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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雪兒 拾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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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固陽,下午六點,已見暮色。

下班的車流,在紅綠燈前站成了長龍,像是倦飛了多久,急於歸巢的鳥雀,都一個個捋直了頸項向前探伸,回家的氣氛,匆匆,濃郁。

右邊的街攤上,修自行車的師傅低著頭,摳他的一個空礦泉水瓶子,他獨眼的朝瓶口裡面深望了一下,又在地上「砰砰」磕了兩磕,確定裡面的修車用黃油已經用光,「嗯」,他慷慨地將瓶子施捨給站立身邊有一會兒了的拾荒婦人,那婦人千恩萬謝地說著什麼,順著人行便道西行,我看著這婦人的背影,驚呆:我婆婆。

她走了五步左右停在了一個公共垃圾桶前,從左手的一個深色帆布袋子里翻出一隻手套,戴在了右手,開始翻看垃圾桶裡面的垃圾。她弓著腰,短髮胡亂地塌拉著,遮蓋住她的臉。一件件,她把翻出來認為有價值的塑料片,紙片,塑料瓶···一一擺放於地,像她的戰利品。之後,她從帆布袋子里又拉出一隻尼龍袋,將地上物品一股腦收了。

她吃力的背起廢品,前行,像一片秋葉,在風雨摧搖之際,勉強掙扎,她不要與樹訣別,她弓起的身體,是半彎的殘月。我看到她的蹣跚。從前的婆婆走路一陣風,而如今,風霜燭噬了她的華年,失子之痛鋸嚙著她生命里的每一寸肌膚。各種忙碌,我已經好久沒見到婆婆了,看著她羸弱的趨向下一個垃圾桶的嶙峋後背,我的眼淚「嘩」的衝破了閘門。

我不能夠看著我愛人的媽媽於年老時日生活如此的窘迫,即便是肝腦塗地,我也要與之共擔苦難。翻了一下包包,共找到三百七十二塊錢,我找了張紙包了這所有的錢,急轉車輪,找地方停車,我要下車抱住她,告訴她:不用拾荒,我養你。

三拐兩拐,我停住車,回頭尋,卻不見了那婦人,問修自行車的師傅,他一邊拾掇著地上的零碎物件準備收工,一邊左右顧盼,說:剛還在呢,沒注意,朝哪走了呢。

街上行人漸稀,暮色,像一個心事頗重的老者,拄著木拐,一步一喘息的向我們襲來,並延伸到我們後背,直至後背之後的天際。

我開了車,直奔工商小區,也許能趕上拾荒路上的婆婆。

華燈初上,我駛進小區時,已是滿院通明。急按門鈴進了屋,婆婆正在進門右拐的廚房裡零星的洗著什麼。

「媽,你剛才去哪了?」

婆婆吃驚地盯著我:沒,沒呀,哪也沒去呀,怎麼了?

公公調低了電視機的音量,也趕過來:沒呀,你媽一下午都沒出屋呢。

看著門外一樓地面上的報紙捆,紙殼捆,塑料袋裡的飲料瓶,礦泉水瓶,我鼻子又酸上來:你們出外撿垃圾,還說你們沒出屋呢。

公公慢言慢語,他重度白內障,平時在屋裡都是摸索著行動的:沒有,那是我平時積攢的,過幾天一起去賣呀,總還是能換幾個零錢的。他面帶一點點笑,有些滿足感。

婆婆從廚房裡出來,手上端著熟悉的磕破了邊的瓷托盤,裝了她自己炸的麻花,叫我吃,說沒有,沒出去。邊問長問短,邊尋找著乾淨塑料袋,裝了一些麻花叫我帶走。

她仍是一頭短髮,剪得整整齊齊,利索,乾淨,只是她整個人已經縮水,肩背佝僂,雙腿羅圈,手上仍是左一道右一道深黑色的經年月久勞作留下的永不癒合的裂痕。

給他們留錢,死活不要,我扔下包好了的那包錢關上門,婆婆又追出來,拚命塞給我,說她孫子上學用錢,等我們再老一點再給,現在不用呢。

車已經駛出小區大門,婆婆還站在那裡張望,那早就退了色的,我七年前出差時給她買的暗紅色花朵襯衫,在風中蕭瑟。

淚眼再次朦朧,也許,那個拾荒者,真的不是我婆婆,我安慰著自己。

作者簡介:蘭雪兒,固陽縣衛生與計劃生育局工作,包頭市作家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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