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的藥渣

中國人生病吃中藥，天經地義，司空見慣。更可況，「中藥」一詞也才百來歲的年齡，清末西方醫藥傳入國內為了區分才有了「中藥」、「西藥」的說法。在以前，中國人吃中藥就是吃藥，吃藥就是吃中藥，一回事。

但大小我發現，村上以及家人吃中藥都是神神秘秘的，不像吃西藥那麼大大方方。所謂神秘，就是抓藥、煎藥、喝葯這些流程似乎都會有意無意地避開旁人，不想過多為他人所知。並且煎藥也不大在常用的爐灶上進行，而是單獨在院子里搭一個零時的簡易灶，用黑漆漆的瓦罐煞有介事地煎煮好長時間。

生病是隱私，不想讓人家知道，這是人之常情，但把本是中國人日常的生活行為弄得像一種罕有的儀式，似乎又不大正常，而最不正常的環節就在最後一道——倒藥渣。

但凡村上有人吃中藥了，第二天一早全村都知道了，只是無法得知是誰在吃。因為第二天全村的必經交叉路口便會有一堆新鮮的藥渣無比突兀地堆在路中央。幼時好奇，見到這些渣渣總會湊近去翻看，但很快便會被大人惶恐地制止並拖離，問其緣由又有點諱莫如深的感覺。

後來學了中醫，關心到這個情景時，才得知，敢情是他們把藥渣當作疾病的載體，倒了藥渣就是把病痛倒掉。那為什麼要倒在十字路口？這是由於路口經過的人多，更容易被他人沾染到，這樣，病痛就會跟著別人走了。

我當時有點出汗，智慧的國度總是少不了愚昧的眾生，而且還少不了靈魂角落裡的陰暗與險惡。一個明顯違反邏輯的儀式，因為蘊藏著顯著的利己特徵而被一代代傳承，到現在也沒杜絕，這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大街上、小區里，是不是地會冒出來一大灘黑糊糊的藥渣，實在是有礙觀瞻，對環境衛生是個極大的破壞，完全應該避免的。吃中藥就是吃藥的一種方式，本質上跟西藥沒有任何區別。更可況，中藥有百餘種葯食同源，既是食品也是藥品，倒在路口的往往有紅棗、山藥什麼的，哪裡是什麼病痛嘛。藥渣不但不會帶上服藥者的病痛，本身還殘留了大量的藥物成分，如果不扔的話繼續煎煮，肯定還能煎出不少葯汁來的。

再有，如果煮的是冬蟲夏草，想必打死也不捨得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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