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身邊的故事
既生瑜何生亮
左為於心亮,右為李瑜曉
王菲和那英相約一九九八,撕開春的羞澀時候,我也撕開臉皮去拜訪一個叫做於心亮的傢伙了。於心亮,其實叫做於新良,李瑜曉其實叫做李喻曉。因為都舞文弄墨,就時常把名中的一個或者兩個字換換髮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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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心亮這傢伙確實已經稱得上傢伙了,二十五六歲的於心亮在《小小說月刊》《百花園》時不時露個臉了,《短篇小說》時不時拋出來個頭題二題啥的,他的筆下大多是鄉村田園風情,挑糞、澆水、鋤草,螞蟻跑、蝙蝠飛,小羊叫,都讓他寫得活靈活現,乾淨透靈。之所以說我撕開臉皮是我僅僅是在當地晚報發了幾個小豆腐塊,去見這樣的小腕彼此不是一個段位呢,這傢伙待見我能,但創作成績擺在哪兒,我有點不能喘大氣啊。
心亮和我念的都是衛校,高我三級,學業上算我師兄。於大師兄在精神病院做一枚男護,我在離縣城外50里外的鄉鎮衛生院數著藥片。一個鄉鎮衛生院數藥片的豆腐塊作者,一個整日和瘋子傻子在一起的的男護新秀作家,在心亮的家裡回合了。我啥禮物沒帶,只帶著笑臉和皮臉,在心亮家中的沙發上喝著茶、啃著蘋果,談著我對文學的看法,他點頭稱是是是,對對對,還真是,可不是,如相聲演員的捧哏捧著我。見了活的心亮,信心雄起了,不過如此爾爾,洒家看問題的高度,對人生的態度,對時下文學的走向都不比心亮淺薄嘛。
出了門,我招手攬下輛計程車。心亮忙塞給了計程車司機5塊錢,當時5塊錢的距離可以跑很遠的,足夠回家的了。在心亮家喝的什麼茶,談的什麼人生都不記得了,但這5塊錢卻如一隻蝴蝶在我心房翩翩起舞。這必定印證了心亮是個對人溫暖如春,對朋友體貼至微的人。這種溫暖和體貼會產生人生的蝴蝶效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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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繼續窩在衛生院數藥片,爬格子,卻還停留在晚報上發豆腐塊看八遍的境界。心亮在《青年文摘》《青年博覽》《現代交際》《演講與口才》等流行雜誌也頻頻露臉了,《小小說選刊》也被選了幾篇。我也試投著幾篇給這些雜誌,信封和稿紙都送收購站了,別出心裁的郵票也被編輯抑或郵遞員集走了。
期間當地作協舉辦作者創作聯誼會什麼的,我都沒好意思去。我在心亮這傢伙面前夸夸其談了一番,再見面仍沒什麼作品,只能去聽他他交流會上晒成果,沒臉呢。但我還是把他在會上的發言稿搞回來學習了,這事他現在也不知道呢。對了,心亮現在的口頭禪是你要好好努力——吆!只是對我。
1998年的秋季,《膠東文學》發了我的一個5000字的短篇小說,有了些興奮和雀躍,但隨後的日子更多的是掙扎和糾結。窩在鄉鎮衛生院的各種不甘、凌亂、苦楚,終於在2000年,我辦理了停薪留職,揣著一支吸滿墨水的鋼筆,單身來到了西安,拿著晚報的那些豆腐塊和《膠東文學》上的那篇小說,幸運謀到了一份青少年雜誌期刊的編輯差事。
當了編輯,我第一個約稿的自然是心亮。我寫了封約稿信並附帶著那篇小說郵寄給於心亮,算是文學上一個小小起點的展示。心亮得知我到了西安,做了文學上的事情,也為我高興。他看了我的小說知道了我在鄉鎮衛生院的一些苦楚,另外也感慨我闖天涯的魄力。心亮開始把稿件一疊疊的郵寄過來,心亮不因為我當了編輯,寫文章的語句就牽強,字跡就潦草,字字用心寫,筆筆見功力,這也是他能成為一個知名作家的底蘊吧,也是做人的紮實。他給我的稿子,青少年讀者十分喜歡,也給我這個編輯增了光。
單身漂泊在外,雜誌社編輯稿子之餘,我就蝸居在西安九平方米頂著十五瓦燈泡亮的租宅爬格子。不知道是沾染了西安的古城文化氣息,還是雜誌社編輯身份的原因,《南方文學》《南方周末》《西安晚報》等有份量有影響的報刊我開始露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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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了手機,但漫遊很貴。我在西安下著雨的黃昏街頭,插著IC電話卡,空著肚子,與心亮談文學、談人生。有時候我喝了酒,我會說很多,他會聽很多,偶爾墊一句,都是神回復,如于謙應對郭德綱這傢伙,我們開始熟稔的互相調侃和彼此數落了。他也不扣電話,直到把我的IC卡電話耗費掉,傳來嘟嘟嘟的盲音。
我四處闖蕩江湖的時候,認識了現在的妻子娟。單位人事政策調整,取消停薪留職,要不返回上班,要不勒令辭其公職。其時武漢一家更有影響的期刊比較欣賞我的文稿策劃能力,對我伸出了橄欖枝,但父母對編製對公職的傳統思想和對漂泊在外的兒子的不舍,將我再出發的火車票藏起來了。我回到衛生院繼續數藥片。我和娟在海陽舉辦了婚禮。心亮興沖沖的也來參加我的婚宴了,他一般不喝酒,但我的婚宴他喝紅了臉。
有時候,我用妻子的名字發點豆腐塊,換點小稿費,貌似覺得自己寫豆腐塊丟人了呢。一次,妻子的身份證丟失暫時沒法取稿費,心亮和郵局的人倍兒熟,這也說明他去取稿費的頻率之高。心亮很順利的就幫著取出來了,這傢伙親自送到「作者」當時所工作的商場,將稿費送給妻子大人,並鼓勵妻子:努力,加油寫!其實,他知道是我寫的。心亮就是這樣能鬧騰。
還有一次,在本市新元廣場舉辦一個公路行業徵文頒獎晚會,我和心亮都得獎了。我們上台去領完獎拿了證書,台下結伴而來的妻子挽著我的胳膊往家走。心亮對也前來的妻子華道,你看看人家,咱也得獎了,你挽著我!華挽了他的胳膊,心亮滿臉陰云:怎麼和拐了個糞簍呢?我笑:既生瑜(瑜指的是我)何生亮(亮自然是心亮了)。
邊數藥片,邊碼字的我和心亮見面次數越發多了,在稿紙上爬的時代和電話IC卡暢聊的時代一去不復返了,我們從電子郵箱互相通報創作情況和QQ互相調侃。他在郵箱扔給我個大炸彈,小小說《弟弟的來信》被中學課本選了,但也只給了60元的稿費。這個時候,妻子正快臨盆,我寫了大把故事在《故事會》《上海故事》《新故事》等知名故事雜誌發表,換的了妻子生產費用。心亮見我寫故事來銀子快,也上了道。當時挺紅火的《百家故事》連續發了他的多篇大塊頭故事,稿費也撈了不少。這傢伙寫什麼都通呢。真是既生瑜何生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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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5年的冬天我到了局機關從事文秘工作。之後,心亮所在的精神病醫院也劃歸到市中醫院了,他也從看守精神病人的男護轉向院辦公室行政工作。
一次,我去參加《上海故事》筆會。來探望妻的哥哥突發腦溢血,妻凌晨打電話給心亮,還好心亮電話沒關機,接到了妻的電話,心亮迅速穿衣下床,幫聯繫大夫,幫娟照顧哥哥,跑前跑後,跑上跑下。妻的哥哥轉危為安,雖然留下點小後遺症,但日後也逐漸趨好。心亮這傢伙真是個好傢夥,有幸結交,不對,是甚幸。
人生何處不相逢。2012年他調到局機關成為我的同事了,是緣於局機關還需要一個有文筆且能在社會各界周旋的人創建衛生城,心亮比我能周旋,既生瑜何生亮啊。從事文秘工作的緊張和壓力,我與文學上的氣場越來越疏遠,多年來的材料生涯佔據了我大量的時間和空間,也再沒折騰出乾貨來,我和心亮文學上的距離也越來越遠。《小小說選刊》現在是聞亮而選、《天池》開設了他的專欄,二十四節氣、十二生肖寫了個遍,建議他再寫寫孫悟空七十二變。短篇《你是我爹》登上了《小說選刊》,小小說集《你是我掌心裡的寶》獲得冰心圖書獎,接著被魯迅文學院喊去免費吃飯,我心裡是折服的,也是為他自豪和愉悅的。從魯院多吃了幾碗乾飯的心亮,所寫的小說越來越有看頭和嚼頭,發現他小說裡面的小人物都不能愉快的聊天和玩耍,都互相擰巴著,抬杠著,說話慫了主兒的也被是拳頭和連環腳,乃至刀槍棍制服的。叫讀者看著卻很愉悅也很揪心,這何嘗不是心亮對一些小人物做一些荒唐事造就的悲傷、灰暗,對他們不甘、痛楚的憐憫、嘲諷又不乏同情和愛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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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心亮因為搞文學創作,貌似不是個俗人,對職稱不太感冒,均停留在初級職稱上。但看著自己的師弟師妹都是副高了,工資大把的漲,我們終於俗了一把,在三年前相約一起去考中級職稱。我沒翻書,想撞個大運,自然折戟沉沙。心亮榜上有名,揚眉吐氣。心亮把兌現了職稱,漲了工資,且比我多七百塊錢的工資發放信息秒轉給我,我還以為是我發的工資呢,怎麼這樣多?!一會兒這傢伙屁顛屁顛的跑到我辦公室,拿著他手機上的工資信息翻給我看:你要努力吆————
來年做了紮實的功課再去考試,進考場前,收到了心亮發來的簡訊:兄弟,加油!
其實,心亮對人的數落和調侃只是表面,溫暖和質樸才是主流,結交愈久愈顯深厚,如飲醇醪,不覺自醉。有了心亮大師兄的鼓勵,我終於過關了。
現在見了面,心亮總是拍拍我的肩膀,也不乏同情和愛惜,一臉已經上岸看著我在水下撲騰的表情:你要努力——吆——!
這時候他說的我要——努力吆,除了創作成果比我豐碩,職稱工資比我早日兌現,還有單位評先選優這茬子。我倆評先進得票一樣多,並列佔據最後一個席位,要拿下一個來。心亮要把優秀讓給我,我要把優秀讓給他,但領導說這不是我倆的事了,要體現公正,為我倆又進行了一輪投票,心亮勝出。我主要輸在了女票上。因為女同事都喜歡暖男,心亮對女同事的照顧勝於我,當然女同事喜歡她的也多,雖然飛鏢打眼了喜歡我的也有。既生瑜何生亮。
其實,還有我需要努力吆——的地方是跑步。一次我和同事大鵬、心亮在街頭溜達。說起了跑步,我是衛生系統沙灘長跑的冠軍呢,這有了吹噓的資本吧。沒想,心亮說你可拉倒吧!我拉開架勢說比劃比劃?心亮說比劃就比劃!我一起喊開始跑的時候,大鵬和心亮衝出去了,我沒動,在後觀看看心亮的實力。心亮這傢伙真能跑還,他的大步且急速把我鎮住了,拉出大鵬一大段距離。
我對氣喘吁吁的大鵬說,看我的。我想大鵬已經耗費了心亮大把的體力,我再跑能跑不過他?雖然陰了點,可心亮你敢再接招?你不是叫心亮,你心明眼亮著來不是。心亮還真不怵,這傢伙還是腳步生風,大距離的又拉下我。這傢伙怎麼這麼能跑呢?答案終於揭曉了。心亮說,他在精神病院當男護時候,一些精神病人經常往外跑,他都能抓回來,他們可真是瘋跑啊。
原來如此,我再不和心亮賽跑了,我怕他把我當瘋子抓。既生瑜何生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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