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不騷，男人不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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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992

文：艾小羊

文章配圖：來自網路

劉瑜是我非常喜歡的作家，我經常推薦她的書，她對米兔運動的反思，有一部分是可取的，比如避免誤傷，盡量尋求法律途徑的解決，不要一邊利用所謂的性別優勢撈取資源，轉頭又旗幟鮮明地反對性騷擾等。

但劉瑜又說：我不同意一種說法，無論女人怎麼說怎麼做怎麼穿，男人都沒有權利誤解她的意圖。現實一點吧，人是信號的動物……你怎麼穿、怎麼說、怎麼做，構成一個信號系統。女孩出於自我保護，或許應該思考如何向一個男人準確地傳達自己所想傳達的信號。隨後，劉瑜說女孩如果穿得「袒胸露背」，就不應該怪男性產生「誤讀」。

劉瑜這樣說，我是很驚訝的。我承認人是信號的動物，但如果男性對於信號的誤解和誤讀已經到了自戀的地步，女性是否還要為自己的信號負責？

並且什麼程度的著裝可稱為「袒胸露背」？

1

我親身經歷過一件事。二十多歲的時候，我穿一條常見的連衣裙參加飯局，裙子大約在膝蓋上面5厘米的樣子，並沒有短到令人髮指的地步，但坐下來的時候，大腿的大部分是會暴露的。旁邊的大叔一直有意無意地用腿蹭我，當他把手放在我腿上的時候，我憤怒地離場了。

後來，朋友告訴我，他在他那個圈子裡說，女孩露腿，不就是想讓男人摸嗎，裝什麼假正經？

如果按照劉瑜的信號理論，應該是我先發出了錯誤的信號。但問題是，我覺得女孩這樣穿很正常，我身邊無數的女孩也都是這樣穿的，我不覺得女孩自愛，意味著連穿短裙短褲的資格都沒有。

如果我們爭取的人權自由、自尊自愛，最終只是重新穿起嚴實的長袍，那我的意思是，女性乾脆什麼都別爭了，就地躺倒，反正前途無望。

在我看來，最近爆發的一系列事情以及米兔運動，最大的價值是告訴男性不要為了自己的利益，故意誤讀對方的信號。

我也不同意劉瑜說的，米兔運動是幫所有人補課，男人補尊重和自律的課，女人補自我保護的課。

女性自我保護這一課，我們從小到大一直在上。但無論你上了多少課，其實都很難做到，當你最敬重的人忽然像狗一樣撲過來的時候，沒有短暫的思維空白，並且事後不顧忌朋友熟人關係以及社會對被侵犯女性的整體惡意，沒有任何內心掙扎地站出來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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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陽跳樓女孩站出來了，但她換來的並不是她所認為的公平的解決。

北京女孩董珊珊被丈夫家暴致死，死前曾8次報警，要求離婚，警察均以「還是夫妻，不好管」為由拒絕。董珊珊死後，丈夫被判刑6年半。

四川姑娘李彥，在婚姻持續的20個月里，多次被丈夫毆打，她找到居委會、派出所，均未引起重視。終於，在一次被家暴後，李彥選擇了殺夫。她被判死刑，立即執行。

如果沒有這些社會新聞，我們往往不願意麵對一個現實，就是女孩生活的世界依然殘酷；就像如果沒米兔，我們也不願意承認，女生遭遇性侵犯與性騷擾的普遍性，遠遠超出我們的想像。

《人物》的微博徵集，24小時收到1700多個與性侵犯、性騷擾有關的故事。

米兔的初衷，並不是把誰推入深淵，而是有機會讓女孩發聲。讓男人明白有些在他們看來司空見慣的事情，其實是對女孩的冒犯；男性所謂接收到的信號，並不是女孩真實的信號，而是出於他們對於自己的性別、權力，甚至外貌長相的某種誤判與自戀。

這時候去強調女性的自律，會極大地消解和稀釋女孩的聲音，因為所謂「女人不騷，男人不擾」是男性群體最喜歡聽到的聲音。

3

說回劉瑜所說的信號。印度女生穿得很嚴實，印度是強姦高發國家；加大拿女生動不動「袒胸露背」，卻是強姦低發國家。

今天有一則新聞上了熱搜。一位孟加拉攝影師因為拍攝一對情侶親吻的照片，被解職和毆打，孟國主流聲音認為這張照片是亂搞的信號，等同於情色；攝影師說，這是單純的愛。

照片長這樣——

所以，大家認為應該改變的是攝影師，還是從這張照片里看到不倫與色情的人？

你說袒胸露背是信號，事實上，穿著嚴實在很多男性看來也是一種信號——好欺負的信號。

我前公司有位女同事辭職，是因為上司明確想要睡她。那個女同事平時穿得非常嚴實，言談拘謹，從不與男同事單獨外出，有同事說黃段子，她遠遠躲開，但有些中年男性，對於這樣的女孩特別感興趣。

所以，你說讓女孩注意什麼，改正什麼？如果男性從沒有意識到他們行為的風險和不當，女性左也是錯，右也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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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可笑了，他們怎麼可以這麼自戀！一個女孩關注性、享受性、探討性，就意味著她很隨便？這是什麼邏輯！」

的確很可笑。如果沒有米兔，男性可能會在這條自戀的路上滑得越來越遠。

在前一篇文章里，我舉過韓寒的例子，他認為女生如果答應跟男生單獨吃飯，就是答應上床。

所以你看，中國男性對於信號誤讀已然至此，如果一味讓女性反思自己發出了什麼錯誤的信號，相當於承認了女性的原罪——你的錯誤不在於你做了什麼，而在於你是女人。

我們整體社會氛圍，永遠鼓勵女性反思。

女性跟我講丈夫外遇、家暴的時候，總喜歡問，小羊，你說我是不是也有錯，我不夠體貼，長得也不漂亮，孩子出生以後，確實很多精力放在孩子身上……

我說你趕緊打住，再說下去，真覺得自己什麼都活該了。

平日里的相處，是兩人的磨合問題；外遇與家暴，是外遇者與施暴者單方面突破底線的原則性問題。前者可以各打50大板，後者當然是誰外遇誰不忠，誰家暴誰犯法，沒有任何商量和狡辯的餘地。

外遇男不反思、不後悔，被外遇的女性卻對自己吹毛求疵，心生懊悔，正是這種土壤，培養了中國男性的自戀，尤其數量龐大的中年自戀男。

米兔運動，是為了讓這群人睜眼看世界，讓他們明白這個世界的美麗與妖嬈，包括那些迎風開放的花朵，是為了自己的快樂而盛開，既不是為異性而開放，更不是為某個異性而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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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看到這個人的微博，以及微博後面的留言，無論對於雷闖還是章文，他統統認為「沒有性侵，只是炮友反目」。

在另外一條微博里，這位同學認為，國家根本不應該給女性發駕照。

一味讓女性反思的文化，就會生出這些自戀的怪胎。

「殺死她的不僅僅是性侵，而是這個社會對於性侵的態度。」希望20年以後的女性，再也聽不到這句話，即使不小心在歷史書里看到，也無法理解它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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