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胃終須好牙口

好胃終須好牙口

──讀通鑒，學管理（50）

資治通鑒：智瑤找韓康子索要城池，韓康子不願給。段規勸道：「智瑤貪財而又剛愎自用，一旦不給，必定攻打我們，不如暫時給他。他拿到地之後會更加狂妄，胃口越來越大，一定還會向別人索取。別人不給，他必武力相向，這樣我們就可以伺機而動了。」

「胃口」真是個奇妙的東西，可大可小，能放能收，玄若龜甲符讖，妙似金箍如意，至小者滴水塵埃，至大則吞天奪地。

人生大宇宙，一念小宇宙。

是螞蟻？是大象？

全看對「胃口」的駕馭：聖人在左，瘋子在右。

智瑤的人生路徑果如段規設計：

「復又求地於魏桓子」。任章諫桓子「吾與之地，智伯必驕。彼驕而輕敵，此懼而相親；以相親之兵待輕敵之人，智氏之命必不長矣。」於是，魏桓子也痛快地割讓了萬戶城邑。

在韓魏順利得手之後，智瑤的胃口益發膨脹。沒多久，他故伎重施，沒曾想碰到了硬茬的趙襄子，竟公然拒絕了這一無理要求。

這還了得！智瑤惱羞成怒，親率重兵，直指晉陽。

結果趙、韓、魏三家聯手，反戈一擊，水淹智軍，殺死智瑤，並將智氏一族盡數誅滅。

動物界「胃口」最大的要算蛇了。據說蛇的開口寬度可達軀幹幾十倍以上，有的蟒蛇甚至可以吞食河馬、牛犢、山羊等比自己體量大出十幾倍的哺乳動物。

歷史曾有「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傳說：

一書生冬天見路邊一蛇快要凍死，便帶回悉心照料。開春後，書生將蛇放回，蛇開口說話：「謝相公救了我命，別無報答，只好保佑你今年科考高中狀元。」

沒多久，書生果然高中狀元，衣錦還鄉。他來到放蛇之地跪拜蛇仙。忽見眼前一條大蟒對書生說：「救命之恩，永世難忘，相公若想當一品大官，可將我的眼珠拿去交給皇上，定可如願。」書生一聽大喜，挖了眼睛，原來是兩顆夜明珠。於是連夜獻於皇上，被封為一品宰相。

不久，太后重病不愈。皇上下詔：「誰能治癒太后，官封九千歲。」宰相心裡一動，就去找蛇仙幫忙，蛇仙無可奈何地張開大口，叫相公鑽進去割一點點心肉，結果相公竟想割下大蟒的全部心肝。大蟒疼痛難忍，用力把口一閉，宰相就此葬身蛇腹。

這便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相）」的來歷。

天下萬物，唯心而已。

肚子餓時只有一個煩惱，吃飽了飯反生出無數個煩惱來。

「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山還是那座山，雲還是那片雲，只是心大了，世界就小了。

歧路易亡羊，得隴卻望蜀。

馬斯洛講：生理、安全、情感、尊重和自我實現，一個也不能少，永遠也不會停。

每一個慾望都不容鄙視，每一個理想都值得尊重，但總有許多的人「死在了過剩的慾望中」。

有詩云：「終日奔波只為飢，方才一飽便思衣，衣食兩般俱已足，又思嬌柔美貌妻，娶得美妻生下子，恨無田地少根基，良田置得多廣闊，出入又嫌少馬騎，槽頭扣了騾和馬，恐無官職被人欺，七品縣官還嫌小，又想朝中掛紫衣，一品當朝為宰相，還想山河奪帝基，心滿意足為天子，又想長生不老期，一旦求得長生藥，再跟上帝論高低，要問世人心田足，除非南柯一夢西。」

生命是門遺憾的藝術，「胃口」大了，留給心的空間就小了。沒有牙口支撐的胃口，說小了是找罪，說大了叫找死。

其實，許多人什麼都不缺，缺的只是胃口的駕馭和「胃」與「口」的調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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