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架兩百年前的下棋機器人，曾經打遍天下無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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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世紀70年代初，一位叫做沃爾夫岡·馮·肯佩倫的普魯士發明家，為奧地利女皇瑪麗亞·特蕾莎展示了他的最新發明：一個會下國際象棋的機關人偶。它就是為後世留下了無盡傳說的「土耳其人」。之所以會這麼稱呼，是因為這個真人大小的人偶，身著土耳其長袍，坐在一個精美的櫥櫃旁邊。而在它面前，擺著一張國際象棋棋盤。據發明它的人說，它能擊敗任何挑戰者。

在皇宮裡，在一眾皇室成員面前，馮·肯佩倫開始了他和「土耳其人」的表演。他首先打開了櫥櫃的門和抽屜。他將一根點燃的蠟燭伸進櫥櫃里，照亮各個隔間。觀眾們看到，櫥櫃內部布滿了齒輪、發條、傳動軸等事物。馮·肯佩倫接著關上櫥櫃的門和抽屜，並請一位志願嘉賓上來，做「土耳其人」的對手。

棋局開始了。「土耳其人」的頭部先是左右轉動了一下，似乎是在觀察並且思考第一步應該如何走。它的左臂突然往前一伸，手指張開，拿起了一個棋子，把它放到了棋盤上的另一個位置。

到目前為止，表演內容都並不算太過離奇。在此之前，由機關驅動的人偶、動物已經出現過不少。比如法國工程師雅克·德·沃康松就曾製作過可以搖頭、鳴叫、吞吃東西的機械鴨。他還製作過能吹長笛的機關人偶，據說，這個人偶的「演奏」不僅技巧細膩，而且感情豐富，一點都不輸給真人樂手。

和以上兩者相比，「土耳其人」一開始的表現似乎就要遜色得多了。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超乎了所有人的想像。「土耳其人」遠不是只能重複做一些機械性動作，它真的可以和真人對抗下棋！它就像電影里出現的未來機器人一樣，能夠自己思考，做出決定。

而當它的真人對手企圖作弊時，「土耳其人」還會自動把對手不按規則放下的棋子擺回原位。如果此時對手仍反覆做出搗亂行為，它還會直接用手臂揮過棋盤，把所有棋子掃到地上去。1809年，當「土耳其人」與拿破崙對弈時，面對搗亂的法國皇帝，它便這麼幹了。

當然，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土耳其人」絕不是一架真的搭載有人工智慧機械人。但它的具體運作原理，到目前仍然沒有定論。在為奧地利皇室進行了表演之後，馮·肯佩倫就把「土耳其人」封存了起來。直到很多年後，特蕾莎女皇的繼任者約瑟夫二世想起了它，才請馮·肯佩倫重新進行表演。1783年，馮·肯佩倫將「土耳其人」帶到巴黎，在此引起了轟動。這一次，它戰勝的對手名單里，又添上了美國的締造者之一，同樣也是位科學家的本傑明·富蘭克林。

在接下來的一年裡，「土耳其人」轉戰英格蘭和普魯士，每戰必勝。在此期間，人們開始發表著作，提出各種關於其運行原理的構想。有的人認為，真正的棋手就是馮·肯佩倫本人，他通過某種方法（比如磁鐵、細線），對他的人偶進行了遙控。而另一些人則遵循「奧卡姆剃刀」原則，提出了更直接的猜測：「土耳其人」的身體里，藏著真正的棋手！

在接下來的幾十年里，各種各樣關於這位棋手的年齡、體型以及隱藏方式的設想層出不窮。「土耳其人」下方的櫥櫃有1.2米長，0.7米寬，0.9米高，再加上齒輪、傳動軸以及空出的部分，因此無法隱藏正常體型的成年人。不過，如果是侏儒、截肢者或者兒童，還是有可能被藏在裡面的。在此基礎上，兩種看法最為流行，一種是隱藏者坐在櫥櫃里，通過扳動槓桿或者拉線，來操控動作。另一種則是人偶的內部是中空的，隱藏者可以爬進其中，直接操控人偶的動作。

「隱藏者說」最有傳奇性的版本，來自有著「現代魔術之父」之稱的法國魔術師羅伯烏坦。在他1859年撰寫的著名回憶錄里，他講了這麼一個故事：馮·肯佩倫在18世紀末，曾在沙俄呆了段時間。他在那裡遇見了一位叫做奧斯洛夫的醫生。而醫生的家裡，收留著一位來自波蘭的逃兵，沃洛斯基。沃洛斯基因為在戰爭中被炮彈擊中雙腿，而失去了行動能力。

沃洛斯基有著超凡的象棋天賦。因此據羅伯烏坦所說，好心的馮·肯佩倫專門花了3個月的時間，為他製作了「土耳其人」這套機械裝置。沃洛斯基藏身其中，跟著馮·肯佩倫在沙俄各地做表演，並最終藉此逃出了沙俄。

雖然這很有可能是一個編的故事，但「土耳其人」在當時的轟動性，也可見一般了。「土耳其人」誕生在第一次工業革命的浪潮之中，它的意義，遠遠超過了本身的運作原理，或者其背後的所謂「騙局」。它之所以如此令公眾感到震撼，便是因為它所展現的那種令人不安的可能性：當人類創造出可以思考的機器時，人類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另一方面，「土耳其人」的出現，更帶給了無數科學家與發明家以動力。1821年，英國學者羅伯特·威利斯還曾寫道，象棋是人類才智的獨有領域。可便是在這獨有領域裡，人類的才智，看似被一個大型的發條玩具擊敗了。這揭示了一條多麼令人激動的新道路？

如果說第一次工業革命期間所發明的紡紗機，是用機器替代了人的體力勞動。那麼是不是有朝一日，我們也能用它來替代腦力勞動？

正是受到了「土耳其人」的啟發，英國科學家查爾斯·巴貝奇從1819年開始，設計製造了一台可以用來進行數學運算的機器。這台純機械結構的機器，可以進行各種函數運算，計算精度可以達到小數點後6位！它就是歷史上大名鼎鼎的「差分機」，機械史上最複雜的巔峰之作！後世的科學家們在發明計算機時，也多有借鑒巴貝奇的思路。

1854年，「土耳其人」毀於一場大火。它的秘密再也無法被我們完全解析。儘管它仍存於世間時，就被許多人批評為僅是一場騙局而已。它的本質或許如此，但在兩百年前，它能引起人們對於許多深刻、複雜問題的思考，甚至啟發科學家做出研究上的進展與突破。而這，便是它的不凡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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