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推薦」取消藥品加成不能玩「障眼法」，醫院合法收入的邊界要清楚

【案情回顧】

2013年1月，山東省新泰市人民醫院被確定為藥品零差率銷售試點醫院。為了保留差價、增加醫院收入，時任醫院黨委書記、院長陳某某擬與華潤醫藥公司合作，由其供應藥品並給予回扣。兩家單位本想重組華潤濟南醫藥有限公司，但實際操作中發現擬重組的公司無法進行相應的賬務處理，於是雙方簽訂協議，約定醫院將瑞德醫藥有限公司作為藥品唯一配送商，所需藥品全部（特殊情況除外）由瑞德公司配送，而瑞德公司的股東實則為醫院和華潤醫藥公司分別派駐。

雙方商議，瑞德公司在新泰市農村信用社開設專門賬戶，直接把回扣款轉到專門賬戶中，回扣款由醫院支配。2014年8月，經協議，給醫院的回扣款不再轉入信用社專門賬戶，而是在醫院支付貨款時將回扣直接留下，再將回扣款以其他國有資源有償使用費的名義上交新泰市財政局，新泰市財政局再把回扣款返還給醫院。截至案發，瑞德公司向醫院提供了價值212009597.73元的藥品，開具了261191785.73元的發票；向醫院提供回扣款49182188元。

2017年5月，山東省東平縣人民法院審理後判定新泰市人民醫院犯單位受賄罪，該院院長陳某某犯單位受賄罪、受賄罪。新泰市人民醫院和原審被告人陳某某不服，提出上訴。

2017年12月，山東省泰安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終審判決，認為新泰市人民醫院在經濟往來中，賬外暗中收受其他公司給予的回扣，其行為已構成單位受賄罪。上訴人陳某某作為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應對其以單位受賄罪定罪處罰；陳某某身為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索取、收受他人財物，為他人謀取利益，其行為已構成受賄罪。

法理評析

新泰市人民醫院雖形式上完成了試點改革，取消了藥品加成，實質上卻是在玩「障眼法」，將藥品加成部分轉嫁到醫藥企業供貨價格中，再以回扣款的形式支取使用。本案是取消藥品加成後藥品採購領域比較典型的案例，具有參考價值。

何為

單位受賄罪？

本案的兩審法院均認定涉案醫院犯單位受賄罪，那麼什麼樣的行為構成單位受賄罪？

主體方面：本罪的犯罪主體比較特殊，不同於一般自然人，由國有單位構成，包括國家機關、國有公司、企業、事業單位、人民團體等。不具備國有性質的單位，如涉外企業、集體企業、私營企業等都不具備單位受賄罪的主體資格。

客體方面：本罪侵犯的主要是國有單位的正常管理活動和聲譽。

客觀方面：本罪表現為索取或非法收受他人財物、為他人謀取利益、情節嚴重的行為。

主觀方面：本罪是單位犯罪，在主觀方面表現為直接故意，即具有索取或者收受賄賂、為他人謀取利益的動機和目的。單位受賄罪的這種故意，是經單位決策機構的授權或同意，由其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責任人員故意行為表現出來的，是法人整體意志的體現。另外，單位受賄罪中自然人罪名的確定依單位受賄罪罪名確定。

立案標準：涉嫌下列情形之一的，應予立案：1.單位受賄數額在10萬元以上的。2.單位受賄數額不滿10萬元，但具有下列情形之一的，故意刁難、要挾有關單位、個人，造成惡劣影響的；強行索取財物的；致使國家或者社會利益遭受重大損失的。

本案中，新泰市人民醫院是事業單位法人（符合主體方面），有故意非法收受華潤公司回扣4900餘萬元的行為（符合主觀方面和立案標準），並實際為該單位謀取了利益（符合客觀方面），且本案造成了惡劣的社會影響（符合客體方面）。因此，新泰市人民醫院完全屬於單位受賄罪的範疇。根據《刑法》第387條規定，犯單位受賄罪的，對單位判處罰金，並對其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處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醫院合法收入

有哪些？

在藥品零差率政策實施之前，公立醫院的收入來源主要是政府財政補助、醫療服務收費和藥品加成收入，其中藥品加成收入是其最主要的收入來源。取消藥品加成後，公立醫院的收入項目中缺少了「藥品進銷差價」這一穩定的利潤來源，從而造成醫院較大的資金壓力。表現最為突出的在於現金流上，一方面醫院需要購入大量藥品、保障庫存量，佔用大量資金；另一方面，這些佔用的資金無法產生收益。與此同時，醫院還必須對藥房運行、藥劑人員等提供經費及日常消耗。

本案中，新泰市人民醫院就是為了彌補取消藥品加成後醫院的開支才觸犯了法律的紅線。為了避免再次發生這類事情，應當將公立醫院的合法收入予以明確。

保障公立醫院

回歸公益！

取消藥品加成的改革確實找准了患者看病貴的痛點，但光靠這一舉措還難以真正攻克以葯補醫的難題，反而會產生像新泰市人民醫院這樣的灰色利益鏈條。要打好取消以葯補醫這場攻堅戰，必須協調推進醫療服務價格、藥品流通、醫保支付方式、人事薪酬等改革，控本增收，內外兼修。打好組合拳，方能讓公立醫院順暢運行，回歸公益。

調整醫療服務價格。調整醫療服務價格是填補取消藥品加成帶來的收入缺口的重要措施之一。為了實現以葯補醫到以技補醫的成功轉型，醫療服務價格水平應當綜合平衡各省市現行價格，根據人力耗時、技術難度、風險程度等指標，廣泛徵求意見後制定。

完善政府財政補助。財政補助是填補醫院收支缺口的重要來源，各地正在進行有益探索。

目前藥品全鏈條的行業監管尚不完善，藥品在購銷環節往往通過虛增價格來滿足鏈條上各環節的利益。通過開展藥品集中採購以及流通「兩票制」改革，有助於擠壓藥品價格水分，使藥品生產以及供應產業洗牌，實現優勝劣汰。

在公立醫院收入來源被政府嚴格管控的前提下，成本控制是醫院在市場競爭中生存發展的重要且有效手段。醫院可以通過對人、財、物、信息等資源進行精細化管理和控制，從而降低成本。

醫保資金是醫療機構的重要收入來源，改革醫保支付和結算制度，實行總額控制下的複合式支付手段，有利於發揮醫保控費及改善醫療服務的作用。

通過薪酬制度改革，將崗位工作量、服務質量、行為規範、技術能力、醫德醫風和患者滿意度等作為績效考核依據，禁止薪酬與檢查、化驗等業務收入掛鉤，可以起到保護和監督醫務人員提供有效醫療服務的作用。

文／中國政法大學 李若男

北京大學醫學人文研究院 王 岳

本期編輯 金仲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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