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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什 ——中國的盡頭 亞洲的中心

原標題:喀什 ——中國的盡頭 亞洲的中心


喀什,古稱疏勒。這是中國最西端的城市,同時位於歐亞大陸的十字路口,來自東西方的將軍、探險家、商人、佈道者曾雲集於此,留下了無數扣人心弦的故事。


共工怒觸不周山的神話故事,在中國耳熟能詳。「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山海經》里的這個不周山,就是今天的帕米爾高原。這也是中國人的地理觀念中,最遙遠、最邊緣的地方。


帕米爾高原以東,矗立著中國最西端的城市——喀什,古時它叫疏勒。


高台民居生活即景


供圖/視覺中國



牧民本色


喀什,是塔克拉瑪干沙漠邊緣的一片綠洲。在草原上策馬賓士,是喀什地區標誌性的生活場景。圖中的塔吉克牧民正在舉行賽馬會,馬蹄聲振,塵土飛揚,空氣中充滿了勇武彪悍的氣息。攝影/郝沛


中國的盡頭


行走在今天的喀什,可以發現濃濃的西域風情:從一些人的相貌、穿著、到飲食,都與漢族有很大區別。喀什老城東北端一處維吾爾民族聚居區,稱為「高台民居」,它建在高40多米、長800多米的一個黃土高崖上,屬於我國唯一保存下來的一處具有典型古西域特色的傳統歷史街區。這裡房屋層疊,道路彎曲、高低起伏,如同一個巨大的迷宮,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中亞國家的建築。



懸崖上的民居


喀什老城東北端,有一處建於高40多米的黃土崖上的維吾爾民族聚居區,稱為高台民居。看似凌亂的房屋,實為數百年生活的積澱:家族人口增多一代,便在祖輩的房上加蓋一層樓,血脈代代相傳,樓房層層疊疊,極富地域特色。供圖/視覺中國

但喀什地區的中華文化基因,至少可以追溯到周代。


西晉時期,盜墓賊從戰國魏安釐王墓里挖出了一本古書《穆天子傳》。這是中國最早的一部旅遊日記,說公元前九世紀,西周第五代君主穆王姬滿,乘坐八匹駿馬牽引的大車,率六師之眾西行遠遊,直到崑崙之阿、瑤池之上,與西王母共飲,樂而忘返。大概就是從這本書中,中原人第一次對西域有了印象。


《穆天子傳》中還記載了一個更古老的故事:周穆王的先祖周太王亶父,曾把自己的女兒嫁到蔥嶺(即帕米爾),與在此地負責生產玉璧的大臣季綽成婚。他們就住在高山頂上的一個城堡中。唐代玄奘法師西行取經,途經朅盤陀國,即今天的喀什地區塔什庫爾干城南70公里中巴邊境的紅其拉甫山口附近,還曾見到過這座公主堡。不過,玄奘法師在《大唐西域記》中記載的公主堡故事,與《穆天子傳》略有不同。


傳說古代波斯王曾夢見一位美如天仙的少女,她自稱來自太陽升起的國家。波斯王日夜思念夢中人,於是派兩名大臣,不遠萬里來到中國求婚。中國皇帝被波斯王的誠心感動,許聘了一位公主,隨波斯使臣西行。一行人來到蔥嶺,遇到前方戰亂,進退不得,使臣將公主送到高山頂上的一座城堡居住,自己在山下嚴加防範。幾個月後戰爭平息,使臣請公主上路西行,卻發覺公主已有身孕。據被訊問的侍女說,每天中午,有一位美丈夫從太陽上下來,與公主相會。使臣覺得無法向波斯王交代,就在蔥嶺上修築宮室,立公主為王。後來公主生下一個男嬰,即是朅盤陀國第一位國王。公主死後,國人把她葬在蔥嶺山上一個大岩石洞中,世代供奉。


玄奘路過朅盤陀國,曾去瞻仰過公主遺容,見屍體雖已干臘,但尚未腐壞,只是干瘠瘦,如同入睡—般。人們經常為公主換衣服,供奉香花。因為公主是漢人,國王父親是太陽,故而盤陀人自稱『漢日天種」,相貌也與中國人相同。玄奘是位學識淵博的高僧,記事嚴謹可靠。傳說雖怪誕,卻反映出中國文化在蔥嶺—帶非凡的影響力。紅其拉甫山口至今還有傳說中的公主堡遺址,不過現代學者一般認為,公主堡遺址實際是扼守邊防要衝的古代軍事堡壘,而不是傳說中的公主居處。


在公主堡以北不遠的一座山丘上,還有一座險峻的城堡——石頭城。它始建於唐朝,深入帕米爾高原的腹地,用「一片孤城萬仞山」來形容再恰當不過。石頭城是歷代管理和控制絲綢之路的軍事要塞,現已破敗,但雄渾的氣勢仍在。依靠喀什強大的後勤保障,石頭城有效運行了一千多年,是中央王朝在這裡行使強大管轄能力的象徵。


如果說中華文明以黃河、長江流域為中心,那麼其控制力向四方延伸,最遠就涵蓋到了喀什。



一片孤城萬仞山


遠眺建於山巔的石頭城(供圖/視覺中國),城垣殘破,亂石成堆,形勢極為險峻。漢時,這裡曾是西域三十六國之一的蒲犁國的王城。絲綢之路通往帕米爾高原的數條通道在此匯合,唐代以後歷代皆有修整,是中央王朝在西部邊陲行使管轄權的標誌。下圖為喀什亞吾魯克遺址出土的十六國時期三耳陶罐(供圖/海峰/FOTOE),富有異域色彩。



喀什老城生活即景 供圖/視覺中國


疏勒的信任


中原與疏勒的關聯,可以追溯到周朝,但兩地之間建起強有力的關係,則始自西漢。翻開漢代的歷史地圖,漢朝的國土形狀就像一把撐開的傘。從河西走廊繼續往西,國土驟然變得狹長,如同傘柄,延伸出3000多公里。喀什,就位於傘柄的底端。


自漢朝至宋代的文獻中,這塊區域一直稱為疏勒。包括疏勒在內的西域三十六國,由於民族成分複雜,幾乎一直處於各自獨立、互不統屬的狀態,因此力量渙散。大約在公元前1世紀早期,漢朝的死敵匈奴設置了一個奇特的官職——「僮僕都尉」,專職管轄西域諸國。「僮僕」為奴隸之義,匈奴藉此向西域諸國徵收賦稅、攫取財富,毫不掩飾地將西域小國視為奴隸。


所謂「弱國無外交」,西域諸國只好依附強權——有的親匈奴,有的親漢。東漢永平十六年(73年),龜茲國王倚仗匈奴的勢力,攻破疏勒、殺死國王,另立龜茲人兜題為疏勒王。在匈奴和漢朝的對立中,疏勒是重要的砝碼。原本親漢的疏勒要倒向匈奴,漢朝不能坐視不管。


這一年,投筆從戎的書生班超,奉命出使西域。第二年,班超帶領一小支人馬,從小道向疏勒國進發。行至城外,班超派手下吏員田慮招降兜題。班超對田慮交待說:「兜題並不是疏勒人,必定難以服眾。如果他不肯投降,就將他扣押起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是班超的名言。於是田慮單槍匹馬入城勸降,兜題見他勢單力孤,根本沒有把他放在眼裡。田慮趁其不備,搶上去劫持了兜題。兜題的手下沒見過這種陣勢,紛紛作鳥獸散。


班超進了城,立刻召集疏勒文武官員,當眾斥責龜茲的無道,宣布還政於原先被殺國君的侄兒。疏勒人心大悅,也第一次感受到了漢朝的公正有禮。這時,新疏勒王主張殺死兜題,為叔父報仇。班超從大局出發,勸道:「殺他無益,反而會加深雙方的仇恨:應當讓龜茲知道大漢的恩威並施。」於是力排眾議釋放了兜題。

大漢的使者,就這樣在遙遠的西域主持了一次正義。從此,疏勒對漢朝更加信服。


出乎班超意料的是,龜茲非但沒有停戰,反而聯合焉耆、姑墨等國捲土重來,發兵攻打疏勒。班超在盤橐(tuo)城駐守,與疏勒王互為犄角之勢,拒守了一年有餘。朝廷擔心班超獨處邊陲,難以保全,詔命班超回國,疏勒舉國憂恐。在疏勒人看來,漢朝已經是西域必不可少的保護者。一個名叫黎弇(yan)的將官苦勸道:「漢朝使者若離我們而去,疏勒必被龜茲所滅,實在不忍看你離去。」說完引刀自刎。班超忍著悲痛前行,途經于闐國時,于闐人又哭著挽留:「漢朝使者如同我們的父母,請不要離去!」說罷緊緊抱住班超所騎之馬的腳,不讓他走。這一次,班超不忍心再次拒絕,毅然決定重返疏勒。


這時,疏勒已有兩座城歸降了龜茲,並與尉頭國聯合作亂。班超一回來,就抓捕了叛軍首領,打敗尉頭國,疏勒重新安定下來。此後數年,班超陸續收服了莎車、大月氏、龜茲、姑墨、焉耆等國,西域大大小小的幾十個國家都歸附了漢朝。



中亞的集市


本頁上圖為喀什老城巴扎(集市)上叫賣的瑪仁糖,俗稱「切糕」。其下圖為在巴紮上售賣藥草茶的維吾爾商人。喀什自古以來就是絲綢之路上的樞紐,今天仍是中亞地區重要的商貿中心。在歷史的熏陶下,喀什人富有商業精神,即使不買賣,也喜歡到集市上感受熱鬧的氛圍。供圖/視覺中國


世界文明的十字路口


在中國地圖上,喀什是中國的邊緣。而若是以「上帝視角」看喀什,喀什卻是恰好坐落在歐亞大陸的十字路口。若有人從北京出發前往地中海,喀什正好處於路途的中點。因為這樣的地理位置,喀什也無可避免地成了四爭之地,兩千多年來,動蕩不已。


隨著中東伊斯蘭活動的崛起,公元8世紀中葉,阿拉伯帝國的邊界已經與唐朝接壤。此時,立足於青藏高原的吐蕃王朝也正進入鼎盛期,擴張動作不斷。三強鼎立,中亞局勢日益升溫,如同埋下了一個火藥桶。


疏勒,就處在三大強權的交界地帶。唐天寶六年(747年),唐玄宗命令安西副都護高仙芝率軍一萬,遠征吐蕃在中亞的基地——連雲堡(今阿富汗東北部)。由於唐朝在西域多年的經營,疏勒等沿途關城和小國陸續有援軍加入遠征軍。軍隊出疏勒、開赴前線時,已集結了約兩萬人的「聯合國軍」。

連雲堡城北有條婆勒川,正值河水暴漲,唐軍無法渡過。高仙芝知道,必須趕在吐蕃人發覺之前迅速渡河,否則吐蕃軍隊以逸待勞,佔盡先機。怎麼辦?高仙芝一邊擺開三牲、祈求河神助佑,一邊做了破釜沉舟的準備——命令兵士自備三天乾糧,次日強渡婆勒川。在兵士們看來,將軍簡直是瘋了。沒想到第二天清晨,大水竟真的退去,唐軍順利渡河,殺奔到城下。面對「從天而降」的唐軍,吐蕃軍慌忙抵抗,唐軍則越戰越勇,半天就攻佔了連雲堡。


此後,唐軍乘勝追擊,打敗了五倍於己的吐蕃軍,聲威震撼中亞。高仙芝接著一路北上,阻擋了阿拉伯向東擴張的腳步。


漢唐以來,中原王朝為何傾力經營疏勒?現代歷史學者曾問吾在《中國經營西域史》中道破天機:「我國無帕米爾,則無疏勒;無疏勒,則無新疆。牽一髮足以動全身,足見其地關係邊防之重大。」



china


別樣的china



行走在喀什老城中,偶爾可以看到製作土陶的作坊(右圖,供圖/QUANJING)。這些用傳統技藝生產的富有伊斯蘭文化風格的陶器(上圖,供圖/TPG),曾是風靡中亞的喀什名產。中國素稱「陶瓷之國」,而這些陶器的裝飾風格卻與內地截然不同。喀什,就是這麼多元。


此後的一千多年裡,喀什一再陷入中原王朝和周邊強權拉鋸爭奪的戰場。吐蕃人、突厥人、契丹人、蒙古人,都曾佔領過這裡。加上歐亞大陸各個角落的商人的聚集,導致喀什的人種極為複雜。清代末期,英國駐喀什領事館首任領事的夫人凱瑟琳·馬嘎特尼,曾在回憶錄中描述喀什人的相貌:有身材高大、英俊俏麗的歐洲人,有兩頰通紅、面部扁平的柯爾克孜人,有輪廓修長分明的阿富汗人,有金髮碧眼的雅利安人混血兒,還有印度人、漢族人等。日本探險家橘瑞超則乾脆稱喀什為「種族博覽會」。


對中原王朝來說,保住了喀什,就保住了中西方的交通線。無論是物質還是精神,喀什都是西方文化進入中國的第一道大門。比如佛教。


別樣的木卡姆音樂


圖為喀什老城中製作維吾爾傳統樂器——十二木卡姆樂器的老人。在維吾爾語中,木卡姆意為古典音樂。在喀什聽一套木卡姆,雖身在中國,卻似能感受到濃濃的異域風情。攝影/茹遂初


喀什是佛教傳人中國最早的地方之一,接觸佛教早於中原地區。東晉時期,中國第一位到天竺取經求法的法顯大師,對疏勒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法顯途經疏勒時,正值當地舉行一場長達五年的「般遮越師法會」,法會上「四方沙門皆來雲集,集已莊嚴,眾僧座處,懸繒幡蓋,作金銀蓮華」,盛況空前,甚至超過了內地。


到了唐代,玄奘法師從長安一路西行,途徑疏勒時,所見仍有寺廟數百所、僧徒萬餘。


如此一個佛國勝地,不料後來卻以伊斯蘭教為主要信仰。這也是由其位置所決定。


公元755年,唐朝爆發「安史之亂」,國力自此由盛轉衰。由於唐朝對西域控制力的減弱,疏勒遭到了中亞喀喇汗王朝的覬覦。喀喇汗王朝成立之初,原本信仰佛教、祆教、薩滿教等,但他的西邊有一個鄰國——信仰伊斯蘭教的薩曼王朝,向其發動了「聖戰」。喀喇汗王朝的可汗奧古爾恰克,順勢向東逃亡,兼并了疏勒,在這裡建立了王朝的新首都。


遭此大難,奧古爾恰克從此仇視伊斯蘭教,嚴禁境內的人民信仰。不久,薩曼王朝發生了內訌,一位王子逃往疏勒,得到了奧古爾恰克的收留。誰也沒有料到,這位王子竟如一枚打進疏勒的楔子,在疏勒修建了第一座清真寺。


相傳王子使用了「牛皮計」。他請求奧古爾恰克賜他一塊牛皮大小的地方,供他建一座清真寺做禮拜。奧古爾恰克以為他在說笑,就應允了。聰明的王子,立刻宰殺了一頭牛,把牛皮切割成細條,圍成了一塊很大的區域,建起了一座巨大的清真寺。


王子又勸說奧古爾恰克的侄子薩圖克接受了伊斯蘭教。少年薩圖克目睹喀喇汗王朝在薩曼王朝的攻擊下不堪一擊,立志要富國強兵。他深深感到,相比佛教、薩滿教,伊斯蘭教的組織力和向心力更強。薩圖克暗地裡組建了一支信仰伊斯蘭教的近衛軍,並在王族和青年中發展教徒。時機成熟後,他以「聖戰」的名義發動政變、殺死了叔父,奪取汗位。

薩圖克宣布伊斯蘭教為國教,在他的強力推行下,喀什成了周邊第一個信奉伊斯蘭教之地。接著,他繼續向東發動「聖戰」。喀什這扇大門一旦打開,如同星火燎原,整個環塔克拉瑪干文明區都捲入了伊斯蘭化的巨潮。


今天,喀什的清真寺數量大約佔新疆地區的四成以上,喀什也享有「小麥加」之稱。曾經盛極一時的佛教,如同風捲雲散,消失得幾乎不見蹤跡,殘存至今的遺址寥寥無幾。


清末民國時期,隨著中國的門戶打開,西方的基督教傳教士也將目光聚焦到了喀什。1893年,在斯德哥爾摩召開的瑞典傳教公會大會,批准了在中國喀什設立傳教點的計劃。他們的計劃是使穆斯林改信基督教,並以喀什為起點建立一連串的傳教點,一直延伸到中國東部。



喀什的肚臍


圖為喀什艾提尕爾清真寺內景。喀什老城沒有中軸線,而是以艾提尕爾清真寺為中心向外擴展,因此這座清真寺被稱為「瞎什的肚臍」。伊斯蘭文化已經與這座城市融為—體。供圖/視覺中國


這一次,喀什沒有敞開懷抱。當地伊斯蘭文化根深蒂固,水潑不進。1922年至1924年任英國駐喀什總領事的斯克林,在他的遊記《中國西域》說:「(喀什)除了學習《古蘭經》的學校之外,再沒有別的學校了……這裡沒有汽車和電影院,沒有報紙和電話,沒有廣播和廣告,沒有鐵路和瀝青路,完全如同一個生活在中世紀的地區……任何寫成文字的觀點和思想都被禁止傳播。」儘管傳教士們竭盡全力,但收效甚微。


喀什,就是世界文明的十字路口。歐亞大陸上的各種文明在這裡交鋒。印度崛起的時代,這裡的文化是印度式的;中國的漢唐時期,則是中華式的;伊斯蘭文化擴張時期,則是伊斯蘭式。接蘭古城的發現者、享譽世界的探險家斯文·赫定,在多年的研究後,曾感慨道:「世界上歷史悠久、地域廣闊、自成體系、影響深遠的文化體系,只有四個:中國、印度、希臘、伊斯蘭,再沒有第五個。而這四個文化體系匯流的地方,只有—個,那就是中國自敦煌至喀什的環塔克拉瑪干古代文明區。」



喀什佛教的最後見證

圖為喀什莫爾佛塔遺址,佛塔建於唐代。從公元2世紀到10世紀中葉,喀什地區流行佛教,據《魏書》等史料記載,當地收藏過釋迦牟尼用過的「佛浴床」「佛缽」等聖物,道安、鳩摩羅什等名僧曾來此頂禮膜拜。約從10世紀中葉開始,伊斯蘭教從中亞傳入喀什地區,曾經盛極一時的佛教文化遺存自此幾乎消失殆盡。高大的殘塔,成為喀什佛教的最後歷史見證。供圖/視覺中國


強國的競技場


喀什風雲激蕩的歷史,直到一百多年前也未停歇。清代晚期,趁著中國衰落之際,當時世界上最大的兩個帝國——英國和俄國,同時將觸手伸到了喀什。


從清朝後期開始,俄國陸續搶佔了中國新疆的大片領土,繼而又將目光聚焦到了喀什。俄國的如意算盤是侵吞整個新疆,進而吞併印度,在印度洋建立出海口。為了實現這個驚天計劃,19世紀50年代以來,俄國一再向清朝請求在喀什設立領事館。


計劃趕不上變化。19世紀60年代,新疆各地回族、維吾爾族發生了暴動。喀什的回部向中亞的浩罕汗國求援,有「中亞屠夫」之稱的阿古柏趁機以喀什為大本營,率軍佔據了整個南疆地區。幸而,清朝陝甘總督左宗棠擊敗阿古柏,收復了南疆。就在左宗棠高歌猛進之時,英國人又插了一腳。


當時,印度是英國最重要的殖民地,因此英國人對俄國的向南擴張十分警惕。英國人的算盤是,在以喀什為中心的南疆建立一個獨立的國家,以此作為俄屬中亞和英屬印度之間的緩衝帶。這事被左宗棠斷然拒絕:喀什就是古代的疏勒,「漢代已隸中華,因我舊土」,「豈容他人饒舌」!1877年底,清軍收復喀什。


19世紀70年代,德國地質學家李希霍芬在其著作《中國》中,提出了一個嶄新的「絲綢之路」的概念,喀什隨之進入了全世界探險家的視野。英國和俄國也加快了腳步。



一路向西


圖為行走在喀喇昆崙山谷的駝幫(攝影/郝沛)。


圖為喀什馬爾洋達坂(攝影/趙來清)。達坂意為高高的山口,從喀什往西、南進發,雄偉的帕米爾高原、喀喇崑崙山脈高聳如同天塹。在現代化交通設備出現之前,絲綢之路只能穿越這蜿蜒曲折的山路、寒風凜冽的山口,艱難地向前延伸。而喀什,就是出中國的最後一站。


1882年,俄國在喀什建立了領事館。1890年,英國人也在喀什建立了領事館。兩家領事館針鋒相對,相距不到1公里,成為英俄兩國相互監視、開展間諜和情報工作的據點。據說,有一次英國領事受邀出席俄國領事館的晚宴,卻因為害怕下毒而拒絕食用俄國人的食物。兩國緊張對立的氣氛可見一斑。英國駐喀什的領事(GeorgeHalliday Macartney)中文名叫馬繼業,他的高祖,就是乾隆年間奉英國國王之命出使中國的馬戛爾尼。


英俄兩國侵佔或分裂新疆的圖謀,後來都沒有成功。但這兩家領事館卻在一項特殊的「事業」中取得了共識——為各路探險家和文物販子提供基地。發現樓蘭古城的斯文·赫定,還有在莫高窟騙走了大量敦煌文物的斯坦因,都曾在領事館受到熱情款待。事實上,在那個塔克拉瑪乾地區的考古風起雲湧、轟動全球的時代,這兩個領事館成了西方列強掠奪中國文物的橋頭堡。大量敦煌、樓蘭等地出土的文物經此被運出了國門,一去不返,使國內的學術研究蒙受了巨大的損失。


喀什,兩干多年來守衛著中國的西大門。看似邊地,卻可撼動中心。


文章來源:《中華遺產》絲綢之路專輯2018年3月總第14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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