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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座樓叫危樓,有一種人叫愚氓

迪米特里·尼基丁看到那幢舊樓前沒有一個人影,那些官員根本沒有來到現場,而這座40年的舊樓即將倒塌。消防局長和房管局長費多托夫已經被「畏罪自殺」,迪馬倖存而決不被允許開口發聲,但他不能帶著妻子孩子就這樣逃走,若如此,他和市政府的那幫傢伙沒有什麼兩樣。

「我們活得像動物,死得像動物,因為我們對於彼此都無足輕重。」迪馬要拿自己的生命去喚醒樓里的所有人。他想改變這裡的一切。他衝進樓道,一家一家地去叫,被懷疑被譏笑被責罵,他悲憤的眼裡幾將噴出鮮血。此時的背景音樂在影片的前半段也曾出現過,是悲壯、堅定、孤獨隱藏著徹骨的寒冷和痛……32號公寓樓所有的房客都被叫醒,他一個人站在樓頂的風中,一滴淚慢慢地淌下。

樓下聚集著人群,那些酒鬼、妓女、賭徒、吸毒者,睜著空洞的眼睛叫囂著,像一個個失去靈魂的鬼魅走在去往地獄的路上。幾分鐘後,這群人伸出拳腳圍毆迪馬,他沒有力氣掙扎,沒有死在市長派來的殺手的槍口下,但他終究還是死了,死在這群他拼了命想保護的人的拳腳下。現場馬上又冷冷清清,潮濕的台階下迪馬蜷曲著,周圍是死灰般的顏色,他的外套顏色是鏡頭裡唯一的色彩,卻不是暖色,那段熟悉的音樂繼續,像撕開的傷口下經脈還在憤怒地搏動。那些人都轉身回到這座牆體已經嚴重開裂的破樓里,我們似乎都聽得見死神正躲在黑暗中哧哧地笑。

導演Yuri Bykov一定是個沉默的悲觀主義者,這部影片的結尾,是冷峻是死寂是絕望者的低吼,那些被關在「鐵屋子」里的人們,在既定的秩序中,像動物一樣的活著,也像動物一樣的死去,即使有清醒者來喚醒他們,卻也被視為異類,終被那些人誅伐。

看完電影《危樓愚夫》,又複習了一遍魯迅的《吶喊》自序,原來每一個民族每一個時代都有裝睡的大多數,還有昏睡的大多數。

32號公寓樓,昏暗的走廊逼仄的樓梯,每個角落都充斥著渾濁骯髒腐臭的氣味,被家暴的女人為了酒鬼丈夫不被扣掉那筆可憐的出勤獎,她捂住受傷的臉頰放棄了投訴;過道上幾張青春的臉被毒品扭曲著,眼睛只是兩個大窟窿獃滯地望向迪馬,生命不過是飄在鼻尖的一道青煙;那個衣領滑在肩膀下的老頭,渾身散發著就木的霉味,他極不耐煩地驅趕迪馬,老頭們每天都聚在牌桌上,邊用酒精麻醉病體,迪馬一腳踹翻了那張牌桌吼他們下樓,死魂靈們恨不得撕了他,管它大樓倒不倒呢;還有那一扇扇緊閉的門、一道道灰暗的牆,無論迪馬怎麼敲,都冰冷得像僵死的一樣。

這些人被市長尼娜·伽拉嘎諾娃的幕僚們視為蛆蟲,有人還憤憤詛咒他們:「如果沒有這種建築里的人,我們的生活才會輕鬆一點。」但是這些高高在上的官員,又何嘗不是社會的蛆蟲呢!或者叫做「碩鼠」更為貼切:「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女,莫我肯顧……」(《詩經·魏風》)這幢危樓,是一項豆腐渣工程,從未大修,維修資金早已進了長們的腰包,820個住客知道,女市長也知道。那天是她50歲的生日宴,美酒佳肴嘉賓滿座,她正陶醉在一聲聲「媽媽、媽媽」的讚譽之中,直到迪米特里·尼基丁闖進大廳,長們不得不面對眼前的這場風暴然後開始互相推諉撕逼,女市長拍著桌子吼道:「這裡誰的手是乾淨的?!」一句話徹底揭開了俄羅斯官場溫情的面紗,沒有誰是乾淨的,包括她自己。醫院院長、消防局長、警察局長、建築專家,他們個個享受著珠寶、美酒、汽車、別墅還有女人,認為那些窮人妨礙了他們的幸福和社會的秩序不配被拯救甚至該死!可是這幢樓里的居民就算全部死光,對那幫官老爺來說也並非一了百了,總有人要被問責,那麼就得把有關資料全部燒掉,並且總要有人來背鍋,所以才有了橋下的槍聲,殺了兩個,放過了迪馬。

這是一場集體謀殺,會議室里的人都是兇手!在這個醞釀行兇計劃的酒樓里,大家依然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一曲接一曲的跳舞,不用去想自己是誰!用市長的話來說:「給他們足夠的酒,讓他們喝醉後回家睡覺去。」只要有人去死了,資料都燒了,一切都可以照舊,繼續蛇鼠一窩沆瀣一氣升官發財。

導演只將情節放在危樓內外、豪華酒店、迪馬家和兩位官員被害的橋下這四個地方,情節的安排越簡單卻越能使之走向深處。之間的切換形成各種對比充滿了無聲的批判引導著人們對問題的思考。迪馬的父母疾病纏身,媽媽整天暴躁地抱怨丈夫不願意像別人那樣拿點家裡需要的東西回來,他們什麼也買不起,她深深痛恨那些既得利益者,但是更加讓她痛苦的是她沒有辦法成為既得利益者;迪馬的妻子瑪莎,勸迪馬放棄天真的幻想一起去逃命,「那些人對於我們來說什麼都不是!」只有父親,沒有被同化,但是他不得不經受疾病的折磨和貧窮帶來的屈辱。他們都是沉默的大多數,那麼這部電影的導演是嗎?他用電影的方式拷問我們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他的另一部電影《警界黑幕》里有答案,雖然評分不高。也是悲劇,帶著理想主義色彩。

其實每一個英雄形象都被烙上某些理想的印記,但是他們未必都能「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電影里的迪馬、程勇是這樣,現實中的「迪馬們」會活得好一點嗎?地溝油揭露者李翔、「乳業造假」揭露者蔣衛鎖、「三鹿」點名記者簡光洲、「結石寶寶」父親郭利、山西疫苗亂象揭露者王克勤等等等等,網上民意難以計數。魯迅先生說過:「真的猛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這是怎樣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為庸人設計,以時間的流駛,來洗滌舊跡,僅使留下淡紅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在這淡紅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給人暫得偷生,維持著這似人非人的世界。我不知道這樣的世界何時是一個盡頭!」

我沒有去看葯神,把人們最關注的民生問題、把許多人的痛點也用娛樂的形式來反映,這已經是何等的悲哀!一邊賺取觀眾的眼淚,一邊盯著節節攀高的票房,借用迪馬的父親伊萬的話:「這周圍的事情從未發生改變」。一個時代對教育、醫療和律法的尊重與信任,是需要政府具體去做點什麼才行,而不是由一個輿論熱點掩蓋另一個熱點,把悲劇當娛樂,笑點、淚點、痛點低到塵埃里,難道我們的記憶真的只有七天?二刷三刷危樓愚夫,最後的結局似乎也在告訴我們:「即使付出了生命的代價,現實還是赤裸裸的殘酷,狠狠地教訓一下愚昧的昏睡者自私者和貪婪者,該是時候了!」這座危樓當然會倒塌,而且它應該它必須倒掉,因為它已經千瘡百孔。在它崩倒的一瞬間,那些人或者還以為遭遇了天災,豈料這原來是場人禍!還沒來得及明白過來,死神已經前來給他們洗滌舊跡,也許新的秩序將會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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