官網上,你可以查到十分詳盡的信息,很容易就把點連成線。如果趕上旅遊旺季,預定車票也是妥妥的。

對現代日本的美好想像,無外乎櫻花、壽司、動漫、溫泉、大都市,還有富士山。但日本曾侵略中國並殘忍殺害數以千萬中國人的事實,也讓我始終對它抱有警視。

2004年我大學畢業參加工作,有一回跟老闆去濱海新區逛一個電訊展會,很多日企參展。在這裡我見到了渡邊君,一個其貌不揚畢恭畢敬的日本人。他跟我握手並互換了名片。如今雖然能在LinkedIn上搜到他的名字,但不確定是不是他本人。也許渡邊君已經變成了御宅族。

我們的行李箱,背面貼的是「NO MUSIC NO LIFE」

六月的日本盛開著紫陽花。

坐在日航經濟艙里,飛機馬上起飛。舷窗外,兩位地勤人員正在向乘客們揮手,這樣的情景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我幾乎有些吃驚,但我還是不由自主地揮手回應。隨後他們深深地鞠躬,完成送別我們的儀式。忽又憶起登機時站在最前面笑臉相迎彬彬有禮的男人該不會就是機長吧?如此貼心的服務,讓人真心地佩服(稻盛和夫曾執掌日航,將其扭虧為盈)。

廣袤無垠的朗朗晴空,雖然比北野武藍淡一些,但也通透好看。太平洋上的船隻,不管是成群結隊的,還是形單影孤的,都像被冷凍起來的精子。戴上耳機,選了一個歌單,第一首歌居然是電影《人鬼情未了》的主題曲,在這萬里高空讓人生出恐懼。隨後又聽了幾首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流行歌曲。時不時地看到天空不遠處有與我們相向飛行的客機,隨著強勁的引擎推力拖著一條又白又長的尾巴。那種速度感完美地詮釋著全球化時代。

很快就看到一座臨海城市,陌生的摩天樓像整裝待發的黑天鵝,密密麻麻的低矮房屋像集成電路。我還看到了體育場,甚至看到了秋名山蜿蜒的賽道!

飛機終於還是飛了很久。我打開航線圖,發現此時已經飛到名古屋上空,順著航線回尋,發現那座「秋名山」其實是韓國……這讓我想起從潭柘寺去往定都閣的山路,也是可以媲美秋名山五連發的。而日本上空的雲朵看起來很像白水煮羊排時泛起的浮沫,使得這個曾經被原子彈光顧過的國度略顯詭異和悲情——總之,都是我想太多。

北京潭柘寺去往定都閣的山路

所謂入鄉隨俗,體現在細節上。我把吃完的餐盒都收拾整齊,彷彿沒打開過一樣,希望這樣做可以給日本空姐留下一個好印象。

手上戴的G-Shock是四年前老婆送我的生日禮物,把時區調整為日本東京,準備降落。

羽田空港建在了海邊,所以飛機降落時有種馬上要撲進大海的恐怖錯覺。說到「羽田」,其日文發音同「秦」字。有些日本人是我朝秦氏後代,還有改姓「波多」的,知名者如波多野結衣。

Day 1 周五(金)

借(抄)鑒(襲)了老婆同事的攻略,我們第一站來到東京淺草橋,下榻的酒店叫MyStays Hotel。出了酒店沿街往西步行一公里便能到達以動漫和電器聞名的秋葉原。下午三點,幾乎是一天里最熱的時候,街道上有零星的上班族。男人們清一色的西服皮鞋公文包打扮,大叔居多。他們慢慢悠悠地走著,慢到令人窒息。

不想回家的男人們凝固了東京的空氣。

我們步行來到秋葉原,在這附近亂逛了幾家小商店,店裡滿眼都是AKB48成員的大頭貼,以及各種各樣的高達機器人模型。而日本的遊戲廳重新定義了噪音。難以想像這個國家的老中青三代怎能忍受得了如此聒噪。也許消磨時間的最好辦法,就是讓自己進入一種麻痹狀態。看來噪音可以是一種「麻醉劑」。

前文提到,這次旅日的主題是「買買買」。我負責馱運,所以我的主題是「買買提」。

踏進一家葯妝店,上下兩層70平米的地方竟塞滿了數千種商品。用琳琅滿目已經無法來形容——琳琅滿目的二次方吧。在這裡打工的店員聽口音都是台妹,因為她們會講標準的國語,個子也都不高(我認識個子最高的台妹當屬前同事Monica)。

買完小葯妝,又去逛了下電器商場,可能因為時間的關係,商場里顧客寥寥,但幾乎都是中國顧客。站在馬路邊觀望,能感受到東京的汽車開得超快,可能是因為大家都不闖紅燈。歐美品牌的汽車在這裡似乎是絕跡的,本土品牌中當屬一款外形酷似方糖的鈴木轎車奪人眼球。而開敞篷寶馬車的日本大叔,人家那皮膚也必定是曬得黝黑。後來我們在銀座還看到一位乾巴老太太,她打扮得像英國女王,顫顫巍巍地從黑色大賓士上出來,有兩個保鏢站在旁邊為她護駕。我猜這老太太非富即貴。

我們觀察了一下穿梭在秋葉原的日本年輕人,他們的穿著打扮倒也時尚,但就是沒有穿暖色系的,也沒有穿花圖案的。於是我們得出一個結論:這地兒流行性冷淡風,不是我們的Style。

商店太多,一不小心就被吸引進去逛了又逛買了又買。為了在一家TAX FREE的店裡湊免稅額度,什麼冰箱貼、岡本0.01(屬於消耗品,並不算數)、膳魔師杯,能湊就拿上!萬惡的資本主義社會迅速地腐蝕了我們的靈魂!

夜色即近,清冷些許。出了地鐵站,路邊便是一家咖啡廳書店。閃進去查查有沒有AI WEIWEI的新書《Humanity》,沒有。於是不多停留,繼續趕路前往東京鐵塔。

四面八方——不,是道路兩側,男男女女魚貫而出,又見到這些清一色的西服皮鞋公文包們,他們秩序井然地往地鐵方向走去,步伐也加快了很多。當然還有些「同僚」要去附近的酒吧或飯館履行「歡聚時光」。

從天橋走下來,路過一家711便利店。由於做了功課,我知道這裡通常都會配置廁所,於是帶著老婆來711方便。上班族三三兩兩地站在店裡看漫畫雜誌,有一種下班後繼續充電學習的刻苦樣子。我隨手拿起一本雜誌,看到背面印的廣告,大意是說本土人妻提供上門援交服務……

步行五分鐘,拍照兩小時——東京鐵塔終於在我們面前展露了真容。此時它還沒有點亮燈光,平易近人地矗立在街市中。而十字路口有一個cosplay超級馬里奧的車隊在等紅燈……

起風了,我們來到鐵塔下面,點了一份炸雞簡餐,先果果腹。這鐵塔仰頭看並不高,但色彩和結構十分搶眼。有一種橫跨了新舊時空卻又脫胎換骨的照應之感。都說日本沒有假鈔,但售票員收我們錢時還是做了一個驗鈔的小動作,別以為我沒察覺(我懷疑她是中國人)。

上鐵塔要排隊坐電梯。乘務員里的洋妞,個個漂亮至極,南美血統居多,說日語可是溜溜的。

小日本真會做生意!

東京鐵搭

第一層觀景台,遊客和一眾當地情侶在幽暗靜謐的環境下眺望著落地窗外的東京。放眼望去,燈火霓虹的萬丈高樓和交錯掩映的道路築起這座高度密集化的現代都市,黑夜中的「天空樹」與我們遙相呼應。看到動情處,人們會不自覺地把哈氣和皮膚油脂獻給玻璃窗。服務員綳著個臉走過來,噴一把清潔劑,快速地擦乾淨。

第二層的迎賓入口,是一道十分有趣的機關,這裡就不劇透了。

攀升到第三層時,儼然要做「最後的告別」。舞台即將謝幕,縱使你戀戀不捨,燈光已經照亮。

鐵塔下面還有海賊王主題樂園+商店,以及一個海洋館。我們都不感興趣,於是打道回府。走了一會兒,忽然想起剛買的東西都落在了鐵塔的存包處,老婆派他的暴走強驢速速取回……

深夜趕回淺草橋,白天不見蹤跡的店鋪已經開張營業,我們在街邊店點了章魚燒和飛碟刨冰,愜意地冷暖自知(吃)。

Day 2 周六(土)

東京比北京快1個小時,而我卻在當地時間早上5點就醒來——生物鐘無情敲打著這副受累奔波的皮骨。第三天的行程計劃,是從東京去往河口湖,我們選擇搭乘高速巴士。早起的唯一目的就是去巴士站提前買票。

老婆同事的攻略是從秋葉原坐京急巴士,而我卻鬼使神差地選擇去新宿另一個巴士總站(同樣可以到達河口湖),為此一大早我就打定了主意,準備坐地鐵去新宿。剛走出酒店幾步,發現身體行動遲緩,跟不上自己的意志。於是找了一家711便利店。進門後發現收銀員居然是一個老外,日語照樣溜溜的。估計這哥們兒也有時差,讓他上早班,他應該是毫無壓力吧。

攢著711的飯糰,邊走邊吃,走到地鐵站口還沒吃完,只好站著繼續吃。左顧右看,公文包們又要去加班了。日本人守規矩真是名不虛傳,無車通行時他們也會專一地站在那裡等紅燈。受益於此的不只是和諧的人類社會,就連這裡的鴿子也願意飛下來遛馬路。

寫到這裡,要說說日本的地鐵了。下了飛機,我們就先去買好Tokyo Subway Ticket 72小時的地鐵通票,去各種景點是足夠用的(我們沒買西瓜卡,而是提前在北京的交通銀行兌換了50000日元)。

日本有很多私營地鐵線,而這些不同的地鐵線可能還會共用同一條軌道/站台,初來乍到者(甚至包括從日本其他地方來東京的本土人士),都需要先適應一陣才能把握住自己的人生方向。

我很欣賞東京地下鐵的圓環形手柄設計,看似簡單,握感卻很舒服。而每次到站時並沒有音樂響起,也許是做了調整吧?

東京沒有胖子,一個是人家吃的精細,再一個是他們經常要坐地鐵,這成天走走停停上上下下的,自然要消耗不少體能。

大多數地鐵站台沒裝隔離門,於是你會看到乘務長在車尾探出半個身子,隨著發動的車身呼嘯而過。簡直帥的掉渣,但我覺著這樣也挺危險。

對於女乘客來說,醉漢是尷尬的遭遇,這回旅日還真看見了。那醉漢就在我眼皮底下,上班族的標準打扮,正襟危坐,從脖子到整張臉都是紅色的,這才剛下班不久吧,就喝成這個樣子!醉漢全程都是雙目合一,眉頭略緊,嘴微張,木然神遊三界外。而坐他身旁的女士有些不自然地低頭看著手機。真是煎熬的行程!

沒見過日本人給老弱病殘孕讓座,儘管有優先席,但現如今日本平均每3個人中就有1個是老人。在北京坐地鐵,天天都會放尊老愛幼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也經常看到別人並自己主動給需要幫助的人讓座。而日本人卻一意孤行地踐行著「不給別人帶來麻煩」的處世哲學……也許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先下後上吧。

日本地鐵的行駛速度很快,而且運行平穩。這一點還是要給予肯定。另外我們在東京沒趕上地鐵高峰期。

說回新宿,和其他大多數地方一樣,這裡有著立體的交通。我帶的日幣不夠,好在可以刷VISA或銀聯卡。自動售票機顯示明天有座位的車次最早是下午4點……現在看來只能改變計划了。人工售票櫃檯里坐著一個大叔,我示意要用英語跟他溝通,大叔卻把常備的紙筆遞給我,他可能是希冀著我能像其他外國遊客一樣,通過自己的努力和想像力來表述。我寫下四行字:

tomorrow

about 9:00 AM

御殿場

2 persons

大叔看完字條後,開始認真地跟我說英語。反覆確認後,他有條不紊地在電腦里打出一張單人票……我拿上票走出幾步後才發現不對,又折返回來跟他比劃,大叔有些無奈,嘟嘟囔囔了幾句,我只聽懂他說的幾個英文單詞:How could you...

在新宿地鐵站的巨幅海報里,木村拓哉剛出道的女兒用眼神挑戰著行人,犀利得很。不知道她的英語說得怎麼樣?讓我給她設計一句台詞吧:

How could you lost in such poor translation?

新宿站

事情辦完了,我怕走丟,原路返回淺草橋的酒店。跟老婆商量好的,上午先去築地市場。

要說東京真是「小」,去哪兒都快,坐著地鐵出不了30分鐘就能從這裡到那裡,再從那裡到下一個目的地。去築地市場的目的就是吃海鮮,天津人嘴裡常說的一句話:借錢吃海貨,不算不會過。這話是我從小聽到大的,它表明了我們對待海鮮和生活的一種態度。我跟老婆曾設想過,帶個電鍋去日本,然後去築地市場採購海鮮,自己用鍋煮了吃。

到了築地市場,發現又可以用小初中成語來形容了,分別是「人山人海」、「井然有序」、「摩肩接踵」。上午九點,五湖四海的遊客們正在市場里穿梭張望。台灣老闆叫賣的是海鮮燒烤,雖然店鋪上寫的都是日文,大家也都講日語,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屬於「邪教」。不過陸客還蠻喜歡燒烤味的,畢竟物美價廉口感厚重。給台灣同胞個面子,我們吃了兩串。

隨後躲進一處有屋檐遮擋的逼仄小徑。小徑兩側儘是不顯山露水的各種可以進去吃的店(請原諒我蒼白的描述)。站著吸光兩枚蟹膏後,我們順著這條小徑深入腹地繼續探尋。走著走著,被一個「吧台」吸引住了。

這裡只能圍坐十個食客,耀眼的只有橙色燈光以及正在客人們面前製作「手握壽司」的兩個師傅。我看這倆老頭兒加起來也有130歲了。抬頭尋不見他家的店招牌,該不會是深藏不露吧。

師傅面前井然有序地擺放著各種道地食材,均用木器盛放。蒸好的涼米飯也放在大木桶中。這讓我想起小時候街上賣涼糖的木製櫥窗。按照他的推薦,我們點了兩份菜品,名字記不得了,只知道有十來種海鮮,拼在一個小碗里。說是兩份,其實是上下兩層拼疊成一體。師傅的手法一看就是比較市井接地氣的,沒有儀式感,沒有套路,快准穩,不拘小節,透著自信。不過把這麼多種海鮮都拼到一個普通的飯碗里,也算是給他一次「炫技」的機會。在製作過程中,師傅還不忘跟路過的人寒暄,很有當地大佬的風範。我仔細觀察著,記住了一個在北極貝上上刀花的技法。

成品妙到巔毫。

吃完這頓,能撐上一陣子。我們順時針走出市場,在「場外市場」又喝了一瓶當地蘇打水,給兒子挑選了一件日式套衫。最後不能免俗,用我拙劣的拍照術給老婆留影紀念。本來還想去看看市場東邊那座很大的「寺廟」,結果發現是一個祭奠逝者的「火葬場」,於是罷了。

築地(場外市場)

下一個目的地去往皇居(外苑)。

我們本以為皇居是只能在外圍轉轉留個影即閃,沒想到有一部分區域是免費開放的(也可能是我們趕上了開放日)。總之沒管那麼多,進去一覽便知。

這座始建於1868年的皇家園林果然不同凡響,古樸的濃郁中融合著現代的洗鍊。在一大片綠色的草坪上,豐膩的日本姑娘光著腳丫,她時而舒展身姿,時而低眉落筆,我猜她在寫俳句。「護城河」中那隻懶散的白天鵝,也正像她一樣,將自我代入到此時此地的靈性中去。

皇居里除了有一座小小的博物館,還有一個武道館,我們去時正好趕上眾人在激烈地「嘶吼拼殺」,聽聲音都是少年。那種嘶吼聲幾乎是喪失人性的,分外刺耳。好奇心強的老外扒著門往裡張望,不知他們看出個所以然沒有。

我們大概是從皇居北門出來的,一場正在舉行的馬拉松比賽恰好路經此地,日本青壯年們陸續從我們身邊跑過,此時天氣已經開始熱起來。中途跑不動的選手,就近找地鐵入口鑽進去,悠然地去逛地下商店了……

可以想見2020年在這裡舉辦奧運會時的熱鬧場面。

皇居外苑一隅

老婆要去看看淺草寺,我們坐地鐵一路殺過去。

在寺廟外的水果攤上,老婆被攤主——一個日本老太太「呵斥」了一下,原因是我們用手碰了大桃子,她問我們是不是Chinese,我們說是,然後她指著大桃子上的告示(寫有「禁止觸摸」字樣),似乎在反問我們看不懂嗎?確實是我們做錯了,我沒有去狡辯那是繁體漢字,要不然就更說不清楚我們兩岸三地的關係了。雖然語言不通,但是我覺得老太太是怕人手觸碰了大桃子後會破壞它們的新鮮度。日本人做事就是嚴肅認真。

最後我們在老太太家買了一小盒提子,隨時準備路上吃光光。

先別說吃,還顧不上。淺草寺大道兩旁有百米長的市集,讓人目不暇接,但我們對這些並不感冒,唯一讓我感興趣的是一家人偶店,不到七平米的地方擺滿了風格各異的人偶,造型千變萬化,成系列地用小櫥窗包裝起來。不過價格並不可愛,當然也是禁止拍照的。

聽說在日本拍路人是違法的,當我看見穿著和服的日本少女逛淺草寺時,還是憑記憶描繪背誦了一番。

仗著我個子高脖子長,拍拍老婆說,你看那邊又有一家葯妝店。她要給同事帶貨了,這是同事得知她在日本後臨時給她加派的任務。正所謂,一入代購深似海,苦海無涯學著做。

拎著買好的東西,我們終於來到淺草寺的大門前。兩個看起來像是馬來西亞(或泰國)人的姑娘請我幫她們拍一張合影,我心想,我這拍人技術真不咋地,今生今世你們遇見我,算我們都倒霉。

要說倒霉,真可謂「禍不單行」。按照習俗,來淺草寺總要給自己抽個簽。我們抽到的都是凶簽,比如我的是這樣寫的:

我抽到的凶簽

凶簽可不能帶走,要留在寺里,往木架子上打個結,這樣你的霉運就會散退。

來到眾佛與神靈前,拋出我們攜帶的日幣,尊敬地拜一拜就離開了。出了東門,耍猴藝人和人力車夫都在賣著力氣。我們順時針走回鬧市區,費勁地找到地鐵站一處入口,返回酒店休息。

酒店樓下的T型路口,一群穿著傳統服飾的日本民眾肅穆地站在臨時搭建的帳篷前,為某種祭拜儀式做著準備。

我好奇地湊過去,發現路邊還擺著看上去像轎子的四腳木樁,各種物件一應俱全,我第一反應是死人了。不過再一想,這是在日本——在日本的電影里,如果是參加葬禮,大家都要穿黑色的衣服。

木樁上有半個人身大小的寺廟,鑲嵌著黃金色的雕花,寺廟頂上還站立著一隻展翅的金鳳凰。而搭配著的條幅文字——慶賀天皇即位多少多少年。我這才明白,作為這個世界上唯一還有「皇帝」的國家,日本人仍在秉持著「和魂洋才」的國家發展之道。

拜天皇的傢伙事兒

此時此刻,對這些日本人來說,天皇是很重要的。而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拜見我的老同學。

朱桑(這裡請允許我入鄉隨俗地尊稱他為朱桑)是我們高中班上的高材生,成績一直名列前茅,而且擅長長跑。如今帥氣的他已經煉化成帥氣的醫學博士,在日本做一陣子學習交流。

當老婆打算來日本時,我首先就想到可以順道拜會一下我這位許久未見的老同學。

在微信上我們很快溝通好了時間、地點以及食物——恩,不是人物,是食物——朱桑的隱藏身份是一位唯物主義「吃貨」,當然這並不是貶義,而是按照廣義相對論來說的。我此次出行日本的一個重要任務就是給朱桑帶去他特別想吃的牛舌餅。

要說這非著名北京傳統小吃牛舌餅,我在北京工作生活了十二年,未曾聽說,也從未見過。要不是因為朱桑,我都不知道世上還有這麼一種吃食。可見這愛吃愛研究吃如朱桑者,實乃吾輩學習之榜樣。

晚上六點,東京銀座,如願以償地見到了朱桑。我也第一時間親手將牛舌餅送到他手中。除了牛舌餅,我還給他帶了粽子和陳李濟潤喉糖,因為端午臨近,他又經常給日本學生開講座,想必是很需要中華食補的。

北京宅急送,禮輕情意重。

朱桑真人比朋友圈裡看上去瘦了不少,感情是渣質自拍術毀了他的光輝形象。站在我們面前的分明還是那個風華少年,只是徒增了一些歲月的痕迹罷了。

我們仨從三越百貨出來,徑直來到蘋果店買iPhone,老婆的姐妹花已經把錢打過來,人家也要帶一台回去——這樣一來,情節之外的屬於我的iPhone就必須讓賢了,因為若要享有優惠就必須一台iPhone準備一本護照。日本人真是做事認真,我們的護照上已經被票子貼得滿滿當當了……

在等待店員為我們辦理購買手續時,眼瞅著另一個店小哥用iPad完成了一首電子樂獨奏,他用節拍器邊打邊跳的,儼然是這家蘋果店的駐場DJ。然後又眼瞅著兩個日本大叔醉醺醺地湊過來,對我們放在桌子上的中國護照甚是好奇……

速戰速決地買完iPhone,朱桑要請我們吃好吃的啦!銀座我倆是真不熟,跟著他走。

很快我們來到一家叫做「鳥ばか一代」的居酒屋,看來朱桑很想吃這家,蓄謀已久的感覺。上到二樓落座,遞菜單的服務生分外甜美,應該是我這次來日本見到的最順眼的日本姑娘了。但她有一個致命傷,就是聽不懂英文、更不會說了。這甜美讓人有些捉急。我們指著某款飲料問她,cold or hot?甜美的服務生居然聽不懂……

我急中生智,用手碰了一下桌子上的空杯子,然後假裝被燙到似的驚恐縮手。這技驚四座的表演不僅讓朱博士捧腹甩頭(這是他特有的發笑動作,跟高中時沒兩樣),也點透了我們的甜美服務生。

菜終於點好了。

席間詢問了一下朱桑的生活、學習情況,當然也關心起他的伙食。他說自從來到日本,近半年都沒沾過羊肉了,日本人不吃,也難覓蹤跡。我覺得他就像馮小剛賀歲電影《甲方乙方》中的黃老闆。鄉親們的黃老闆變成了「黃鼠狼」,而我們的朱博士變成了「朱太狼」。

我們聊了沒一會兒,一男一女坐到我們不遠處。這是一個長方形的「卡座」,所以大家儘管互不相識,但都是圍坐在同一個方桌里。不過在這種場合,日本人會輕聲說話。我們打量了一下他們,男的老女的少,於是大膽地猜測他們是來私會的情侶……我們也曾在東京地鐵里見到過手捧玫瑰花的中年夫妻。

朱桑點的菜很有特色,托朱桑的福,這應該是我人生第一次吃生雞蛋。朱桑說日本的雞蛋可以生吃,但具體為什麼,我們未求甚解。估計是工藝水平高且在保鮮期內吧。朱桑的菜單里還有一道小菜,就是兩串兒動物肝臟,具體是什麼動物,我們也未求甚解,具體是生的熟的,我們仍未求甚解(後來回憶應該也是雞的)。當服務生把它們端上來時,特意囑咐了我們——20 minutes,20 minutes。

我們(包括朱桑)一開始都以為她的意思是說這個東西得等20分鐘後再吃,想必是用了什麼特別的腌制手法,需要等20分鐘後才能「熟」吧。後來一想好像不是那麼回事,應該是必須在20分鐘內把它吃掉!

除了幾個配菜點綴,重頭戲當屬壽喜燒小火鍋。有菜有雞肉,醬汁同入鍋,味道十分鮮美——朱桑請我們吃的這頓飯是我們在日本吃的最舒坦最飽的一頓啦!真的要感謝朱桑!也希望我們中國的飲食文化能繼續在日本發揚光大。

可以生吃的日本雞蛋

朱桑是要喝點兒小酒的博士,我們沒敢品嘗。按朱桑的原話,來日本不讓我吃羊肉,酒還不讓我喝嗎?可以看出來,學習交流之餘的時間他都用來研究怎麼吃喝了!這一席朱桑喝的大概是日本當地的清酒,服務生遞上來的是一個很大的黑酒瓶,但裡面的酒貌似不是滿的,就著瘦身小酒杯,一口口地酌,再一點點地滿。

銀座似乎也不是我們留戀的地方,在一處晚風驟起的十字路口,我與朱桑相擁告別。筆落至此,我突然想起他那張戴著哥斯拉面具頤指氣使地站在東京街頭的照片。

當我們再次把目光投向東京街頭時——吹薩克斯的藝人已經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眾人面前,而熙熙攘攘的地鐵口附近的角落裡,三個搖滾青年也在為他們即將舉辦的小型Live做宣傳,電吉他、MIDI鍵盤、架子鼓一件不少,還有一個日本小夥子,穿著尺寸略大的西服,站在最前面搖頭晃腦地充當著聽眾,黑夜中的時間就這樣在他們頭頂一閃而過的電軌車和J-Pop中飛逝迴旋。

銀座附近的BIC CAMERA里還有不少顧客在挑選商品,我們買了抹茶糕點,帶回去給同事分享。夜場里的收銀員有一個東北姑娘,我問她平時怎麼休息,她說這裡全年無休……

回到淺草橋,隱藏在羊腸小路里的移動商販都開始打烊。我們發現一處小寺廟,進去投了幾枚日幣作為「奉納」,再拜拜神與佛。離寺廟不遠處,自動售販機上張貼著一張彩色的「男性募集」海報,大意是說高薪誠聘男公關,要求高學歷有修養有閑暇,且年齡不超過70歲——看來我還有希望在日本找到一份工作,若真有這打算,先學好日語再說吧!

我們住的客房開了一天的窗戶,沒有憋悶的感覺了。但我的行程計劃遭到了老婆的否定,她做出了激烈的反抗。沒轍,明天一大早我還得去趟秋葉原。

高收入行業

Day 3 周日(日)

早上5點,生物鐘準時叫醒我。我獨自一人出發去秋葉原。走在輕車熟路的街道上,終於看見一隻流浪的黑貓,也看見一個駝背的老太太推著小車慢慢地走著,她應該是在搜集飲料瓶(儘管在日本這是「違法」的行為)。

由於我們購買的是中國移動的3天日本不限量包,所以免去了租wifi的繁瑣。但若要順利地使用Google地圖,還必須翻著牆——像飛去來器一樣先跳出偉大的防火長城然後再回到日本。順著Google地圖的指引,我去尋找那傳說中的秋葉原急行巴士總站。

在秋葉原地鐵站附近上上下下地繞了一圈,居然沒找到總站,詢問了地鐵站工作人員,他讓我go upstairs。時間在一點點用光,看著地鐵站外還在熟睡的幾個流浪漢,我的心中生出一絲涼意。如果買不到票,老婆這關我就要GAME OVER,配上一首改編歌曲的話,歌詞大概會是這樣唱的:不要問我從哪裡來,我的故鄉在遠方,不曾想流浪,流~浪~日~本,流~哦~哦~浪!

回到Google地圖上的定位,這時恰好有一輛急行巴士停靠入站。我走過去定睛一看,敢情這個所謂的「秋葉原急行巴士總站」只是一丟丟的地方,一把長椅一個公交站牌便再無其他。在露天地面上並不起眼……站牌上貼的乘坐指引表明早上7:30還有一趟去往河口湖的巴士,我拉住一個日本妹子,用英語問她是否可以在這裡買票,她幫我問了司機後給了肯定的答覆,感謝日本妹子!二話不說回酒店立刻動身!

這麼一丁點兒的地方也敢說是總站,坑爹啊!

我們推著行李箱來到總站,居然還是No.1。排第二的是一個歐美美少女,戴著洛麗塔似的墨鏡。她時不時地抬起頭看看電器商場的廣告牌,那種神情似乎也是在Lost In Translation的邊緣徘徊著。陸續地,乘客排起了長隊,很多少男少女,大概都是去遊樂場玩耍的。

期待的京急巴士準時進站了,司機福田康太郎下車開始檢票,我們沒預定車票,上前跟他溝通,他聽不懂英語,我們聽不懂日語,福田君不慌不忙地從車裡拿來翻譯機開始調製雙方語言,這時隊伍里走來一個台灣姑娘,給我們當起了翻譯,福田君很快弄明白了狀況,為我們安排了左側第一排座位(臨時乘客專座)。感謝台灣姑娘!感謝福田君!

最終這趟巴士的上座率有六七成,我們7:30準時出發。左側第一排的視野很好,如果想像成在中國,那麼這個位置就是司機的視角。

一路上見到不少摩托車手,隨我們一起奔著西南方向,離開了繁華的東京。

按照行程,我們將在上午9:28抵達日本的最後一站——河口湖。

「泡湯」絕對是來日本旅遊的一大享受,尤其像我老婆這種怕冷星人,對溫泉更是鍾愛有加。我們本打算去箱根泡湯,早在booking.com預定了當地一家溫泉酒店,但後來做比較發現河口湖離富士山更近,於是又把酒店改為了「富之湖」。不過沒能在箱根的「彫刻の森美術館」遊走一番,也是遺憾。

最終,在去往河口湖的路上,富士山力壓群峰地映入我們眼帘。這座雄偉的活火山像一把懸在天空卻又夯入大地的彎刀。此般鬼斧神工,實乃大自然贈與日本的一份厚禮。

所見即所得

循著河口湖站的導覽圖,我們轉乘一輛公交巴士,順利抵達富之湖酒店所在的淺川溫泉街。酒店臨湖而建,一轉身就是倒映著富士山的湖水。但這裡的主角絕對不是湖水,而是富士山。

酒店大堂里空無一人,格外的安靜。自助餐區和紀念品商店都在一層,用屏風劃分,看起來並不精緻。服務台後面的牆壁上掛著一幅巨大的書法作品:

風 林 火 山

終於有一種到了僻靜鄉下的放鬆感覺。

近在咫尺

因為臨湖靠山,這附近酒店的形狀皆為船型,我們入住的房間也是長條形的,感覺活動空間一下子比東京的MyStays Hotel大了不少,起碼行李箱可以毫無困難地敞開。房間里的松下電視機屏幕雖然不大,但是圖像畫質非常清晰。畫面里的新聞顯示,昨夜有個痴漢鑽進了地鐵站高架台。

簡單收拾了一下。大堂總助開車把我們送回河口湖站,我們在這裡轉乘巴士去往御殿場奧特萊斯。

一路漫長,幾近昏睡,唯有山野田間的妙趣令人難忘——在日本農民插種的苗地里,矗立著幾隻丹頂鶴,它們悠然自得,彷彿農民的化身。

御殿場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此時遊客稀少,唯有當地的幾個日本主婦在擺地攤,形式略大於內容。去往傳說中的奧特萊斯還要繼續坐一趟巴士——奔跑吧!遊客!

到了奧特萊斯你會發現,四海遊客皆一家,不過這裡70%的買家仍是日本人,他們舉家來到這裡,帶著自己的寵物狗,並給它們配備了嬰兒推車。狗走累了,主人就會很細心地把他們抱進嬰兒車裡休息。不過大型犬沒有這種待遇,還是狗模狗樣地往地上一趴。

奧特萊斯是日本人曬狗的地方。狗倒是很愜意,但日本人都把自己晒黑了。

從西區隨著人流跨過山橋來到東區,只見前方的人們都朝著我們走來的方向舉起手機。我回頭一看,世界文化遺產富士山從更加震撼的角度出現在天空之上。它非常遙遠,山頂的白雪反射著太陽的光芒,彷彿見到了海市蜃樓。

我們買了幾件GAP的T恤,除此之外,老婆還買了一個洋牌子包包,我買了一個美國牌子的帽子(後來得知這牌子的創始人也是羽絨服的發明人)。另外還買了幾件衣服和內衣。

想不明白為什麼要把奧特萊斯建在如此遙遠的地方,也許是因為這裡涼爽的山風能省下一筆不菲的電費吧。當日本的山風色眯眯地吹起女學生的裙擺時,我們早已坐在候車室等待回程的巴士。

未成年的情侶依偎在一起打著瞌睡。當一群小女生拎著購物袋下車時,老司機用不太流利的英語向她們道別,他把她們也當成了外國遊客,令她們啞然失笑。車廂里用英文寫著「請不要忘記你的行李」,這是寫給美國人看的。用中文寫著「請不要在車上吃東西」,這是寫給中國人看的。

從河口湖站再次回到富之湖酒店,我們選擇了計程車——從上車到目的地距離並不遠,所以價格對於我們來說還是可以接受的,最重要的是想體驗一把日本計程車服務,觀看一下車門自動開關的表演。這一趟不到五公里,花了整整1000日元(約合60元人民幣)。

晚上吃自助,瞅見別人碗里有大螃蟹,非常興奮地找了一圈,沒有找到,想必是需要另外花錢的。算了我也不稀罕螃蟹,吃完去稀罕稀罕溫泉吧。穿上日式浴袍,去往人工溫泉室,坐在小板凳上搓了搓,搓完坐進吐著氣泡的熱水池子里放空自我。想起了小時候跟父親進工廠澡堂子泡澡的日子……

Day 4 周一(月)

轉天天很晴朗,窗外的富士山已經跟一些早起的遊客在合影了,有的遊客甚至動用了無人機。湖面上是日本的釣魚迷,他們站在靜止的小船上下著誘餌,非常有耐心地等待獵物上鉤。

上午10點鐘退房,我們不慌不忙,打算在附近走走停停,反正也走不出多遠,親近一下大自然。在一些民居的後花園裡,我們看到了逝者的墓碑,陪伴他們的是幸福的鮮花。路邊的鐵冬青樹上,滴落的紅色果漿正中腳面,像一滴血,鮮艷陌生。綠意盎然不必說,在返璞歸真的世界,人會覺得自己是多餘的……說到這兒,不得不提一下日本的自殺聖地青木原樹海也是欣賞富士山的好去處。當然這裡也有寺廟,連著上山的野路,由北向南,我們爬了不到五十米,莫名地感覺到前方有死亡的召喚,便又折返回來。靜靜地坐在湖邊,仰慕著富士山迷人的景色。

從河口湖看富士山

於是,老婆的手提包在寧靜祥和中被遺忘了。

在日本,拾金而昧是違法行為,所以日本人撿到東西都會報警。好在這湖邊全是釣魚迷,我們的粗心大意完全沒有打擾到人家。

告別之際,又要麻煩富之湖酒店的大堂總助開車送我們去河口湖站。在附近吃完最後一頓日料,我們便要坐上去往羽田空港的巴士了。2018日本之行即將結束。

在返程的飛機上,我們偶遇了一個化妝品行業的80後美女,單身。她這次來日本,順便給同事代購了一些東西,自己卻虧了3000多元……下飛機後她還拿出在日本買的珍珠戒指戴到手上show給我們看,說是價值上萬元。這不禁讓我想起去程時看到的另一個場景:

在T3航站樓里,一個中國姑娘獨自坐在候車席里玩自拍,她穿著波西米亞風格的長裙,頭戴遮陽草帽,手臂高擎著手機,變換著各種角度。而在她身後不遠處,一個美國父親和他正值青春期的兒子坐在一起邊看邊笑。

一個是買買買,一個是美美美。

這次日本之行,似乎讓我看到了中國未來的樣子。中國人仍在奮鬥中前行,日本人在高度發達後享受著很多安逸。這兩條路上,會有多少迷失的人?

再見,手之國

參考書目推薦:

《牛津通識讀本:現代日本(中文版)》

《靜觀日本》

《中國缺什麼,日本缺什麼》

《東京不熱:我的秘密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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