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骨療傷的去槓桿「歇菜」了?
財政金融政策新思路下,「去槓桿」何去何從?
去槓桿下的眾生相
故事一:被抽貸的上市公司老闆
名下有兩家上市公司的庄老闆最近很煩惱。
自從去年11月份,資管新規徵求意見稿出台之後,他就沒有從銀行拿到一分錢新增貸款。存續的貸款跟銀行說好了還完可以再續,也一直遲遲沒有到位。
庄老闆名下的其中一家上市公司2016年做了筆兜底定增,孰料公司股價連續陰跌,兜底定增的第二年利息支付迫在眉睫。
另外一家上市公司,收了集團的一塊核心資產,在2017年底審批通過,還有3個多億的現金對價這個月底要付完。
眼看工廠要開工,工人要工錢,債主接二連三的找上門來,銀行貸款再不到位,企業的正常經營都要受影響了。
庄老闆去央求王行長。王行長也很為難,「總行說要降負債去槓桿,都給各個分行下了明確指標,我們怎麼辦,手裡這些客戶,地方國企不能動,關係戶不能碰,只能拿這些民營老闆下手。」
庄老闆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流動性充沛的放水周期,各路機構都找上門來讓企業融資併購擴張,一邊快馬加槓桿,一邊跨行業經營。
2015年股災崩盤,滿世界刷臉籌錢,找銀行求情,找政府支援的場景他還歷歷在目,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難道今年又要再來一次?
故事二:地產融資難,難於上青天
北京:
「小吳,不好意思啊,地產類的債券我們現在一律不考慮。」在被第10次電話拒絕後,北京某大型券商債券業務部的小吳有些沮喪,他意識到他們準備發行的一款地產公司債前景有些不妙。
上海:
一家股份制銀行任客戶經理的小萬最近也常和他的朋友吐槽。他所在的銀行今年對於房企貸款風控特別嚴,基本處於不讓開展業務的情況,「我這些房企客戶還都是大客戶,今年任務量遙遙無期了,哎……」
深圳:
某地產公司的項目總監黃興也在熬著。「今天這個會主要是向大家傳達一下總公司的戰略,全面實施高周轉,加快回籠現金。6個月開盤、12個月現金流回正是我給領導立下的軍令狀,希望各位齊心協力,任務完成,吃香的喝辣的,自然不在話下。從今天起,全員取消周末,我本人也不例外,散會。」
無論是地產債券發行方、地產資金供給方,還是地產公司,從業人員的群像似乎都在折射一件事——缺錢。
債市違約潮、房價調控、股權質押......2018年,眾多行業熱點事件背後,都有一個底層旋律:去槓桿。在去槓桿的淬鍊之後,誰將留下,而誰又將離開?
成也槓桿,敗也槓桿
「槓桿」一詞來自於槓桿原理髮現者阿基米德的名言:給我一個支點,我就能撬動地球。槓桿的本質就是負債。借入資金,投入經營,可以實現以小(少量資本金)搏大(更大的總資產),因此被形象地稱為加槓桿。
所以,只要有債務融資,就會有槓桿。我國金融體系以銀行信貸為主,信貸在社會融資總量中佔比最大,所以經濟中的槓桿小不了。
生活中我們也常常用到槓桿,比如按揭買房,分期買車等等,雖然手頭錢不夠買車買房,但是我們可以用未來掙到的錢,提前享受生活。
舉個例子:
還記得前幾年為了去各地庫存,央行下調不限購城市的首付比例,首付款由之前的30%下調至20%。如此,一套總價100萬的房屋,首付20萬,向銀行以年利率5%,貸款80萬,一年後,若房價上漲10%,對於投資者來說,
總回報率=房價漲幅+貸款金額/首付款×(房價漲幅-貸款年利率)
=10%+80萬/20萬×(10%-5%)
=30%
這種借錢投資,利用較少本金獲得高收益,看起來是不是很爽?不過,一旦房價下跌10%時,也會導致投資者投資回報率虧損30%。
這裡,貸款金額和自有金額就是槓桿倍數,而房價漲幅扣除貸款利率後的凈報酬就是利差,如果房價漲幅高於貸款利率就是正利差,反之就是負利差,然而,不管是正利差還是負利差,都會在槓桿作用下,被放大盈利或是放大虧損,槓桿倍數越大,總報酬率上下波動也就越厲害。
於是,不論結局是好還是壞,槓桿作用都會放大效果,好的越好,差的越差。
債台高築,中國經濟需要一次刮骨療傷
過去幾年寬鬆的融資環境,使得中國的總債務水平不斷攀升。
截至2017年底,中國總負債佔GDP的比例已經達到255.7%。這一債務水平不但超過了新興經濟體的平均水平(194%),甚至超過了美國(251%)、德國(177%)等發達國家。
槓桿率的提升也使得經濟和金融的脆弱性上升。當槓桿過高時,局部的違約事件容易引發起連鎖的違約效應,造成大量的企業倒閉、資產價格大跌、銀行擠兌破產等嚴重經濟後果,形成經濟或者金融危機。
2000年至2008年,伴隨美國經濟的繁榮,其槓桿率也在不斷提升,終於在2008年形成了次貸危機並席捲全球。
2008年後至2018年,美國通過以量寬為代表的政策成功控制住了槓桿率,使其維持在250%的位置而不再上升;另一方面,在控制住槓桿率的同時,包括量寬在內的一系列政策又使其擺脫了經濟衰退,如今美國經濟增長率重新回到了2%甚至有望繼續攀升。
反觀2008年後的中國,中國當時的槓桿率其實不高,但我們在2008年為了刺激經濟拿出了4萬億,之後又有一系列的降息、降准等貨幣寬鬆政策,不過「放水」並沒有對經濟刺激有很好的作用,經濟一方面在持續走低,另一方面,槓桿率卻翻倍的增長。
中國的槓桿積累至今,帶來的最大危害就是每年新增GDP不夠還債務利息。長此以往,必然會觸發經濟危機。
去槓桿,已刻不容緩。
去槓桿說到底是欠債還錢。國內主要的債權人是銀行,去槓桿就是要把資金歸還銀行,如果企業歸還不了,銀行勢必會抽貸或者抬高融資成本,企業通過銀行這些傳統金融機構籌不到錢,一部分會轉而投向網貸。
但是去槓桿的過程中,必定會帶來一些企業倒閉,P2P網貸也無法避免受到波及,這也成為很多網貸平台逾期的重要因素之一。
在監管層刮骨療傷的決心下,從2018年以來,去槓桿已經初見成效。
中國發展研究基金會副理事長、人民銀行貨幣政策委員會委員劉世錦稱2017年以來,我國宏觀槓桿率上升勢頭明顯放緩,穩槓桿取得初步成效;未來我國槓桿率將總體趨穩,並逐步有序降低。
儘管去槓桿已初見成效,但隨著外圍經濟形勢的變化,使得中國面臨著新的挑戰。上半年債券違約數目不斷增多,截至上半年末,已有25隻債券違約,違約主體13家,其中7家主體首次違約。
2018年以來,中美貿易摩擦不斷升級,特朗普政府執意發動貿易戰。在新的經濟環境下,貨幣和財政政策出現微調。
央媽大「放水」,去槓桿「歇菜」了?
隨著外部環境的急轉直下,去槓桿轉向穩槓桿甚至加槓桿的呼聲逐漸升溫,畢竟宏觀調控不能危及6.5%的GDP增速。不唯GDP,不代表不要GDP。
券商經濟學家高善文曾公開叫板去槓桿政策,再這麼去下去就完蛋了,並批評了緊縮的政策,比如貨幣政策、比如監管政策等。
於是,引頸以待的央行開閘「放水」終於盼來了,市場紛紛議論,這是否意味全面寬鬆時代的來臨?去槓桿是否會就此轉向?
對此,業內人士認普遍認為,「放水」並不改變金融去槓桿的政策和資管新規執行的大方向,更多的是政策節奏上的微調。
去槓桿,擠泡沫,是中國經濟轉型的必經之路,過於依賴信貸刺激的增長模式必須到此為止。回顧劉鶴在年初在達沃斯年會上的發言,未來中國仍將打好防範化解重大風險、精準脫貧、污染防治三大攻堅戰。相信降槓桿、防風險依然是今後三年的主題。
但貨幣收緊的同時信用收緊,這並非央行所樂見,央行更希望看到的是緊貨幣、寬信用。因此,政策調整也是水到渠成和意料之中的。未來,在去槓桿和穩增長之間如何「走鋼絲」,將是中國經濟的焦點所在。
來源:諾亞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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