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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漢時代老百姓的道德品質是不是比今天高尚?

漢文帝時代的一條獎勵詔書,又幫我們將孝、悌、力田真正分開:


孝悌,天下之大順也;力田,為生之本也;三老,眾民之師也;廉吏,民之表也。朕甚嘉此二三大夫之行。今萬家之縣,雲無應令,豈實人情?是吏舉賢之道未備也。其遣謁者勞賜三老、孝者帛,人五匹;悌者、力田二匹;廉吏二百石以上率百石者三匹。(《漢書·文帝紀》)

注意排序,三老、孝者是第一梯隊,廉吏二百石以上率百石者是第二梯隊,悌者和力田是第三梯隊。

秦漢時代老百姓的道德品質是不是比今天高尚?

官吏且不論,三老是年高德劭,有年齡坎兒,光努力不行,但是後面三個,都可以通過努力獲得,「孝順」更是排在第一位的,與「力田」所代表的「耕」一樣,變成了「利出多孔」中的一孔。

而秦律中,「孝」和「耕」,其實都是作為「義務」存在的,做不好,那是要受罰的,比如睡虎地秦墓竹簡《法律問答》記載:


免老告人以為不孝,謁殺,當三環之不?不當環,亟執勿失。

意思是,問:六十歲以上老人(免老)告官說兒子不孝,要求判處其死刑,應該執行「三環」(一種申請法律複核或寬宥的程序)嗎?答:不應執行,趕快把他兒子抓起來,別讓他跑了。

可見,秦律中「不孝」是大罪,要判死刑的,那麼,嚴刑峻法之下,是不是六親和睦、父慈子孝了呢?

《漢書·賈誼傳》中的《治安策》追述道:


商君遺禮義,棄仁恩,並心於進取,行之二歲,秦俗日敗。故秦人家富子壯則出分,家貧子壯則出贅。借父耰鋤,慮有德色;毋取箕帚,立而誶語。抱哺其子,與公並倨;婦姑不相說,則反唇而相稽。其慈子耆利,不同禽獸者亡幾耳。然並心而赴時,猶曰蹶六國,兼天下。功成求得矣,終不知反廉愧之節,仁義之厚。信併兼之法,遂進取之業,天下大敗;眾掩寡,智欺愚,勇威怯,壯陵衰,其亂至矣。

這段話全文翻譯就是:

商鞅變法後拋棄了禮義仁恩,一心集中力量於進取,僅僅施行兩年,秦國的風俗不斷敗壞。由於強制分戶異產,秦人家庭富裕,則兒子成年了就分家,家庭貧寒,則兒子成年了去做贅婿。

借給父親農具,就有出恩賜的神色;母親取用一下畚箕和掃帚,立即遭到責罵。兒媳抱著孩子餵奶,與公公傲慢並坐;婆媳之間一不高興,就頂嘴吵架。他們寵愛自己子女、貪圖利益的德行已經和禽獸差不多了。

然而齊心協力拚命時,還可以說是為了滅六國,平天下。功成名就了,仍舊不知道反思違背了仁義德行的錯誤。仍舊信用兼并時的手段,不斷興事進取,最終天下大壞。人多欺負人少,聰明的欺負愚笨的,膽大的欺負膽小的,強壯的欺負老弱的,完全亂到了極點。

一句話總結一下秦的家庭和社會倫理是什麼?


叢林社會。

更直白地說,就是一群用律法鎖鏈暫時束縛住的禽獸,一旦桎梏鬆弛,則天下分崩,甚至流毒後世,賈誼的《治安策》並沒有停留於對秦的吐槽,也包含了對漢初亂象的思考:

秦漢時代老百姓的道德品質是不是比今天高尚?


曩之為秦者,今轉而為漢矣。然其遺風餘俗,猶尚未改。今世以侈靡相競,而上亡制度,棄禮誼,捐廉恥,日甚,可謂月異而歲不同矣。逐利不耳,慮非顧行也,今其甚者殺父兄矣。盜者剟寢戶之簾,搴兩廟之器,白晝大都之中剽吏而奪之金。矯偽者出幾十萬石粟,賦六百餘萬錢,乘傳而行郡國,此其亡行義之尤至者也。而大臣特以簿書不報,期會之間,以為大故。至於俗流失,世壞敗,因恬而不知怪,慮不動於耳目,以為是適然耳。夫移風易俗,使天下回心而鄉道,類非俗吏之所能為也。俗吏之所務,在於刀筆筐篋,而不知大體。陛下又不自憂,竊為陛下惜之。

這一段,如果完整翻譯就太長了,簡言之,漢代的風俗承繼了秦代,民風逐利以至於殺父兄,盜竊高祖、惠帝廟的禮器,諸多亂象,當國的刀筆吏大臣都不當回事,只把上下文書的延遲、期會會議的延遲當做大問題,完全不識大體,希望皇帝自己能夠引起重視。

其實賈誼的這段總結和今人今世略類似,屬於抓了一個,漏了一個。

抓到的一個在於,秦的法律體系,本身具有自洽的倫理邏輯,就是為了最大限度地進行人力動員,對於社會道德倫理的要求,自然是「最低保障」即可,因為本身整個社會已經包裹進了國家體系之中,除了里、伍之下的家庭內部,其他的社會關係已經完成了重塑。

這時候,其實是一場國家主導的「塑造新人運動」,成品半成品既然國家都規定好了「利出一孔」,自然講的是「向利而行」,頂多就是小心翼翼地別招惹國家,保證個不犯法。可當國家法律體系驟然失效時,整個社會沒有任何橫向聯繫維護穩定,瓤子里的「叢林社會」自然就露出來了。

而賈誼漏了的那個,恰恰是今人最津津樂道的,就是「金錢」的侵蝕。

秦人的亂,是亂在細部的家庭倫理和價值觀,而賈誼寫得漢初,那就是亂在社會秩序上了,之所以如此,一個是惠帝、呂后、文帝時代對於法律執行的刻意鬆弛,這個會在後文細說,另外一個就是呂后創造的「大家發財」的新經濟政策,給了政權上層階級巨大的獲利空間。

而文帝時代進一步的開放管制, 則將大漢王朝的大部分人也放進了「商品經濟」的大潮之中,因為還有一部分是刑徒和奴婢,他們當然沒資格參與。

所以,賈誼看到的漢初的「道德淪喪」,確實是「月異而歲不同矣」,越來越狠,因為市場經濟大潮滾滾向前,產生的新東西多,舊的田園詩一樣的歲月靜好自然就被粉碎了。

也正因為如此,政治舉措上的「缺什麼喊什麼」定律就發揮作用了,道德日壞則朝廷要表彰「孝悌」,農民舍本趨末,所以要表彰「力田」,甚至因為基層官吏普遍貪贓枉法,所以才要表彰「廉吏」。

秦漢時代老百姓的道德品質是不是比今天高尚?

正如漢文帝在詔書中所說的:


今萬家之縣,雲無應令,豈實人情?是吏舉賢之道未備也。

以戶口率置三老、孝、悌、力田常員。

前者是現實,就是萬戶人口的縣,竟然沒有人應舉?所以直接批評官吏舉賢不稱職,當然,文帝應該也理解官吏為什麼這麼干。

按照我們所知的規則,秦漢之際在「舉人」的問題上,有明確的連帶責任懲治,而萬家之縣是不是真的沒有符合「孝悌力田」的人?怕也未必。

所以,文帝直接給出了解決方案,乾脆,解除官吏「舉人」的疑慮,直接按照戶口設置「常員」,也就是把非常態運動變成確定的工作指標,硬性規定,你跑不了吧?

而這種處置,也可以看得出文帝對於「三老、孝、悌、力田」的態度,並不是真的要一絲不苟地樹立「真道德模範」、「真勞動模範」,而是要保障這種「道德教化」的普遍性觸達,選的不是聖人,而是「思想教育幹部」,用不著那麼嚴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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