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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老宅(9)

文/南金泉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小說:老宅(9)

二十五

劉加明坐進他的車,倆人寒喧幾句,洪敏啟動引擎開走了。

車子走到岔路口,洪敏把車停下來。開始詢問適才老宅里圍著他的話題在問答的事。

「剛才,你們吃飯時討論什麼啊?大家興趣這麼高。」洪敏還沒忘剛剛踏入老宅的那一幕。

劉加明笑笑。說:「講一段歷史故事。本來嘛,是想講給黃麗和倩盈倆人聽聽。結果,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討論起來。嘿,老宅這幫年輕人,思想挺活躍的,提出來的問題蠻現實蠻尖銳。年青人就是年青人,朝氣蓬勃血氣方剛啊!」

「你們在討論故事情節?」洪敏覺得蠻新鮮事,開口追問起來,「說來聽聽!」

劉加明喝了點酒,雅興還在。便開玩笑似地說:「影響你開車吧?」

洪敏一踩車子油門,不屑一顧的口吻,回道:「老司機了,這點信心都沒怎麼上大道。挺好的,說說唄。」

「那好吧!」劉加明開講,「這是一個守財迷的故事。明代萬曆年間,有個人,家境十分清貧,應該說是個吃了上頓發愁下頓的人家,所謂朝不謀夕之輩。突然有一天,他在路邊撿到一枚別人遺落的雞蛋,這下子把他樂壞了。於是,興沖沖回家告訴他妻子說,我現在要發財了。妻子不明白他的意思,懟他說你憑什麼?那人從兜里掏出這枚雞蛋,捧在手心裡回答老婆,喏!我有家當了。古代人,重視家當,我們現代人說的家業,就是古人所言的家當。古時候的人很看重自家有幾間房屋,有幾畝地,有多少牲口。這些,都是衡量一戶人家的財富程度資產狀況,以實物多寡標準來直觀評判。當然,銀兩多少是另外一回事。可見,中國是農耕社會,人們的注意力還是集中在家帑上面。這個帑字,上面一個奴隸的『奴』字,底下一個圍巾的『巾』字,念音跟掃蕩的『盪』字相同。現如今街頭上掛出的當鋪,就是由古代人慣用家帑的意思緣由而起。這個帑,是貨幣貯藏的意思,也是古人用來說明相當數量的財富代名詞。」

「古人家財這樣計算,能算的過來嗎?比如,現在的人有上億資產。」洪敏笑道。

「農耕社會,哪有這麼多財富?解放後,那些地主、富農,除少數大財主,和今天的人們生活對比都是窮人家,無法比擬。所以,農耕社會的發展與局限性就在於工業革命落後。」

「有道理。劉老師,說下去說下去。」

「守財迷,把捧著的雞蛋放在桌上,證實自己的的確確有一枚雞蛋作家當,是符合當時的社會邏輯。他說,只要經歷十年的光景,我就有一份相當可觀的財產。妻子不信,嗤之以鼻,嘴裡不說,心裡想,你做夢去吧!當然,守財迷也不是胡謅一番,他把自己發財的秘訣告訴妻子,想法是這樣,把這枚雞蛋,借用隔壁鄰居家的母雞孵化,小雞出來了,咱從中渾水摸魚挑一隻小母雞。小母雞養大了,到時候是雞生蛋,蛋生雞。咱計算過,每隻雞每個月生蛋15枚,變成15隻雞了嗎?一兩年之內,可得雞三百隻之餘不假吧!你想,三百隻雞按市價就值十金。你想想,我再以十金買五頭母牛,對吧?次年,母牛生小牛,小牛長大了再生小牛,三年內可得二十五頭牛。然後,我再辛苦一把,這些牛再生牛,牛生小牛小牛再生牛,三年後累積起來就是五十頭牛了。不錯是嗎?五十頭牛按市價值得三百金,垂手可得。隨後,我把這三百金拿去放高利貸。這個家就成財主啦!嘿嘿!又一個三年,錢滾利,利加息,那個時候,就有半千多金得喲!我分析這個故事,儘管存在很多問題,但守財迷認定財富靠積累的觀點,無論何時,基本上是成立。首先,他考慮用十年的時間去經營去創收,從空間維度上論述,給人財富積累的周期是合乎常理。但是,僅僅依靠一枚雞蛋,古代與現代的差異對比,其包含的時代背景須然不同,意義是存在,現實會如何呢?值得探討。然而,他的計劃、行動、夢想和追求,契合當今的潮流,這點值得肯定。因此,我是持批判主義的觀點,一分為二去偽存真。」劉加明有感觸,深深地吸一口空氣,把心裡的抑鬱釋放出來。

「守財迷都是假設,一枚蛋,假設一隻小母雞,然後一路假設發展的路徑。這樣的財富有點海市蜃樓的味道。後來呢?說下去。」洪敏分析故事的要害點蠻到位。

「後來,富貴了,守財迷的本色暴露出來。他準備用這些錢蓋大房討小妾。」

「是嗎?我以為他會繼續有夢想。他的老婆可痛苦了。」洪敏開玩笑的意思。

「女人可精幹,知道他這種心態能不氣憤嗎?結果,抬手一擊而碎之。把蛋打沒了,看你怎麼變戲法。說明一個問題,人類發展以來,共患難容易,共富貴艱難,人心不古啊!」

「劉老師,患難夫妻的確容易想到一塊,一旦富貴了……嘿嘿,心思不在一個點上嘍!男人女人的想法自然而然複雜化了。劉老師,正氣壓邪,那是高度文明社會的產物。如今,社會是發展了,社會也進步了,社會也很文明了。可是,貪官更多更猖獗。你怎麼去看待呢?現在,去政府部門辦點兒事,你不事後意思意思,以後再辦事可沒人幫忙。要是你熟悉的人,乾脆利索開口要多少多少好處,這是很給你面子的事。當然,給不給你看著辦。想辦不想辦你自個兒掂量掂量啊!你想,我能逃得過政府這麼多設置的機關暗堡嗎?」

洪敏很無奈的表情,劉加明看到了。

「阿敏,相信中國,相信中國人。」

洪敏側過半張臉,瞧一瞧,又轉回去開車。停了半晌兒,才嚅道:「我也是人大代表……說句真話,提議權是給我了,可你說……」

「我不懂政治。」

洪敏反應敏捷,隨口說:「對不起!我就愛瞎掰事!」他有點尷尬。

「學生面前不遮遮掩掩,公司聘請我具體做哪些?我勝任否?」劉加明為洪敏那張聘書的事,弄得焦頭爛額。此時,他開門見山地問。

「劉老師,你知道我本事沒多大,智商平平,碰到大事件往往是六神無主。所以,希望你給我……把關也好,參謀也好,出出主意也好……總之,你留下來,我主心骨就硬了。」

劉加明冷笑一聲,道:「油頭滑腦!你不說,我也能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好吧,有些話留在肚子里比說出來好,這是謀略。我知道了。今天,帶我出來幹嘛呢?」

洪敏笑哈哈,回:「我在公司憋了好長日子,想出來散散心。另外,山莊那邊,前次跟你說了,裝修完請你過來認認真真的看一看是否滿意?順便,咱倆邊泡泡溫泉邊聊聊師生友誼。說真的,很想念你!」

劉加明點點頭,嗯一聲。

洪敏見老師無語,便啟齒道:「公司正在研發智能新產品,估計幾個月內可以小批量生產。這件事,陸凡主管。我這段時間死死的盯著他們不放,務必按時完成。劉老師,這項目在我心裡好比一根救命稻草!意義非凡,明白這意思嗎?即使把它做出來,哪來的資本?正愁著。但是,沒有這項目,心裡空落落,企業不知道往哪邊走。拼資源拼勞力拚低價傾銷的時代,將一去不復返。未來的出路在科技,必須要掌握顛覆性的技術,革命才會成功。我們這種小企業,進入市場跟大公司比耐力賽跑,遲早會拖死,唯有彎道超車之舉,是一策。」

「阿敏,機會難找,有的事情是瞬間即逝。這次,你可不能失去。」劉加明聽了洪敏的敘述後,深感他的機遇來臨。於是,再三叮囑他。

洪敏覺得很幸運,連連暗下決心,一定要不辱此命克服萬難,爭取成功。

「阿敏,有件事,我向你打聽一下。」劉加明說道。

洪敏沉浸于欣喜之中。他接話:「沒問題,說吧!」他壓根兒不知道劉加明要問什麼?

「哦,聽你這口氣……」劉加明以為他知道阿威這件事。便問:「這小夥子還好,我準備找他談談。你說,我以什麼樣的身份……」

洪敏越聽越糊塗,忙打斷他的話緒,問道:「打住打住,你說的是誰?」

「唔,原來……我疏忽大意了。我認楊娟娟做我女兒。」劉加明故意一頓,看看洪敏有什麼反應。因為,這件事匆促的決定,給自己思量的餘地太少,以致張可雲都質疑他不負責任。

洪敏當然認識楊娟娟,是公司里的員工。他說:「好呀!這女孩幹活沒的話說。劉老師,實不相瞞,她沒讀幾年書。」洪敏語氣很低落。

「我不是叫你提拔她。我是說,既然她已經是我的女兒,我應該付這份責任。」

洪敏把話搶過去,說:「沒錯沒錯。回去,我重新安排輕鬆點的崗位給她。」

劉加明顯得有點急躁,這洪敏文不對題瞎攪和。於是,斥責他:「你,話還沒聽清楚瞎操什麼心啊?聽著,別插嘴!楊娟娟跟當地的一個年輕人叫阿威處對象。你認得阿威嗎?」

「阿威……是不是那個吸白粉?」洪說。

「這樣說,你認識他。」

洪敏點頭,說:「為阿娟的事,見過面。」

「哦,哦哦哦。」

「不問了?」洪敏問。

「你認識阿威?"劉加明追問。

「咱是男人說男人的話,這孩子夠講義氣。好幾年沒見面。好呀,告訴他,哪天來公司,我請他喝一杯。"話落,他突然間臉色一沉,「他那個老爹,不是什麼好鳥。我岳父講他作孽作過頭了,報應。」

「你認識阿威父親?」劉試問。

洪敏大大咧咧的說:「一個族群里的人,輩分他比我大,得叫他叔。為了阿娟那次攜帶白粉被抓,阿威去派出所頂替的事,阿威父親在派出所里跟我幹起來,說我慫恿阿威頂罪。我那時候根本不認識阿威,純粹是娟娟的事,到派出所去交涉,畢竟娟娟是公司的員工。」

「原來是這樣。」劉加明附道。

「這老頭子厲害。不過,阿威的母親,人很老實。事後,偷偷找我打圓場。」

劉加明深究一句:「脾氣不好?」

洪敏怒了,嚷道:「犟驢!偷襲!耍賴!」

「好好好,不談不談。」劉加明擺擺手。

洪敏的車子已到山莊門前。等了一會兒,他見沒人把柵欄打開。一咬牙,使勁地按喇叭。

小說:老宅(9)

二十六

凌晨時分。洪敏駕車駛出山莊大門。

車在路上。洪敏發問道:「劉老師,聽陸凡談起,你在搞書屋眾籌啊?」

「呵呵,你有興趣?」劉加明來了精神,情趣盎然,「那個黃麗想開書屋,怕她資金方面有顧慮。再說,老宅里的姑娘省吃儉用,人人手頭上都有點閑錢,不如大家湊湊。所以,我提議用眾籌融資的辦法,籌建書屋。結果,效果果然不錯。阿娟入一萬元,阿威入一萬元,肖芳和陸凡入一萬元。其他姑娘少者五千元,多者一萬元,這數目積少成多,壘積起來就有一堆鈔票是吧。黃麗自己入了五萬元。張可雲也入了五萬元。我正囊中羞澀,還好你太太那天送三萬元來,正好派上用場,算是救我之所急。等我回北京再想辦法歸還她,咱無功不可受祿嘛!」

「劉老師,那點錢操什麼心?」洪敏答。

「阿敏,不瞞你說呀!別看我表面風風光光,什麼作者什麼小說家的頭銜不少。要說錢的事,一年到頭不如二流明星半場演唱會的酬金。尷尬,尷尬的很嘍。講到錢就羞愧!不過,我還好,沒別的嗜好。夠花夠花,人生在世珍貴兩字:知足。知足常樂!再者,對女人永遠保持尊重與敬畏!算是色聖者,從不花心。告訴你,臭文人中少見。」劉加明自嘲。

「前幾年在北京,我看你好像不喜歡跟他們合流,一個兩袖清風人。」洪敏說。

「我是蘭總聘請的,做人做事得有點分寸尺度。還是那句話,出來混的,別太囂張,都是要還的。你說是理兒嗎?」劉加明蠻誠懇。

洪敏知道劉先生一貫的作風。邊聽邊點點頭。

洪敏謹慎地開著車子。這一路,往來車子雖然不很頻繁。但,畢竟是鄉村公路級,路面窄,而且行人穿梭較多,安全意識較弱。

「眾籌的事,加我一個。」稍後,洪敏說。

劉加明斜一下身子,猶豫了。

「小錢,你也有興趣?」劉答。

洪敏笑笑,說:「跟她們說,哪天我下崗了,閑來無事站站書台可以吧?」

劉加明挪揄他,言:「主意不錯。董事長站書台,說明企業成功了。同時,書屋的人氣肯定旺。不錯不錯!入五萬?」

「合適?」洪敏問。

「覺得掉價了?那就省了。」

洪敏急了,忙道:「這什麼話呀?我是說,資本金萬一不充足。是吧?」

劉加明坦言:「我考慮了。所以,書屋一旦場地落實好,北京一家書行願意合作。屆時,免去好多繁瑣的事。」

「我就知道你有通天的能量,這投資有風險嗎?想踢掉我,沒門!」洪敏嚷道。

「老本行老本行。舉手之勞。」劉加明謙虛了。

洪敏爽快的應諾:「行,五萬就五萬。給個卡號,我馬上轉,免得夜長夢多。"

「巧,巧啊。你投五萬進來,正好眾籌款是兩百萬。下午,我還在想,一百九十五萬。這個九數與那個長久的久音相同,心裡落疙瘩。這回你補進來,心頭算是安穩許多。晚上,我做東,請你喝一杯!」

洪敏正在心中盤問,怎麼開口邀請他。

「我正餓了!」洪敏忙道。

此時,車上了小鎮的中心大道,離汪倫譚熱鬧的夜宵排擋只有咫尺之間。

「那就拐進去,找家夜店。」劉加明直言。

洪敏應了一聲。突然間問:「劉老師,黃麗是不是唱歌的那個麗麗?」

「瞎掰。黃麗是黃麗,跟賣唱的麗麗不搭邊。虧你想的出來,問這種話?」劉加明一聽洪敏說那個芭比娃娃似的麗麗與黃麗相提並論的話,心裡像被剌扎了一下,老大不快活。

洪敏隨即改口道:「對不起!我以為是。」

劉加明批評他:「別瞎琢磨。自以為是!」

洪敏頓時頗為難。緘默。

車子停好。劉加明開門下來。站於車頭旁,舉目環顧。不過,他腦海里還在想著洪敏適才話題所及的麗麗獻藝那家夜店,茫茫的夜幕中探視。洪敏來到他的身邊。

「芭比娃娃獻藝的那家夜店怎樣?」他反問洪敏。其實,他的目的很明顯。洪敏滑稽的低頭,不敢笑出來。

隨後,回道:「嘗嘗,我還沒去過。」

於是,倆人往前方走去。

夜店的老闆娘認識洪敏,隔十來米的距離,看到他們走來,就和洪敏招手互動起來。

「你認識她?」劉加明低聲問洪敏。

洪敏回眸,大大方方回道:「我不識人,不好說人家不識我呀?」

劉加明想想也是,大企業老闆,自然識他的人眾多。於是,心裡的猜疑釋然。

夜店的老闆娘把他倆請進一個小包廂。進去後,挺涼爽的,原來店東家早早把空調打開。倆人坐下,洪敏先要了一壺頂級的雀舌綠茶。然後,點上香煙。一會兒,老闆娘端進茶水,又揣著兩包軟殼中華牌香煙。

「洪老闆,我這裡的香煙絕對不假吧!全都是煙草公司進的,遠房一侄女在裡面上班,給我順帶的。大老闆都喜歡我這邊提供,我就知足了,那是你們對我信任。是唄!」老闆娘說。

洪敏笑而不答。

隨後,老闆娘又道:「兩個人,還是老樣兒?」話畢,給劉先生斟茶。

洪敏看看老師,覺得不妥。才問她:「海鮮有什麼?這季節吃點新上市的。」

「有呀。要不然去看看呢?」老闆娘應他。

洪敏又回眸對著劉加明,等待老師開口的味道。劉加明抬眉看老闆娘,什麼意思?他自己也莫衷一是,只是個下意識的舉動。

最後,洪敏自個兒站起來,走出去。

洪敏一走。劉加明和年輕的老闆娘搭訕幾句。老闆娘很開化,做生意也很精明。這點,劉加明交談幾句之後,基本上對她的印象蠻好。

「晚上生意不錯?」他問。

老闆娘斟好茶水,一杯端到他跟前,一杯放在洪敏座位的桌上。

「不錯。全靠你們過來捧場!晚上,本來有點歌。可是,剛才麗麗突然昏倒,送醫院了。改日,改日你們點歌全免,全免啊!」她回道。

劉加明點頭。不言。

洪敏踏進來,對老闆娘說:「芭比娃娃……怎麼會摔倒了?」

老闆娘聳肩。然後淡淡的話:「今天太累。」

洪敏一聞,不吱聲。等老闆娘轉身回去時,搭一言,道:「叫廚房師傅味道重點,多放點蔥花蒜頭。我老師是北方來的!」

劉加明喃喃然低語:「我也是浙江人。」

洪敏一聽,幡然醒悟,連連用手掌擊額。

二十七

劉加明回到老宅。

寫字間案前,擺著一盆杜鵑花。這是娟娟從大青山山上帶回,經過她悉心照料,花好葉茂。劉加明瞧了一會兒,挺開心。

桌上的手機,他拿了起來,打開發現妻子發來一則簡訊,順便看看:

荷花流水花無瓣,

蓮子苦心;

何人嘆?

一槳還去,兩處漩渦。

多少蹉跎?

期待後背涼!

這是妻子的一首無頭詩。劉加明看後,深知妻子的怨言無處申訴。當初,老兩口的諍言,瞬間在他的耳房裡響起。他,他也明白女人的心思;然而,他毫不掩飾自己對文學的追求與奉獻超越肉體上的貪婪。於是,他噙著淚寫上一首和她:

杜鵑枝頭杜鵑啼,

血濺花紅;

似誰心?

春夢一丟,秋愁眉頭。

雁鳴斷飛?

淚凝冰人君!

劉加明打好和詩這字幕,看了一遍就發給妻子。他相信妻子理解自己的相思與挂念!夫妻之間,有些話,是無法用語言去陳述透徹才會明白;有些話,彼此之間,默默地擁有一種心照的契機才是最美的回味。

他,看看時鐘巳進入凌晨兩點。也許,也許妻子巳經熟睡。這一想,他就站起來,準備洗洗睡覺。湊巧,妻子給他發來微信笑臉。剛見上,他還不以為然。可是,走出寫字間,有種急切與妻子聊聊話語的願望陡然上心。他回眸一下時鐘,凌晨兩點剛過一刻,一陣心血來潮,便按下妻子的通話鍵盤。

對方的手機傳來嘟嘟的聲響,似乎沒人接聽的樣子,他一下子猶豫不決。繼而,看看手機的屏幕,「周涵」兩個字特別明亮。是的,周涵就是劉加明的妻子;那個一輩子對他不離不棄而又又怨又恨的女人。

劉加明睡意朦朧之間,一陣陣急促的鈴聲響起。他一看,是洪敏的電話。確實,昨晚上的那瓶葡萄酒徹底把他的記性抹殺了。他在席上大談特談垂釣之快樂逍遙,也在杯光錯影中消殆。他記不起與洪敏相約一起釣魚的事兒,健忘症有時候像孩子一般天真。於是,他趕緊起床,胡亂地一番洗漱,拎起釣具匆匆出門。

倆人來到河灘。

「劉老師,這地方垂釣的人多。遲了,連下竿的地方都難。」洪敏帶他到一處較大水面的河沿。這裡,劉加明一看水色,就知道是個垂釣不錯的好地點。他以前沒來過的地方。他放下釣具,往右邊的方向走去。河邊有一方攔壩,土質的堤壩,長約十餘米,橫斷於河面。劉加明走到盡頭,佇立於岸邊,看對岸的間距足足有百米見長,中間是緩慢流淌的河水;水流不像老宅後面的溪水,湍流嘩嘩。他撿起腳邊的小石塊,扔於河裡。一會兒功夫,河面冒上連串的水泡泡,漂浮於水中逐流。

「阿敏,這河怪深呀?」他對洪敏大聲說道。

洪敏站在河埂與沿河的拐角地,應答:「是呀,那邊水深,魚兒上鉤的幾率低。來中間點釣,這裡水草豐盛,河底較平,深淺適宜。再說,今天還是迎面風,大概會有不錯的收穫。」洪敏說著,劉加明巳回頭走過來了。

「這河埂怎麼長出來的?」

洪敏正放下釣魚竿,回道:「以前築壩留下的。」

「這麼寬的河道,就用這土坯攔壩?」劉加明跺跺腳下的土層問他。

洪敏笑一聲,說:「那個年代,心有多大,幹什麼就有多大的膽。大躍進留下的紀念品!那時候……嘿,弄了老半天,經不住一夜雨天就衝垮了。這半截堤壩還是當時全村人抗洪搶險後留住的。再後來,築壩幾次都潰堤了,生產隊怠工情緒很重,就這麼拖拖拉拉擱哪完事了。」

劉加明聽後,朝他一笑。不吱聲。隨後,彎腰撿起釣具,準備放竿。

洪敏蹲在拐彎的邊上。劉加明回眸,問他:「你不下點餌料,魚兒怎覓食?」

「沒事,我是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他口氣不小。

「學太公釣魚,那得釣鉤離水面三尺。你能學成嗎?再說,人家釣的是王與侯。」

劉加明放下魚竿,從釣具里掏出一個塑料袋,抓一把炒過的香米,走到洪敏跟前,對著釣魚線浮標點的水面灑去。

「這餌呀?怎麼這麼香?」他問劉加明。

「米粒,滴點香油熳炒。我喜歡用這方子作誘餌,有效、方便又好貯存。」他答道。

洪敏聞後,才承認自己以前沒釣過魚。劉加明不予以可否?他一眼早就識破了。

「劉老師,我這樣行嗎?」洪敏討教他。

「釣魚是博雅、練耐性、品心志。只於釣上多少魚,跟手氣運氣有一半關係,另一半就得靠魚兒貪食了。」劉加明回道。

洪敏似悟非悟。拉起魚竿瞧一瞧,發現釣鉤的魚餌沒了。那一刻,又不便發毛,只好嘟囔一聲,重新上魚餌料。

此時,劉加明不緊不慢對著剛剛撒下餌絲的水面記號地點,放下魚鉤垂兒。

那邊,洪敏顯然不適應垂釣的境況。

「我怕自己沒這個耐性。」洪敏說完,點燃一根煙吸起來。

「是的,剛剛開始垂釣,我的腦海里簡直是波浪壯觀,無法平靜。儘管我手握著魚竿,眼睛盯住浮標,但大腦里全是昨天的再現和一些擺脫不掉的爛事。這樣的經歷持續了很多很多次,非常之難,非常之難去克服。後來,我克服了。我想,我想最有效的辦法之一,就是盡量讓自己心境平和,包括人的呼吸自然,沒有壓抑沒有牽絆沒有幻想,什麼都把它看成不是事兒,等等。如果,如果這一點做到。那麼,下一步的路子就好走了。坦白的告訴你,垂釣愛好者儘管視於它是一種運動,或是一種生命的修養。不過,我仍然會承認,我堅持自己的觀點,無論如何?你必須要賦予它一個終極的目標;垂釣的成就感,務必你應該釣更多的魚。人,只有在成就感的催促下,才會更多更大地刺激你去熱愛去擁抱這項愛好,成了它忠實的粉絲,為之執迷,為之無怨無悔!」劉加明告訴他。

洪敏抽著煙,儘管坐在哪,表面淡定。但是,此時他巳經是心猿意馬,身在曹營心在漢。

「劉老師,我怕我堅持不住。我的心很浮躁,叫我安靜下去看來有困難。但願我……不會影響到你……天哪,微信的小人頭……我去去就來。這次恐怕影響到你了?」洪敏很抱歉。

「不會的。去吧!」劉加明嘴上這樣說,心裡巴不得他離開一會,好了卻臀部的手機陣陣發顫。洪敏聞後,走上岸堤,像清晨散步的人,悠哉悠哉的模樣,往遠處溜達,邊打電話邊回過頭來窺探他的反應。

劉加明掏出手機一瞄,是張可雲的電話。隨後是一則簡訊;簡訊告訴他什麼時候見見方舒?他正思忖這個名字,雖然不認識她,彷彿總有點記憶的虛影印象在腦子裡翩舞。想了一下,突然想起來了。方舒,也是書屋眾籌里的投資客;這下子他全然明白過來。因為,他曾告訴過可雲,要去拜見這些投資人,而方舒是其中之一人。他匆忙發過去一則簡訊,告訴可雲任何時候都可以造訪,儘快為宜。等他收起手機,放入褲子的兜里。他突然下意識想起昨晚上的那件事;儘管這件事的發生,他極不願意與她那怕有絲毫的瓜葛在一起。然而,此時此刻他無法否定自己的多疑與猜忌是多麼可笑?

他還是按下黃麗的手機號碼,正在傾聽一聲接連一聲的嘟嘟聲。

手機里,黃麗報了早安。

「是的,早安!」劉加明互粉,他說:「我把眾籌的簽署文件裝訂完畢,上面一張銀行卡,一塊裝在一個大信封里,擱在寫字桌上。你看有時間去拿一下。另外,銀行卡號的密碼去ATM機上改換自己的密碼吧。這樣,我算移交給你了。另外,你可以辦……只要不太累的情況下,可以為書屋做任何事了。」

黃麗電話里回他:「劉老師,我不累我不累。知道了,我馬上過去,馬上辦。放心吧!」

「好的好的。自己去吧!」最後,他的語氣很婉轉很低落。

劉加明放下電話,心裡仍然嘀咕著黃麗那句話:「我不累我不累……」可是,他也提不出什麼異義?他純粹是一種擔心。

沒等劉加明下一個意識的自嘲,魚竿的浮標震動了一下。接著,浮標上浮,魚兒上鉤了。劉加明伸手握著魚竿,輕輕一個使勁的吊勢,把上鉤的魚,輕巧地拎上來,又是大嘴白鰱。不過,這是第一竿,旗開得勝,什麼樣的魚都是令人振奮令人神氣呀!

他嘴裡念念有詞,是高興的表現;臉上卻是另一種表情。也許是輕藐,他沒意識。但他抬頭張望洪敏消失影子的地方,那裡是一片寂靜的桉樹林,還有幾棵巳經攀上花蕊的果樹。

劉加明一連三竿魚兒上鉤,連續的作業收穫,讓他幾乎全神貫注旁若無人之地。

(未完待續)

小說:老宅(9)

(圖片來自於網路)

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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