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花滕王高閣臨江渚

最新 07-29

上篇寫了岳陽樓，裡面提到了王勃。不得不說，在我讀過的這麼多文章中，《洛神賦》，《赤壁賦》，和《滕王閣序》應該是排在前面的幾篇最喜歡的文章。但是因為本身古文讀的不多，如果能有朋友推薦而拜讀一下其他的文章，也算是有幸了。

（《滕王閣序》，王勃，草書。圖片來源於網路，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

提起王勃，網上的介紹太多。但是出現頻率最高的詞，莫不是「神童」，「天才」。《滕王閣序》成文時，王勃年僅25歲（成文時間有很多種說法，也只是取其一而已），或許是因為一篇文章用盡了他的氣數，或許是上天妒忌有此奇人空留人世。第二年，王勃就因意外而離世。雖年僅26歲，但是他留下的名篇，數量和質量都堪稱一流。

而關於《滕王閣序》成文的故事，我想聽說過的人太多了。奇人總有奇事。

（王勃，唐代詩人，約650-676年）

唐高宗上元二年，王勃在回鄉看望父親時，途徑南昌，正趕上重陽節，滕王閣翻修後重新落成。洪都府都督閻伯輿在滕王閣大宴賓客，王勃隨前往拜見。閻都督此次宴客，除了滕王閣重開之喜，更是為了向大家誇耀其女婿孟學士的才學。

他讓女婿事先準備好一篇為滕王閣準備的序文，在席間當作即興所作寫給大家看。宴會上，大家知道他的用意，所以都推辭不再作序。當時只有二十幾歲的王勃，不僅無所顧忌，並且因為年少成名，頗為孤傲，竟當眾揮筆而書。閻都督老大不高興，拂衣離席，但又叫人去看王勃寫些什麼。聽說王勃開首寫道「豫章故郡，洪都新府」。閻公即說，不過是老生常談。又聞「台隍枕夷夏之郊，賓主盡東南之美」，即沉吟不語。待聽到「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都督不得不嘆服道：「此真天才，當垂不朽！」

（《滕王閣序》節選，王勃，葉底藏花）

《滕王閣序》在王勃的手下「頃刻而就，文不加點，滿座大驚」。成文後，又附詩一首：

滕王高閣臨江渚，佩玉鳴鸞罷歌舞。

畫棟朝飛南浦雲，珠簾暮卷西山雨。

閑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

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__自流。

空下一字後，隨即離去。滿座賓客紛紛猜測這一字為何。閻都督命人追上王勃，問起空下的一字到底是「水」，還是「獨」，得到的回復卻是「我已作序一篇，若想得此字，需付千金。」因折服於王勃的文采，閻都督當下封千金，王勃卻回復到，「何勞大人下問，晚生豈敢空字。空者，空也。」這雄霸天下的詩文變成了，「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

王勃的駢文不僅對偶工整，用典恰當。他之所以被冠以「天才」之謂，還是因為他非常善於凝詞鍊字。全文的遣詞造句雖沒有《洛神賦》那麼華麗，輝煌，但是簡單的用字，讀來卻有樓閣巍峨騰飛，丹青流淌，翠色聳立的視覺享受。全文只憑一句，「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也可流芳百世了。這一句千苦絕唱，可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碧水青天，相接為一色；彩霞自上而落，孤鶩自下而飛，相映成輝。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漢朝大臣馮唐，為人正直無私，直言進諫，不徇私情。所以即便年事已高，也只區區是個郎官。直到漢武帝繼位，有人又重新舉薦他時，他卻已入鮐背之年，心有餘而力不足，無法再勘重任。飛將軍李廣，勇猛異常，戰功赫赫，卻因空有武力，不懂運籌帷幄。即使千年留名，卻終究無法封侯。

正式所謂「馮唐易老，李廣難封」。

王勃年幼成名，也確實因為恃才傲物，為同僚所妒。慘遭橫禍，又連累其父。而此文所做之時，也正是他剛剛出獄後，萬念俱灰，視宦海為畏途。因此也就不難理解，王勃可嘆自己命運坎坷，被朝廷逐出，心懷憤懣，卻又無處訴說的痛苦。所以他才說道即使有才如馮唐，被識時無力為之，空有一番報復也無處施展；或者有勇如李廣，卻性格孤傲，最終也落得個無法封侯下場。

（《滕王閣序》節選，王勃，葉底藏花）

由此及彼，作為百年之後現代人,是該直言中正，還是八面玲瓏，我想沒有一個確定的判斷。出世而言，我們認為每個人都應敢於直言；入世後，才發現這個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我們每天都遊走在一個灰色地帶。過剛則易折，而過於玲瓏又顯得滑頭。因此，無所謂全對，或全錯，可能我們最應該學會的是對度的把握。對於不同的人，讓他接受一個跟自己認知相反的做法，往往是很難的。就像你讓馮唐學著機巧待人，我估計他是十分不舒服的。所以他要讓自己舒服，暢所欲言，付出的代價就是到老也無法在官場立足。當然，這只是閣主的一家之言，至於每個人的選擇如何，我覺得也只有自己才能分辨一二，旁人確實無法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