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國，記得要好好道別
問好和道別是初學外語第一課的必學辭彙，「Auf Wiedersehen」和「Tschüs(s)」是熟到不能再熟的道別方式。在德國的時間一長，也學會了吃掉最後的輔音，只說「Tschü~」（去~）。而德國南部也習慣說「Servus」，看這張豬總告別賽的照片便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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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德國交流的時候，我驚異地發現學生公寓的電梯里，有人要先下電梯了，電梯里的人不管是否彼此認識都會互相熱情地道別。這些情況下，「Tschüss」聽到得不多，反而是「Ciao」使用得更頻繁。類似於國人也不常說「再見」，而是說更洋氣的「Bye Bye」。
在超市和商店裡，結完賬收銀員還不忘說一句「Einen sch?nen Tag」 (多在上午說) 或者 「Noch einen sch?nen Tag」 (多在下午說)。在周五或者國定假的前一天就會神清氣爽地用「Sch?nes Wochenende」或者「Sch?nen Feiertag」來道別，回答可以用「Gleichfalls」, 「Ebenso」, 「Dir/Ihnen auch」。不過有時候德國人不耐煩，也會擺一副臭臉，和你說：「Noch einen sch?nen Tag.」 隱含的意義是不想和你再耗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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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德語中，用「Bis XXX」來道別也很常見，可以牽扯出一大串的表達。不過能理解其中的微妙區別，脫口而出並正確運用，也是需要好好琢磨一番的。
Bis gleich——一會兒見！就跑開幾分鐘而已，馬上回來。
-Ich muss noch schnell diese E-Mail fertig schreiben, dann komme ich in dein Büro!
-Okay, bis gleich!
Bis sp?ter/nacher——晚些時候見/之後見！早上短暫告別，可能下午或者晚上還會再見。
-Wollen wir in zwei Stunden, so gegen 12 Uhr, zusammen in die Mittagspause gehen?
-Gern! Bis nachher! / Bis sp?ter!
到底是sp?ter還是nacher，看個人喜好，sp?ter用得比較多。
Bis dahin!——那時候見！過會兒或者過幾天才見面，可能有具體再見的時間，也可能具體時間還不確定。
- Ich wei? nicht, ob ich n?chste Woche Mittwoch oder Freitag noch da bin.
- Alles klar, bis dahin!
Bis dann!——到時候見吧！和Bis dahin!類似，見面的時間不確定，聯絡之後才知道什麼時候再見。
- Ich fand unser Treffen sehr sch?n!
- Ich auch. Wir schreiben uns, ja? Bis dann!（我們之後簡訊聯絡，看看什麼時候再見。）
Bis bald!——不久後見！真的不知道下次再見是什麼時候，作為一種謝幕告別的方式，期待不久後再次相逢。
這是波恩市中心某品牌男裝店的告示。這家品牌在火車站對面已經有一家男裝、女裝、童裝皆有的旗艦店。在市中心其他地方還有一家女裝店和一個男裝店。今日男裝店關門了，貼出告示感謝大家十年來的陪伴，期待下次再見！
當然bis也可以加具體的時間，「明天見！」「下周見」「來年見！」 這些詞讓道別也變得有盼頭。注意bis後加第四格喲。Bis morgen, bis n?chsten Mittwoch, bis n?chstes Jahr!下次見是Bis zum n?chsten Mal!為什麼有zu呢？因為這是一個固定搭配，Mal就是和zu在一起，比如「第一次」——zum ersten M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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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一個有趣的場景，我教完一天的課，離開學校，在停車場碰到一位同事，他是語文老師。我和他說「Tschüs, Christroph」揮手道別，他磕磕絆絆地應答：「Bis ..., bis...」 腦子裡在搜索，到底下次什麼時候可以再見我（因為我只有周三和周五才在學校），最後憋出了一個「Bis bald!」這個場景真的好好笑，較真地想要說出到底什麼時候才再見。
由於學校在鄉下，一早7:35有課的時候，自己從波恩坐火車過去不方便，好心的同事Caro都會開車帶我，我給她一些油費補貼，就這樣一轉眼便是兩年。她升職得換去別的學校了，6月的最後一個周五是Caro在我們學校上班的最後一天。我在走廊里遇見她，給了她一張自己畫的道別卡片，我們互相擁抱了一下，她說：「Wir sehen uns noch in der Zeugniskonferenz.」 雖然Caro7月1日就要去新的學校入職，但是7月4日我們學校的成績單會議還是需要出席的，那時候我們還會再見。
自己有兩份半職，寫公眾號，周六還在當地的華僑中文學校帶了一個中文班。這兩年從橫豎撇捺一筆一划開始教，到現在大家都能很快地默寫出複雜的詞語。這是一個神奇的班級，大部分都是小學一、二、三年級就讀的娃娃，卻還有和中國不沾邊的成年人，其中一個是年過七十的德國老太太Uschi。我和她說，我的外婆和她差不多大，每次回國之前，她也會和我說：「Sch?ne Grü?e an deine Oma.（向你外婆問好）」
自己正在規劃轉型，忙於工作的同時，需要更多時間投入對未來更重要的事情，下一學年實在無法繼續在這個班級任教。這個決定作出很久了，但是一直沒有向學生們說。離學年結束還有三四次課的時候，其他學生都散了，Uschi幫我整理教室的桌椅。我踟躕了一下，還是把自己的決定和她說了。旁邊的另一位成人學生Ivonne勸我不要走，可以不要花這麼多時間備課，把進度放慢一點。這時候自己的淚水都止不住了，回顧前一段時間為了周六下午上課，還要花兩三個小時備課，有時候周中晚上忙到昏天黑地，只能周六7點把自己叫起來備課。我也不想草草了事耽誤大家。還記得Uschi抱著我也哭了，不過她離開教室之前說：「Aber wir sehen uns noch ein paar Wochen.（我們還能再見幾周呢）」
德國人的較真很可愛——我們還能見幾次呢，雖然離別已成定局。
這樣的較真是不是背後在說：還能再見的時候，就珍惜在一起的時光，若不能再見了，那就帶著祝福好好地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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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前的最後一周，我周三的11點就結束所有的課了，而全職的同事還要挨到周五。下課後約了一位德國朋友Nicole給她上中文私課，她來學校接我，我說：「這可能是我暑假前最後一次來學校了，好多關係好的同事，都沒和他們道別呢，不過他們可能現在還在上課吧」，該不該找他們說一聲再走，我有些猶豫。Nicole覺得既然是暑假前最後一次在學校了，就得一定和大家說聲再見，她說她家就在學校附近，先去她家那兒上一會兒課，然後放學的時候她再把我開車送到學校，讓我和同事們說了「Sch?ne Ferien」。
說完「假期快樂」，一個半月後還能再見，但是在文理中學這八年里一起長大的同學們，這樣一別，可能就是散落在天涯了。聽說在萊茵蘭地區有這樣一個習俗，每一屆高中畢業生都會想一個畢業主題，然後按照這個主題做紀念版和各種慶祝活動。今年我們學校的畢業主題便是「Abios Amigos」，源自於西班牙語里的「Adios Amigos」，是「朋友，再見」的意思。而把「d」翻轉成了「b」，也是和德國高中結業考試「Abitur」相得益彰。
離別的時候也可以和對方說「Adieu」這個法語詞，表示「珍重，再見！」「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這首《送別》也可以譯作「Adieu」
我們學校的中文課就上八年級和九年級兩年，還記得剛剛入職的第一節課時見到的熊孩子們，經過兩年也長成了小大人。很可惜他們在高中階段沒有我的課了，在最後一節課上我讓他們給我寫了信。有些孩子想讓我當著他們的面拆開信封，並大聲朗讀。
「Ich wünsche Ihnen Alles Gute für Ihre Zukunft.」 祝您未來一切順利！
「Au?erdem habe ich sehr gro?en Respekt vor Ihnen, dass Sie den Mut haben von China nach Deutschland zu kommen, hier die Sprache zu lernen und zu studieren.」 我好敬佩您有勇氣從中國來到德國，在德國學了德語並且上了大學。
「Leider war dies die letzte Unterrichtsstunde mit Ihnen. Ich werde Sie als Lehrkraft und Freundin vermissen, Tschüss!」 好可惜這是您的最後一節課了，我會想您的，不僅是我的老師，也是我的朋友！再見！（原來他們還記得我第一次上課的時候和他們說的話，「我也沒比你們大幾歲，可以把我當你們的朋友，放學一起抓Pokemon」，這些話讓我重來我都不想說了，太沒有作為師長的威嚴了）
一邊當場念這些，一邊羞怯地傻笑。心裡好甜好甜，雖然這些熊孩子兩年來不知鬧心了多少回。連拍照也是，他們沒等我過來就站成一排，我說我該站哪裡？他們說：躺在地上！！！！
還有兩個安靜的妹子Channah和Chiara，要等其他人走了才讓我朗讀她們的信：
洋洋洒洒寫了好多好多，讀得快要淚目。她們說很喜歡中文，不過覺得班裡有些人上課太隨意了，我本應該拿出威嚴來好好管管他們。「Sie müssen wirklich strenger und konsequenter sein.」
當中文老師是自己畢業後的頭一份工作，沒有經驗，也不熟悉德國學校的情況，有時對那些調皮的學生太寬容，有些情況應對得太過慌亂，的確需要改正。不過大部分學生都說很喜歡學中文。
「Ich wünsche Ihnen ganz viel Spa? in Deutschland, viel Gesundheit und Glück. Bleiben Sie so, wie Sie sind.老師，我們喜歡你！（真的是一筆一划用中文寫的哦）」 希望您在德國樂趣多多，身體健康，幸福順利。保持您的初心！
雖然我不再給他們上課了，但是在學校里還是能時常碰見的，那時他們都已經是高中生了。Channah還和我撒嬌說：
「Die Reiskekse sind sehr lecker. Woher haben Sie die gekauft?」 旺旺雪餅太好吃了。老師您哪兒買的？"
「Im Aisenladen in Bonn. Du kannst auch selber kaufen, wenn du im September in China bist.」 我在波恩買的，你九月去中國（交流的時候）也可以自己買哦！
「K?nnen Sie mir jedes Mal eins geben, sobald Sie mich an der Schule sehen?」 您以後每在學校里碰到我一次，就給我塞一包雪餅好不好？
「Dann muss ich genug Reiskekse in meinen Ruchsack tun. Ich bin fast wie der Weihnachtsmann!」 那我不是每次包里都要放一些，都成聖誕老人了？
「Ja, die Weihnachtsfrau aus China.」 嗯嗯，中國的聖誕老婆婆。
最後和兩個妹子擁抱告別，努力想忍住，但是還是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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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德國這麼多年，一點點感受到了這裡對待道別是多麼認真，無論是真正的離別還是短暫的分開。好好說再見，期待再相逢。
從小就是對分別特別敏感的人，上幼兒園的最後一天，我捨不得大家，我一哭全班都開始哭。六年前第一來德國就住在萊茵河畔的這座城，走了又回，一住就是整整五年。不想輕易就走，因為討厭分別的感受。不過人生一直會繼續，一站有一站的風景，不可能永遠都停在那一點，分別是為了下一站體會更精彩的人生。想到這裡便釋然了。哪一天又背上行囊開啟下一站的時候，一定會好好地和這兒的人和物道一聲「Adie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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